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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各自准备(上) ...

  •   骁宗让人彻查的关于流月的报告很快便呈了上来,由于是吩咐人暗中查访,所以朝中的臣子们并不知道这件事。事实上,接过报告细瞧后,连骁宗自己都暗暗心惊。流月在戴国的七成矿产有或多或少的投资,而在沿海的州更有船舶的承包,还有旅店、珠宝加工等等方面几乎都有涉足,只是因为比较分散以往并没有引起朝廷过多的重视。此次若非是延王的请求,只怕骁宗他还不会注意到。
      收到这份报告后,当夜骁宗便叫来了花影、静潭和李斋,关在书房内详谈。三位重臣逐一看过报告后也都是呆在当场,明白了骁宗的意思。
      “延王请我留心一下这个流月,结果就是这个样子。”书桌上摊开了那份奏折,骁宗静静地说。
      “主上,是微臣失职,没有觉察到这一点。”静潭平伏在地,略显惶恐。
      骁宗摆了摆手:“这不是你的错,无需自责。”
      静潭起身,依旧不敢抬头直视骁宗的目光。花影和李斋都已在暗中思索接下来可能需要做的事情了。
      “大致情况蒿里已经从延台甫那里听说了,延王可能已有了整套计划,我这里具体需要如何做还是得征询延王的意思。不过,目前该做的,就是防备起这个流月来。他在全国的投资就由地官府来监控,对外的贸易交流中他的影响就由秋官府负责,至于监视流月手下的任务,交给夏官府了。”沉思片刻,骁宗平静地分派任务,“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三人领命正要离去时,骁宗喊住了李斋:“李斋,你留一下。”
      李斋一愣,随即便停住了脚步。等花影和静潭离开,她才看向仍埋头公文的骁宗。快速处理完剩余的公务,骁宗让她坐下,随即便是一句:“刚才你似乎有话要说。”
      “主上……”
      “现在花影和静潭都走了,你不妨直说。”
      “当下流月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您真的要……”
      “具体措施我需要和延王面对面磋商,若没有料错,我需要配合延王的行动。”骁宗很干脆地接下话来,“而且,针对流月的行动不是几天就可以完结的,要清除他的影响怕是要近半年时间。虽然我也不希望国家再次出现不稳的迹象,可留着他,将来的问题更严重。”
      听骁宗如此说道的李斋没了声音,骁宗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这是没办法的事,别太担心了。还有,蒿里那边也需要一个解释,恐怕需要你的帮助了。”
      “不觉得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吗?”李斋不服气地反问。
      “你不会推辞的吧。”骁宗笑了,李斋生气的模样在他眼里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很想好好反驳他一下的李斋只有苦笑。

      庆国金波宫。
      自从延王到后,进出金波宫的青鸟便多了起来,而且多数都是找延王来着的。看着宫内为数不多的天官整天忙着照料青鸟,景麒不禁一阵火上来。即使对方是延王,但这里好歹是金波宫,就算和主上再熟悉,也不能这么随便吧。向来严格遵守宫内各项制度的景麒对尚隆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其实很不满,但对方是延王,又是主上阳子的好友,再加上和延麒六太的交情,景麒有话也只能往肚里咽。
      下午时分,处理瑛州事务间隙的景麒到仁重殿附近放松心情,一路走来看来,当他终于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站在积翠台外。看门的宫人见到他,立即入内禀报,景麒都来不及阻止。尴尬地等着,不一会儿便有人传话,阳子召见。无奈地收拾好自己迷乱的心情,景麒踏入了积翠台。
      屋内,女史祥琼正在整理桌头堆成山的奏折,而阳子则整个人靠在软椅内,脸上是淡淡的疲惫。看着这样的阳子,景麒心头一酸。又乱来了。
      “景麒,出什么事了?”阳子端起茶杯喝了口玫瑰清露,这些日子来因为压力大,玉叶都要求她喝这个。说来也倒有些效果,只觉得身子舒爽了不少,人也有精神了,所以阳子也没反对。
      景麒瞅见了阳子茶杯里的东西,暗暗松了口气。其实让阳子喝玫瑰清露是景麒的主意,自从回宫后,阳子忙于解决一个月来积压下的政务,每夜不到三更是不会上床的,虽然浩瀚将奏折都分类整理好,但是处事认真的阳子将每份奏折都细细看过批阅,还就一些疑问与六官长商议,如此一来负担自然大了。然而如此操劳阳子却不让景麒知道,还是一次景麒无意中听到宫女的谈话才得知此事,为此狠狠发了通唠叨。可深知阳子性格的景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暗中让玉叶为阳子准备能缓解疲劳的玫瑰清露,督促她每天都喝。玫瑰清露是皇宫中的珍品,效果极佳,几百年前曾是得宠后妃的日用饮品,但因为制作费力,无节制的需求导致了一个王朝的覆灭,因此继任的王者便废止了玫瑰清露的饮用。若非景麒在这百年间将宫内的藏书翻了个遍,恐怕也不会知道这东西。尽管晓得这东西的难得,但因为阳子的身体实在让景麒担心,他便没有告诉她关于这东西的任何事情。反正阳子喝得也不多,一小瓶调开可以用很久,说不上劳民伤财,不然被阳子听到了非得立即下令停止制作。
      “主上最近身体好些了么?”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景麒只能尽到自己身为台甫的责任——关心主上。
      “好多了。”对于特地在公务时间跑来积翠台却开口只是询问自己身体状况的景麒,阳子觉得非常奇怪。倒不是景麒不关心自己,而是他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从不会在公务时间跑来问一些不相干的问题。
      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景麒稍稍觉得尴尬,愣了半天才想起了可以用来搪塞的话题:“请问,延王陛下呢?”这几天阳子常和尚隆在一起谈话,但是内容却不告诉其他人,景麒有些生气。别的臣子也就罢了,他可是阳子的半身啊,连他都不能告诉么?这么想着的景麒也来了气。
      “去下面了。”觉察出景麒的不高兴,阳子暗暗叫糟,心想该不会又有什么事做错了吧。
      这下景麒更生气了。又是去下界!每次延王来访都会拉着自家主上玩失踪,一次景麒顺着王气找去才发现两人居然在妓院里喝花酒!气得景麒二话不说拉着阳子就走人,回到金波宫狠狠教训了阳子一顿,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偏生他家这位主上还一脸无辜样,说什么只是去妓院体验民情,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此景麒和阳子冷战了三天,最后还是受不了他俩冷气的百官推举冢宰浩瀚当调停人,这才罢休。
      “延王陛下不知道主上您最近很忙么?”景麒皱起了眉头。他总在怀疑雁国的事务延王是如何处理的,为什么他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还要来影响他的主上。
      “这个……景麒,这件事我过几天自然会告诉你的,现在……抱歉,我还不能说。”记起尚隆的叮嘱,阳子也认为现在就把流月的事告诉他无意于自掘坟墓。
      “主上!”景麒有些生气了。
      “景麒,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请相信我。”阳子无奈地回答道。
      本来还有一肚子唠叨要发的景麒听到这话只能乖乖闭嘴,旋即想起现在是公务时间,稍一弯腰便退下了。
      “阳子,你真的会把事情告诉台甫么?”等脚步声去远,祥琼才轻声问阳子。尽管不知道阳子和延王在弄些什么,但直觉告诉祥琼,此事非同一般。
      “不可能永远瞒着他的,这么大的事。”阳子低喃道。
      我答应你,一定会告诉你一切。

      已经是深夜了,然而掌客殿内依旧亮着灯火。阳子在殿外站了会儿,接着才无奈一叹,走了进去。这几日尚隆都不在金波宫中,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为此景麒和一帮天官们颇有微词。知晓这情况的阳子也很无奈,心知他或许是为了流月的事到处奔波,但又如何向景麒解释呢?
      非常难得,尚隆居然在看书。他好歹经历了近六百年的风雨,论知识的渊博度远胜于她的太师远甫,因而雁国的三公十分空闲。
      “在看什么呢?”虽然不忍心打断他,但阳子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尚隆亮出封面,阳子这才发觉居然是《纪州志》,更惊讶了:“你这两天去了纪州?”
      “啊,去看看你那位新任州侯的能耐。”合上书,尚隆懒懒地说。
      “那么,结果如何呢?通过你的考验了没?”在他身旁坐下,阳子半调侃地问。
      “令尹靖康原先管理的过渡阶段还算成功,现在的纪州最主要的便是恢复生气。反正那里气候不错,又有不少特产,要重新振兴不是难事,倒是巧民和舜民的问题我看你要注意下。”
      庆国的纪州地处瑛州之南,部分与巧国接壤,沿海的港湾则是连接舜国的要道,现在巧国和舜国都处于无王时期,两国的百姓不少都选择庆国作为避难所,而纪州便成了首选之地。尽管制度健全,但现在的纪州没有过多的余力接纳如此众多的他国百姓,压力不小。
      “我已经支会过杨州侯,让他的杨州接收从陆路过来的巧民,而舜民则由宣州承担大部分,这样纪州的压力会小很多。”关于这一点大司寇风弥早就就向阳子提出过,由附近两州引流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反正巧国这些年都不怎么太平,临近巧国的几大州都建立了完善的长久性难民制度,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那纪州决定着重恢复农业的做法你也默许了?”尚隆略带兴趣地看着阳子。
      纪州沿海的港口发达,舜国出产珍贵的石材和药水,因此纪州沿海的几个乡郡都是以商贸而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而纪州本土的特产也通过港口运往舜国。事实上庆国沿海一带都充分利用了地理优势,特别是面向戴国的建州、和州和征州沿海,因为玉石贸易而富庶。
      “舜、巧两国目前都无法与我国进行正常的贸易,所以青洛的想法没错,这点云惜也都在上书中详细解释了。”牧伯的任务就是监督州侯的行为,并就实际情况指导州府的运作。云惜在她身边呆了二十多年,原先又看过很多世态人情,因此被派往纪州担任牧伯。
      “那么,看来纪州的再度兴盛指日可待了。”问了这么多,尚隆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也对,阳子好歹在玉座上近百年了,执政的手腕越来越高明。
      得到尚隆如此评价的阳子高兴是难免的,毕竟比起尚隆来她的经验还太少:“原来你去纪州是帮我体察民情啊,我还以为……”
      “以为我又跑青楼去了?”尚隆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也太高抬他了吧。
      “青楼倒不至于,我是以为你去州府找云惜呢,放着这么个大美人不去亲近,这不太像你的作风啊。”云惜曾是奏国隆洽的第一名妓,以容貌、歌声和一手泡制花茶的功夫而扬名,后来移居尧天时仍旧风华绝代,成为阳子的女史时也曾迷倒金波宫内的不少大臣。
      “我是想去的啦,不过那里可还有个青洛呢,你说我会这么闲得发慌么?”尚隆故作苦脸。青洛本与云惜是恋人,但两人双双进入国府为官后,不知为何竟将感情放下,一个专心司刑,一个钻研史学,一个在秋官府发愤图强,一个在金波宫督促君王,竟再无多少交集,即使见了面也只是淡淡问候,然后各自忙碌。
      “他们两个……哎……”想起这对本该是金波宫内最为让人称羡的璧人如今的模样,阳子自己也很是无奈。
      “我看你有很大的责任,不然金波宫的这么多臣子怎么都坚持独身?”尚隆半开玩笑地说。虽说成为仙人的官员因为可能会有的工作调动的关系,不怎么考虑婚事问题,但是不少双方都是仙人的官员也会成亲。事实上在国家已及其稳定的雁国,玄英宫的那帮臣子不少都是已有家室的,当然负责追捕尚隆的那三位苦命的重臣除外。以前尚隆为了摆脱这种痛苦的局面,也曾动过脑筋想让三人成家,可惜成笙说自己粗人一个常要舞刀弄剑怕吓坏人家姑娘,帷湍则说自己脾气不好容易冲动没人肯屈尊下嫁,朱衡干脆说因为他常要呆在后宫的房间处理事务,如果成家那就得让妻子独守空闺,还不如太太平平地一个人过日子。最后三个人统一口径,只要尚隆找到了能看住他的王后,他们三个就光荣下岗,回家享受家室和谐的生活,甚至还真的要为他挑选后妃宠妾,吓得他连连投降。自此尚隆彻底放弃这个打算。
      “我是王唉,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那些下臣的私事我哪有时间一一过问啊?”阳子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她不是没建议过自己的几位近臣成家,但是得到的答复是——自己的主上还在为了国家的事务而操劳,他们做臣子的又怎么忍心独享太平,其中自然暗含阳子常常下界让他们代理朝政的意思。几位重臣如此,那么跟随自己的官员呢?最为典型的代表就是铃和祥琼,她们两人自赤乐二年起便跟随着她,一直不肯升官,坚持贴身照顾她。后来得知祥琼和青辛两情相悦,铃则与虎啸走得近时,阳子大力建议她们两人成婚,可惜两人坚决不同意,问问青辛和虎啸,那两个呆头鹅也说什么维持现状比较好,气得阳子没话好说。这么一来二去,金波宫的成婚率在十二国的王宫中非常坚强地占据了榜末的位置,一直未曾变更。
      “问题不在这里。”尚隆直截了当地指出,“主要是因为你这位王的作风。”
      “我又错在哪里了?”阳子不服气。
      “你不觉得你这帮官员都向你学习么?”阳子的认真尽责是出名的,常埋首公务而不管自己的私事。所以她的下臣都尽忠职守,同样连带忽视自己的私事。冢宰浩瀚就是最明显的一个例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善解王意工作能力出众,是金波宫一众女官倾慕的才子,阳子听说传言后曾半开玩笑问他是否有中意的人,浩瀚只是说了句没有留心就把一大堆奏折递了上来,让阳子马上转移注意力。
      “我不是万能的啊。”臣子们的效仿她又不能插手,阳子隐隐头疼。
      看着她难得露出的无奈又起源的表情,尚隆大笑。被他的笑声感染,阳子也忍不住展颜低笑,因而并没有注意到,尚隆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些许宠溺。她并不知道,在尚隆眼中,她的笑就是那初升的旭日,虽会为云雾遮挡,却努力散发着光和热,扫除了黎明的黑暗,给人以希望,一如她的名字。

      六百年前,他曾对一个男孩说,我想要一个国家,哪怕是荒芜的国家,但是要有人民,没有领土的领主是可笑的。二十年后,他对两个孩子许诺,给他们一个绿色的家园,一个父母不再会抛弃孩子的国家,一个人与妖魔可以和谐共处的国家。
      一百年前,他厌倦了无尽的时间,当纵情欢笑挥霍时间与爱情都不能阻挡岁月的侵蚀,正为了那个诺言而犹豫是否要放弃时,他救了一个少女。他为了自己的国家而要求那少女回到本属于她的位置,少女却执意要回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他从她身上看到了明君的影子,她却满脸悲苦地告诉他自己是丑陋的;他笑着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恭喜她终于登上玉座,她却看着双手黯然道为了玉座让多少无辜的子民流血牺牲,对于他的道喜只是苦笑说自己的百姓还没有过上好日子。那样的真诚,那样的悲悯,那样的……让他震惊,又让他动心。
      三十年前好友倒下,他避开自己的麒麟在尘世的酒肆里醉酒狂放,质疑这一切是否是个梦时,迷糊间却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暖。自己一直关注、照顾的少女,已经成长,能够轻易看出他的失落他伪装在不在意的外表下的在乎,能够为了确定自己无恙而玩起失踪。但是她还没有到能振翅独自飞翔的时候,为了那双用微笑来掩饰担忧的翠眸,他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心事,决定继续扶持。
      如今的少女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典雅大度,依旧答应在他死后料理他的国家,依旧会笑话他所谓的好色,然而她自己,面对着死缠不放的追求者,除了躲避便只有向他求助,一脸柔弱无辜说自己只是个未成年少女那些事太麻烦她不想回去挨骂,骗得他觉得自己多了个不知爱情为何物的孩子不得不以父亲的姿势帮她摆平问题。现在为了她,为了她与他的国家,他决心尽自己的能力陪伴下去,省得她一不小心招惹了哪个有来头的追求者想找人哭诉都没地方,到头来惹大事态还得连累国家。
      未来的事没人知道,但在他的把握之中,他还是会走下去,不是为了那些莺莺燕燕,而是为了他的麒麟,还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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