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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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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乞丐!喊你你听到没有,耳聋吗。”
背后猛地被撞了撞,凌莘吃痛回头,一张惨白的脸忽地凑上前,“叫你你怎么不应我,不想干活了?”
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对方是一身锦服的公子哥,肤色极白,眼下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略带倦容,横看竖看都是一张纵欲过度的脸。
此时这张脸正傲慢地斜睨他。
凌莘试探问:“你认识我?”
公子哥冷哼道:“别以为你换身衣服我就认不出了,你长得那么丑,化成灰我都认得。”
凌莘瞬间愤怒,“你说谁丑?”
公子哥摇摇扇子,高傲地昂着头,“你那么丑,还用我说吗?”
凌莘头顶几乎冒出肉眼可见的白烟,“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公子哥鄙夷道:“臭乞丐也敢命令本少爷了。”
凌莘突然冷静下来,“我原谅有病的人胡言乱语。”
公子哥差点蹦起,“你说谁有病!”
凌莘气定神闲道:“你最近是不是食欲不振,夜里多梦,体虚乏力,无精打采,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公子哥一惊,骂道:“胡言乱语!”
凌莘摊手,“好吧,我不说了,反正你清楚你自己的身体。只不过……”
他摇头晃脑哼着自创歌曲走开。
公子哥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马上又嫌恶地放开,仿佛上面有虱子,“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凌莘故意拉长调调,眼神灵动,神情吊儿郎当的。
公子哥急道:“只不过什么?”
凌莘叹了口气,拍掉他的手,“这还用问?只不过身体会越来越差,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公子哥丢掉折扇,开始撸袖子。
凌莘立刻死死抱住他:“哎!哎!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公子哥不断挣扎,“臭乞丐你给老子放开!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凌莘几度被他挥动的手肘大力撞到腹部胸腔,差点箍不住他,急急忙忙道:“刚刚逗你玩呢,现在才是说真事——别闹了喂,我有张独门秘方你想不想要?可以补肾固精夜驭六女——六男也行,不收你钱!”
最后一句仿佛点了公子哥的穴道,整个人静止了,缓缓回过头,狐疑道:“不收钱?”
凌莘信誓旦旦,“骗你是小狗。”
公子哥怒气未消,眼风扫向周围远远聚起来看好戏的人群,其中两个小厮对他们指指点点,笑得意味深长。他忽地反应过来,怒斥:“还不放开你的臭爪子!”
凌莘火急火燎的松开手臂,视线向四周一瞄,毫无预兆抱住公子哥的腰开始哭嚎。
“公子公子,不要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老爷若是知道你又来强抢民男不会放过我的。呜呜呜呜,你前天抢回去的那个男人今天还昏迷不醒,大夫说他身上的伤太严重了,那前胸后背,啧啧,都是蜡油鞭伤,他以后可能只得躺在床上好不了了……”
“呜呜呜,公子你别生气,就算你打我我也要说出来,忠言逆耳,公子您听我一句吧。别生气别生气,唉公子您别翻白眼啊,好吧好吧,你要哪个?”
他的手指头直指正对面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大汉,“那个好不好,看那一身腱子肉,一定耐玩;还有那个强壮粗旷的大哥,啧,男子气概没得说;公子您别晕,撑着点,我立刻给您抢一个男人来。什么?女人也可以?公子你口味变得有点快……好吧好吧,不要打我,就那个姐姐好不好?看她丰满成熟,肯定懂的不少花样。”
随着他的手指所过之处,人人避之不及;尤其以遭到点名的大哥为首,脚下生风,转眼身体已在数步开外,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片刻不到,这个偏僻的角落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凌莘对这个效果分外满意,眉飞色舞转过头:“哥你看——哥你怎么了?哎哎哎——等等!真晕了?卧槽……”
他手忙脚乱把公子哥安置在一间空房里的床上,公子哥脸色唇色白得吓人,额头渐渐渗出汗珠。
凌莘惊恐不已,大事不妙!这哥们不会被自己气死吧!
他连滚带爬奔下楼托金姐姐请来一位郎中看诊。
郎中为公子哥施完针,捻须道:“他这是气血上头,又有娘胎里带出来的顽疾,体虚多病,经不起大惊大怒,日后莫要再刺激他了。”
简而言之,这哥们是气晕的。
送郎中离开后,凌莘在床前守了一炷香的功夫,期间帮公子哥擦了两回汗,困意渐浓,升起打道回府的心思。
他出去一刻不到,弄回一套笔墨纸砚。
凌莘端端正正坐在桌前动笔,偶尔停下来思考,很快写出一份自认为非常成功的作品。
为了不让公子哥醒来之后迁怒金姐姐和田大叔,他真是煞费苦心。
他满意地吹了吹纸面湿润的墨迹,愉快出门离开,走到大堂门口不忘和正迎来送往的金姐姐道别。
金姐姐极力挽留,“怎么就走了呀,梨儿那个臭丫头怠慢你了?我等会就去教训她。小兄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给金姐姐说说,金姐姐一定帮你找来。”
凌莘吞吞吐吐半天,金姐姐望着他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有隐疾的时候,他终于忸忸怩怩说:“我想留给未来娘子。”
金姐姐绝倒。
夜已深。
离那片繁华奢靡的风月场所越远,环境越静,静得只剩不知名的虫子吱吱叫唤声,单调而悠扬。
天上星子两三点,弯月掩在白纱似的云雾后,月色益发朦胧,照不亮一片漆黑的街道。
凌莘提着金姐姐友情赠送的灯笼,凭借出色记忆力按原路顺利走回陈家。只是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都碎了,耳朵贴着门缝听了又听,里面静谧无声,想必大家都已睡下。
他坐在门前唉声叹气,认真琢磨起回去找田先生的可行性。
晚上的蚊虫异常猖獗,而且相当趋光。他挥赶好几回,环绕在灯笼周围的小飞虫仍旧没少过。
凌莘站起来,后退到檐外,仰头打量围墙的高度,又沿着墙面绕几圈,心里假设了几个爬墙方案,一一被否定。这个高度的围墙,没有外物借助基本上不可能爬进去,除非他是武林高手。
他靠着墙面,再叹一声。
“唉——”
叹息声有了重音,仿佛有另一道声音一同响起。
他站直身体,东张西望。
“今夜月色不美,不适合修炼。我还是回屋打坐罢。”
清晰的男声打围墙里传出。
墙里有鬼!
凌莘吓得跌倒在地,连滚带爬逃出后巷,冷风一吹方觉后背惊出冷汗。
他缓了半晌回过味来,刚才的声音好像是陈毓知?
于是偷偷摸摸回到那条后巷,高高仰起脸,细声细气,“陈大哥~陈大哥~你在吗~”
里面很快有回应,“谁?”
凌莘欣喜若狂,“是我啊,凌莘。大哥开一下门。”
陈毓知说道:“等一等。”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凌莘焦急地等了好半会,巷子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顿时寒毛直竖,举起灯笼,“什么东西?”
陈毓知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莘弟,这里。”
凌莘放下心,加快脚步走进去。陈毓知站在一道窄小的门前,穿着单薄的中衣,外罩一件外袍,打扮得十分随意闲适。
等他进来了,陈毓知回身锁门,一边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凌莘眨眨眼,解释说:“有个人病发晕倒,我正好有空就照顾了一下。”
陈毓知肃然起敬,“玖玖先前说你今晚不回来了,我就知道莘弟不是那种人。”
两人并肩前行。府里到处挂着灯笼,比外面明亮许多,凌莘索性熄灭手上的灯笼,免得招蚊虫。
陈毓知又道:“田先生人不错,就是太好女色,这一点你切莫跟他学。”
凌莘一律以“嗯、哦、好”应答。
陈毓知问他,“我方才在打坐,你要不要一起?”
凌莘疑问脸,“打坐?”
提到自己熟悉的内容,陈毓知即刻打开话匣子,侃侃谈道:“我前些年炼丹,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记载吸收月之精粹的办法,书中称,吸收了月之精粹,便可修炼成仙。我倒不想成仙,只是自从打坐之后,精神一日赛过一日,耳清目明,疲惫全无,不论书写亦或是作画,皆胜过从前,想来确有其效。莘弟不妨一试。”
凌莘:“……改天吧。”
他现在看陈毓知不像忧郁文青了,像大街上提着一支脏兮兮的布幡,沉迷长生并热衷于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陈毓知微失落,不死心道:“试一试也无妨,大哥不会骗你的。”
两人在陈毓知的院门口停下脚步。
凌莘说:“打坐是好事,挺好的。不过我也从一本书上看到一个吸收月精华的办法,不用露天打坐,躺在床上就可以达到效果。我目前练习这个法门,恐怕和大哥的打坐之道有冲突。”
陈毓知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示意他讲下去。
凌莘一本正经道:“那本书上介绍的是一个意念大法。即是每天晚上不吃不喝躺在床上,用你的意志力吸收日月精华,时间越长,作用越强,长此以往能够美容养颜长生不老。注意,窗子要打开,否则精华飘不进来。具体办法是要专心,注意力要集中,这个过程你的眼睛得闭着,然后不停催眠自己,我是神仙,我很厉害,我可以当大师——你想获得什么功能,就用心声默念。这个改变的过程是潜移默化的,需要不断坚持才看得到作用。”
陈毓知半信半疑,“这和常人睡觉有何区别?”
凌莘拍拍他的肩膀,“大哥聪明过人,那么快就注意到这个重要情况了。事实上看起来和睡觉没什么不同,正是这样才能麻痹其他人眼睛。太出众高调的做法总是容易惹来争议,我只想返璞归真,当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混迹在百姓人群里过着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生活。”
陈毓知通过这一席话,顿悟了。
凌莘回到陈毓知为他准备的房间倒头大睡。第二天他吃完早饭才发现陈毓知一直没出现,问玖玖,玖玖偷吃绿豆糕的手飞快缩进袖里,若无其事道:“二少爷一大早就上青浮山去了呀,他说要在山上吸收日月精华,然后还要采景作画,不到晚上不会回来。”
凌莘:“哦……酱紫啊。”
一个穿着一身橙红,膀大腰圆的大叔以不符合体型的速度骤然飞奔进来,到处搜寻,急吼吼道:“二少爷哪去了!”
玖玖奇道:“王管事今天的衣裳好鲜艳。二少爷一大早上青浮山作画去了,有什么事?”
王管事急得团团转,“大少爷回来了!适才来信,人都到广阳府了!”
“什么!”玖玖手上的绿豆饼瞬间捏碎,掉了一地粉渣,她慌慌张张拂去衣服上沾到的粉末,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着急,“大少爷总是这样突然。二少爷在青浮山,我现在去找!”
王管事早已先她一步奔出门,扯着嗓子喊:“棍子!余葫!”
玖玖收回跨出门槛的腿,拍拍脑袋,气急败坏道:“我这猪脑子,现下应当把府上打扫清理一遍。”一把揪起椅子上迷迷糊糊不在状态的凌莘,“跟我来!”
凌莘迫不得已被她拽出去,每拐一个弯就看到一两个上蹿下跳热情高涨地干活的仆人,看这阵仗,大概整座宅子的人都出动了。
玖玖把他拽到大门口,请他帮忙擦一下。凌莘面对漂亮姑娘的请求一向没原则,豪情万丈道:“干活我擅长!”接着手里被塞了一条抹布。
他勤勤恳恳擦干净左侧门下半扇,向右边一看,田先生也被抓来充当劳动力了,正蹲在右扇门前把抹布挥得像青楼女子在门口使劲招呼往来客人的姿态。
他莫名觉得心理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