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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忆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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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了,老于和老于媳妇一脸紧张的守在我床前。
看我醒来,老于便急急忙忙地去喊医生。老于媳妇握着我的手,一脸关切的问,“小庄呀,你醒过来了。可还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微微一笑,回握她说,“没事,阿姨,我就是最近没休息好而已。”她宽慰的笑着,想想又觉得我会饿,便急急忙忙地去给我买吃的。
我躺在病床上,只觉得幸福,好多年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这么宠溺着了。躺着躺着,便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九点,床头还放着老于夫妻给买的吃食,却不见了人迹。想来他们孩子正读高中,大约是看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便回家照顾孩子去了。我挣扎着爬起来,想着去趟卫生间。
没想到,刚出病房便遇见了他,周慕寒。
病房通道里没有别的路口可拐,我只能被迫着和他迎面走。其实,这些年,我自己内心设想过无数再次和他重逢的场景,只是从来都没想过是这般情景。
我把头压得很低,心里默念着,希望他不要认出我来。其实,我并不害怕见他,我只是不愿让他见我如今这般蓬头垢面、落魄不堪。
一步、两步、擦身、走过,我心里暗舒了一口气,正打算抬头快速逃离现场。
没想到,背后却响起他的声音,“你好!”。我瞬间绷紧了全身神经,不敢动、也不敢回头。他有些踟蹰,向我的方向走了一两步,接着问道:“你好,麻烦问一下,你知道产科病房在哪边吗?”我已经是在闭上眼睛祈求了,拜托有人赶紧来拯救我一下。
这时,一个温柔的女生在背后响起,“慕寒,我在这儿。哈哈,就知道你会找不到路。”
他低声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耳后的短发,对着我的背影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接着,两个人渐行渐远,我这才放松下来,却发现不过短短数秒,我浑身却已经是湿透了的。
等我回头去看的时候,两人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了,空留给我的是一段长长的通道和内心长久的孤寂与绝望。
我回到病房,却再也睡不着了。周慕寒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么多年的回忆也一起喷涌而出。
我初始周慕寒的时候,八岁。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但我却过的不快乐。因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父亲,更因为我妈连婚都没结过。所以,就算他两曾经多么相爱,我也终究是个没名没分的野孩子。
在那个民风浓郁、封建盛行的小村庄里,我就是个耻辱的存在,拥有的也是这世界最肮脏的血统。外公外婆在世的时候,境遇还好一点,毕竟外公德高望重,就算有些风言风语,也不敢那么招摇。
可外公外婆偏偏又过世的早,我终究也没受到长久的庇护。人们日渐大胆的议论、侮辱我们母女,有时就连工人来家里修理电器,随着也能传出些流言蜚语。好像我妈早晚守不住寂寞,日日夜夜都打算要偷人一样。
大约,妇人们,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嚼舌头了。你觉得,她们会大发善心,念我年幼,饶我一命,这怎么可能?
如果我是个男孩,最多背个家庭不好的名声,以后娶老婆稍难一点,倒也无所谓,毕竟不是硬性指标。但,我是个姑娘。所以,上梁不正下梁歪,我长大后必定也是一样的货色。她们心里普遍这样想着,特别是从后来发生的那件事,我就更能知道。
被排挤、被嘲讽、被斥骂,早已是家常便饭。这世界上,最深的伤害,从来都不会给你留下任何伤痕,因为刀刀都捅在心里。
直到那日,村头出现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是的,他就是小周慕寒。
至今还记得,他穿着背带裤,头发很时髦地向后梳成背头,露着光洁额头的害羞模样。美好、干净、温和,这是周慕寒一直以来的特征。周慕寒是随父母回乡探亲的,本来不是件大事,但因为他们是开小轿车回来的。这件探亲的私事,忽然就被放大成了全村的新闻。
所以,周慕寒来的那天,几乎是出动了全村来相迎。周慕寒父亲是个温文儒雅的老师,气质和长相上,总是能让我想起我去世的外公,心里也总是觉得倍加亲切。但周慕寒母亲却是个严肃强势的医生,生冷的性格和倔傲的脾气,总像是这世上人人都做了亏欠她的事,终归也不是个和蔼可亲的女人。
我第一次见他,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活脱脱一个上流社会的小少爷。而我则夹杂在热闹的人群里,是个镜头都不会给一下的无名小群演。
你看,我们就算生活在同一个平面,也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很多东西、很多差距,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回或者补齐的。人人生而平等,这句话,不过就是拿来唬人的。
人,一生下来,便已经存在了高低贵贱之分,这才是事实。
周慕寒的那次探亲,不过寥寥几日。我们并没有很快熟识,然后青梅竹马、深爱彼此的相伴长大。毕竟我们的生活,从来都不会让我们这样轻易地就找到那个对的人。而就算找到了,人们也会像故事里讲的一样,总觉得后面还会有更好的,不断去重复“怀疑、舍弃、获得”的过程。
我们最终嫁娶的,大多都不是最爱的,而是在合适时点出现的那个人。
我累了,你刚好在,于是,便有了一辈子。
等我再次和周慕寒重逢,等他终于知道有我这个人,都已经是八年后的事了。我在中学里,拼死拼活地努力学了三年,终于考上了市重点高中。而周慕寒也恰好在那里,说是恰好,未免牵强。因为我早已知道周慕寒父亲是这所中学的老师,当然,如今已晋升为校长。而我那么拼命地学习,却是为了考来这里找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