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鹿》九里春风

3、第 3 章

　　“也没有你的睡衣，你就穿里衣睡吧。” 洗完澡，柳夜原让鹿生白穿上衣服躺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发现他还睁着眼看他，就用手轻轻的覆上他的眼，笑着说：“睡吧。”
　　柳夜原走出鹿生白的房间，带上门，就看见赵静儿在门外，有些意外的问：“什么事？先给我沏壶茶。”赵静儿回房拿出顾渚紫笋茶，柳夜原睡前睡后是一定要喝的，并且只喝这个，挑的很。
　　赵静儿一边摆设那套黑釉鹧鸪斑纹的茶具，一边问：“您这是打算把这小子带回去？”柳夜原笑着问：“要不然呢，扔哪儿。”赵静儿把茶饼掰扯掰扯碎了放进黑釉的茶壶，这生茶不得用滚开水，让小二端上来的水冷了一会儿正可以用，赵静儿拎起汤瓶灌入水，又道：“这带回去，怎么交代啊？”
　　看着赵静儿把第一遍茶水倒出去，柳夜原轻笑着说：“我用跟谁交代。”赵静儿倒入第二次热水，轻轻掼了掼黑釉鹧鸪纹茶壶，以前茶圣独青教过她的，这位爷喝的这茶一定要泡够一炷香的时间，这香和常规的不一样，叫茶柱，是独青设计的专门来计时这种茶的，然而出门在外没带多少，已经用完了，外面又买不到，只好大概估计个时间，等待的时候就坐在柳夜原对面。柳夜原只会喝茶，对流程却不怎么关心因此也不了解。
　　“碧千公子肯定要跟我问他，我怎么说啊。”赵静儿翘起二郎腿，八卦的心让她一时有些放松的无形。
　　“回去前我们先到一瓷山庄。”柳夜原接过赵静儿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拨了拨雾气，笑道：“你就瞧着吧。”
　　一瓷山庄是碧千公子的父亲的茶庄，赵静儿还没想明白，就看见柳夜原一口吐出了茶来，忙问：“太烫了？”
　　一边擦嘴一边把茶杯放回原处的柳夜原，抿着嘴说：“怎么和平常不一样，不是那个味。静啊，最近泡茶越来越不用心了。”
　　赵静儿心里正嘀咕，不过是早几分钟或者晚几分钟，这您也喝的出来，您的细致咋都在这些地方呢，啧啧啧，装作打了几个哈欠，赵静儿一边说着：“好困啊，爷我不打扰您了我先去睡了。”慌忙退了出去。
　　正好跟要进来的温呈打了个照面，赵静儿尤有些心虚的呲着笑向他打招呼：“老呈你去做什么了呀？”
　　温呈眼皮也没夹她一下，抬手去推门，敷衍的说：“给爷办点事。”顺手把门也带上了。赵静儿好奇的不得了，又不敢进去，心里对温呈把门关的这么紧恨的磨牙，比划着要在门纸上戳个洞，还是作罢了，只能把耳朵极力贴门上，撅着屁股，姿势不雅光明正大的偷听。
　　先是听到他们家少爷说了一句：“这么快就打探清楚了？”温呈低低的说了什么，赵静儿耳朵都长进门里了也没听见是什么，里面就沉默了。
　　突然，柳夜原的声音透过镂空雕花的水曲柳木传了过来：“进来听吧，茶具你还没收到呢。”
　　木门应声而开，赵静儿一个不稳，差点栽在开门的温呈身上。讪讪的走进去，收拾起桌上黑釉鹧鸪斑纹的茶具，温呈也坐下，一板一眼的跟柳夜原汇报：“齐茗，江州以及江南最大丝绸布庄臻云祥的二公子，每年为皇宫提供御用云锦，这是他们家一大招牌，也出口周边小国。齐家大公子齐林习商，二公子学文，听说颇有天赋，预备参加今年的秋试。此人风流好美，男女不禁，像今天英雄救美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听说现在这些有钱人家都流行让儿子一个接管家业，一个学文打入官场，钱权两不误，做什么也有人在朝廷照应。”赵静儿忍不住插嘴。
　　“都退了，回去睡吧。”柳夜原开始撵人了。
　　端着茶具和温呈一前一后出来的赵静儿，随手把茶水连渣子倒在了走廊边上的一盆蝴蝶兰里，走进了自己房里。
　　子时，两个人影在寂静的走廊里偷偷摸摸，听声音是一男一女“这里不行”“哎呀别在这里被人看见”“怕什么嘛”男的把女的抵在门上，门毫无征兆开了，两人磕磕绊绊进了屋里……“这好像不是咱们的房间……”
　　鹿生白听见动静被吵醒了，连头都没歪一下继续睡了……
　　柳夜原从他房间出来的时候，忘了让他插门了。

　　江州城内一处佛堂内，三个人在佛灯前密语，其中两人正是那一男一女，对着那位和尚说：“确定是。”
　　“阿弥陀福，下一步就是要接入佛堂归位了。不过不要急，慢慢来。”
　　“对了大师，你派个腿脚利落的带盆蝴蝶兰把客栈二楼走廊那盆给换了，骨托把智禅香捻在那盆花里了，这香入土即化，我觉得还是不妥。”

　　鹿生白睡的迷迷糊糊，恍惚梦见在一片草地里戳露水玩，还有人在说什么，记不清了。
　　寅时便醒了，睁着眼看床顶，大约一个时辰，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衣服不吭不声的开始穿，鹿生白不傻也不呆，只是很多事还并不熟悉。
　　稀里糊涂穿好衣服，又豪放的洗完脸，鹿生白就坐在床边，仿佛放空了自己。
　　赵静儿一进来就乐了，挖苦道：“哎呦，我的小少爷你这穿成啥了，内衬的系带都扯外面来了，这是腰带要搀腰上，你跟个道士穿披风要当大侠似的。”说着，给他解开了重系，待到转腰带，鹿生白宛如陀螺似的转着，赵静儿忍俊不禁笑出声。
　　本来赵静儿是要来收拾些东西上路的，发现鹿生白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叫他下楼去吃饭。路过那盆蝴蝶兰，发现里面茶叶渣子没了，植物有点病恹恹的，赵静儿摸了摸头有点心虚，心想这里工作效率还蛮高嘛。
　　这时柳夜原和温呈也出来了，看见赵静儿，柳夜原叫住了她：“去把早上的茶收拾了，静儿，你这茶一天不如一天了。”赵静儿偷偷撇了撇嘴。
　　刚下到客栈大堂，就看到两行人举着托盘鱼贯而入，一行男，一行女，托盘上盖着碟，有个像是领头的看到他们，拱手道：“这位想必是鹿生白先生吧，这是我们齐少爷给您送行的早餐，男仆手里的是荤菜，女仆手里的是素菜，您看有没有您想吃的？”
　　昨天齐茗并没有带这位领头人，他又是如何认出鹿生白的呢，温呈心里默默的道。
　　齐茗昨晚确实是只身一人逛街，回到家，推断鹿生白他们一行人非富即贵，应该在江州最好的三个客栈之一落脚，于是吩咐三个领头的第二天一早去三个客栈送早饭，对于鹿生白的形容是：“你一看就知道了，跟仙人似的。”领头人带着这句文艺男青年对梦中情人的宽泛描写，在客栈来来回回瞅了老一会儿，直到看到鹿生白，心里一叮，就是他了！
　　赵静儿正收拾好了下楼，看到下面这阵仗，在柳夜原耳边悄悄说：“爷，要动手吗？”
　　柳夜原：“？？？”
　　拍了拍赵静儿，走到大堂，微微一笑：“多谢齐茗的好意，菜放下，人可以回去了。”领头人听了心里微梗，一般怎么也要尊称齐少爷。
　　不过确实餐也送到了，少爷也没吩咐做点别的，领头人让人把餐放下都回去，一道道菜揭开，嘴里跟报菜名似的：“这是桂花糕、海棠酥、糯米糕白松糕水信玄饼醋溜小白菜翡翠洋芋干炒蘑菇燕窝银耳汤红烧蹄髈酸辣甲鱼地烧蜜鸡爆炒腰花五谷米饭。”
　　呵！荤素汤甜点全有还挺全！
　　领头人让男女仆都先回府，留了两个人和自己候在一旁。柳夜原让温呈搬出他的专座，四个人坐下吃了，领头人注意到鹿生白很喜欢水信玄饼，多吃了几口桂花酥，对荤菜一口没动，看也没看一下，心里记下，就向鹿生白告辞回去复命了。
　　鹿生白确实喜欢水信玄饼，冰冰的凉凉的像一块水。

　　领头人回到府里他们少爷还睡眼朦胧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犹带睡意的声音问他：“他们的来历打探清了吗？”
　　“据客栈的小二说，那三个人先到的江州，后来退了房，过了一天又带来了鹿先生。”据小二说这三人，特别是那位爷，要买新被新褥子，只坐自己的椅子，早晚还要小二给烧茶水，第一遍要把瓶子烫一下……事儿多的不行，不能不印象深刻。
　　齐茗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能问出他们去了哪儿吗？”
　　“是向西南方向，到了哪儿就不知道了。”
　　西南，半天的路程之内鲜少有人迹，再远点就出国境了，境界线上有士兵把守根本出不去，上哪儿搞的这么大活人，还是这么个宝贝，齐少爷认真思考一会儿，又摆了摆头，管他在哪搞的，想着想着怎么就偏题了，问题是怎么把这个美人儿搞到手。
　　“派人跟上他们，注意别被发现了，他们之间那个女的武功深藏不露。”齐茗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但是见识不是一般的广，他爹放在他身边的护卫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昨天那个女孩挤进人群看似平淡，还是用了巧劲儿的，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