《天涯咫尺（十二国记同人）》穆吟诗

31、云海深处（下）

　　月光下的云海，泛着银色的波涛，神秘而动人。
　　泰麒独自站在正殿附近的露台上，放眼眺望着云海深处。变幻莫测的云海，总让他想起环绕戴国的虚海，当年就是这片海隔断了戴国和其他周边几国的联系，传不出任何消息，若非李斋，恐怕戴国的内情永远无法为外人所知，而他也断无可能再次回到这片他深深眷恋着的土地，与那些他不愿分开的人再会。
　　云海之上的时间早已停止，即便下界季节轮换，高居云端的人也对时间的流逝不怎么敏感。只是记忆却会风化，特别是仙人，他们的记忆也会像史书一样，只留下简单而模糊的只言片语。但是，对泰麒来说，当初的苦难，他永远不会忘记，正如他不会忘记李斋对他、对骁宗还有对戴国的恩情。
　　想到李斋，泰麒无奈一叹。已经很晚了，但是看着依旧灯火通明的长乐殿，泰麒就知道她一定还在和骁宗讨论国事。虽然他向骁宗抱怨了多次，说给李斋太多的工作，可也仅仅只是抱怨而已。现在的李斋是骁宗最重要的副手，也是朝中不可或缺的重臣，不仅负责禁军左军，更是需要处理夏官府的事务，成天军营夏官府两头跑，若非她一直住在正寝附近的踏雪殿，与泰麒的知乐殿只隔着一个小花园，恐怕泰麒还真没多少与她私下见面的机会。
　　不过，这么晚了，也该催这两个白圭宫最有名的工作狂休息休息了，虽说仙人不会生病，可是疲劳过头也不是闹着玩的，骁宗老是让他注意休息，早些睡觉，还说什么身体最重要，可每次自己就不到深夜不熄灯，为此泰麒还怪过他言行不一。这么想着的泰麒，已迈开双腿向长乐殿走去。
　　殿门外的护卫见了泰麒，全都下跪行礼，他只是摆了摆手阻止他们入内通报，自己悄悄走了进去。以他的身份其实可以毫无阻拦地进入长乐殿，但是因为骁宗现在正在处理政务，所以守卫才依照规矩需要通报一声。
　　通过长长的走廊，泰麒这才到达了内殿，站着向里望去，只见明亮的灯光下，骁宗手里拿着一幅展开的卷轴，而李斋一身便装坐在他的对面，伸手在卷轴上指指画画，讨论地很是认真。
　　又是哪里需要调动军队了吧，泰麒暗想道，还真是个大忙人啊。
　　就是这么一声轻轻的叹息，便被骁宗和李斋听到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泰麒刚想藏好身影，已是迟了，无奈只能乖乖地走了进去，站在骁宗身边。
　　骁宗放下手中的卷轴，对着李斋微微一笑：“看来，我该放人了。”
　　“主上……”泰麒心虚地喊了声，却得来骁宗温柔理解的微笑。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也不急着这一两天。”收起卷宗，骁宗这么告诉对面的李斋，而这话也使李斋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在骁宗示意坐下后，泰麒好奇地看向骁宗：“主上，又出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我和李斋只是在商议垂州码头的重建事宜。”骁宗解释了他的疑惑。
　　“可是，码头重建的事情不是冬官府的范围么？”这下泰麒更好奇了，一般来说这种修建大型工程的事情都是冬官府的分内事，而夏官府只负责配合冬官府派遣人员。
　　“垂州侯并没有提出这件事，是臣一位垂州的朋友来信提起，臣这才禀告了主上，而主上觉得还需要细细考虑，才没有惊动冬官长。”李斋耐心地回答道。原本这事并不需要现在就详细对泰麒解释，一般来说台甫只需要得知被提到朝议议程上的重要事件，而这些事件复杂和细碎的具体操作都不需要他知晓，因为自有官员去处理。王和麒麟只是指导着国家前行的方向，而官员们则是具体的实施者。但是李斋并没有因此而敷衍泰麒，在她心里，泰麒有权利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他已不再是一个孩子。
　　“怪不得我想琅璨怎么没在，还以为主上又欺负你了。”泰麒展颜而笑，顺便调侃下身旁皱眉苦笑的君主。
　　“我说，蒿里，李斋有那么容易欺负么？你到底是高抬我了还是小瞧李斋啊？”骁宗揉了揉眉心，他的这只麒麟有时还真会抬高他。
　　“别人的话肯定欺负不到李斋，但主上你的话就难说了。说加班就加班，还不给人涨工资，李斋可是一点怨言都没呢。”泰麒非常平静地指出了这个事实。
　　“台甫，这是臣的分内事。”李斋站了出来为骁宗辩解。听阳子说过，蓬莱那边有什么加班、涨工资等等东西，不过这里完全没有这些说法。现在她住在踏雪殿，衣食住行全由宫内的人来负责，骁宗和泰麒还总是赏赐她好东西，对她来说，薪水什么的几乎不考虑了。她的心思，只在如何尽自己所能帮助骁宗治理国家而已。
　　“李斋你可不能这么说，不然主上可是会进一步压榨你的。”泰麒笑着说，故意忽视骁宗越来越铁青的脸色。
　　“蒿里……你很不厚道。”骁宗有些无力地说道。
　　泰麒泛起一个恬美的微笑：“主上您也该休息了。”
　　骁宗给了李斋一个苦笑：“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不然蒿里可要把账全算在我身上了。”
　　李斋也是苦笑，而一边的泰麒则是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你也给我回去睡觉去。”扫到泰麒还来不及褪去的笑意，骁宗故意板着张脸说道。
　　泰麒这才站起身来，给了李斋一个眼神，便和李斋一起离开了。
　　走出长乐殿，李斋仍如以往一般送泰麒回知乐殿，当年骁宗赐她踏雪殿居住的其中一个含义就是要她照顾泰麒。尽管现在已有了三公，但因为泰麒住在正殿，所以三公只负责指导泰麒政务，而他的生活起居完全照顾不到。原先有个雪洳，可现在她已被调去文州，加上泰麒只对李斋完全信任，是以李斋还是实际的监护人。
　　“李斋，你累么？”走到知乐殿门口，泰麒突然转身问一边的李斋。
　　李斋摇摇头：“台甫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你能进来坐会儿么？”泰麒有些渴求地看着李斋。
　　李斋素来随泰麒的性，既然他这么说了，便跟他一起入了知乐殿。知乐殿的几个大房间都可以看见云海，从窗口望去一片波澜壮阔，心胸也广阔了不少。但是，面对着起伏不定的云海，没有多余的景色，有时也是件枯燥的事情。
　　宫女为泰麒和李斋端来一壶果酒和几样小点心，便将空间留给他们了。戴国不出产茶叶，戴人也不是很喜爱喝茶，一般男子偏向喝烈酒，而女子则喜欢喝果酒之类的清酒。泰麒是麒麟，不敢乱喝太烈的酒，因而骁宗等人都吩咐给他喝庆国的果酒，不然结果如何可很难预料。
　　“今天宫女们都有事么？”看着匆匆退出的宫女，泰麒好奇地问李斋。
　　“忙着去玩了吧，毕竟今天是七夕啊。”李斋倒是很善解人意，不过她向来如此。
　　“七夕？是什么节日啊？”手中捧着的酒杯映照出泰麒满脸的迷茫。
　　“厄……”李斋被喝到嘴里的果酒给呛到，哀怨地看向泰麒，“七夕是乞巧节，女孩子会在这一天祈求心灵手巧以及能寻到一个如意郎君。”
　　“那不是情人节么？”泰麒好奇地问。
　　“情人节？这是什么？”这回好奇的变成了李斋。
　　“蓬莱的节日，这一天女孩子会送喜欢的男孩子巧克力，表达爱意。”泰麒简单地解释了一遍，“特别是学生，很喜欢这个节日，很多女生还会亲自做巧克力送人。”
　　巧克力？刚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李斋愣了下，后来才记起是那种黑黑的甜甜的、延台甫特地从蓬莱带回来的玩意儿，尝起来味道还不错。是蓬莱那边的风俗么？
　　“七夕是女孩子们的节日，好像和台甫您说的那个什么情人节不一样。”对这种东西不太精通的李斋只能不确定地说着。
　　“所以宫女们的都下界去玩了么？”泰麒问道。
　　“是啊，主上的脾气就是这样，反正不会影响朝政，他也不会去管的吧。”李斋肯定地说道。
　　泰麒了然一笑，的确，虽然在公事上骁宗对自己和官员都很严格，但却很少会去干涉他们的私生活，只要别闹出太大的麻烦来就可以了。给官员们放假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作为替代的则是几大重臣的连日加班。
　　“可是今天你还在加班。”
　　“台甫，这不是加班啦。重建垂州码头这件事是臣提出的，自然需要臣亲自过问。”
　　“可是我看见卧信、霜元和琅璨他们都下界去了呢。”泰麒喝着手里的苹果酒，边点出一个所谓的事实。
　　“琅璨肯定是去寻找新玩意儿了，至于其他的那两对，去干嘛台甫您也该猜出来了吧。”李斋叹气。霜元和妻子的恩爱是白圭宫内出了名的，而卧信目前对湘叶的追求也在持之以恒中。而外表只有十九岁的冬官长琅璨则是对新奇的东西有着近乎痴迷的喜爱，特别是对民间的东西更是好奇。
　　“对了李斋，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泰麒在李斋温柔目光的注视下突然问了个问题，“为什么你从来不把头发盘起来呢？”李斋一头美丽的长发垂于腰际，只在尾端用一根发带松松地绑住，不像花影和琅璨等人都精心地盘成发髻。
　　“臣是武人，以战事为先，盘发的话不适合随时上战场。”这是李斋的解释。
　　“可是这些年又没什么战事，你也常常军营夏官府两头跑，没太大的关系吧？”一般来说女子都会精心打扮自己，头发是特别重视的部分，到现在马马虎虎地处理头发的泰麒也就知道一个阳子还有一个李斋。阳子来自蓬莱，她奇特的想法泰麒还能接受，李斋就……
　　“实在是不方便，我也习惯了，而且女子对自己的头发极为重视，与其马马虎虎打理下，倒不如不整理。”李斋拢了拢耳边凌乱的发丝，郑重地说。
　　“我帮你梳下吧。”见此情形，泰麒站了起来，走进内殿取了把玉梳来，绕到李斋身后，就要为她梳发，李斋忙起身阻止。
　　“台甫，还是臣自己来吧。”说着李斋接过泰麒手中的梳子，恭敬地说。
　　“李斋是嫌我笨手笨脚么？”泰麒垂下了头，声音有些低沉。
　　李斋忙解释说：“台甫，不是的，只是女子的头发是不能随便让人梳理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泰麒不解。
　　李斋请泰麒坐下，递给他一盏清酒，这才细细说明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女子的长发更是珍贵，不能随便让人触碰，特别是男子。”
　　“父亲也不能么？”蓬莱那边似乎是没有这么多讲究的。
　　“即使是父亲，一般也不会为女儿梳发的。”李斋如此告诉泰麒，“一个女子的一生，她的头发只能给一个男人梳理，那就是她的丈夫。结发，就是指在新婚之夜将彼此的发绾在一起，只有丈夫，才能为妻子盘发。”
　　“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泰麒自言自语道，“抱歉，我不知道。”抬头真挚地看着李斋。
　　李斋也笑了：“其实我是个懒人啦，弄个发髻很费时间的，为此都被湘叶她们给说过好多次了，可是没办法啊，真的很麻烦。”李斋自己都承认在打扮上实在是很懒，总觉得花老半天时间在涂脂抹粉上是浪费，别说还要挑选合适的衣服和首饰，若要真正全身精心打扮下来没有两个时辰是不可能完成的。
　　“是因为你天生丽质么？”泰麒笑着调侃道。
　　“台甫……”□□，还意料之中地红了脸。
　　“李斋你真的很单纯呢。”以往骁宗老爱这么笑李斋，这次泰麒也真正相信了。
　　“台甫，别笑话我了。”李斋只有求饶。泰麒虽然对她很和善，不过偶尔也喜欢捉弄她，偏生她拿这种捉弄最没办法，每次都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泰麒转头看了看窗外，月亮依旧明亮，月光洒在平静的云海上，泛着点点磷光。云海上方的燕朝还是这么的安静，没有一点声响，根本就想不到现在的下界正充满着欢庆的气氛。
　　云海，常人肉眼看不到的存在，却存在于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