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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八十五回 卫若兰射柳获金刀,林黛玉咏竹得半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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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
端午节前,圣上又赏赐贾府金银玉器若干,原来探春送亲的队伍到了南境,闽越王如约撤兵。又闻得东海局事稍稳,大部分作乱的寇部都被招安,但不时有人降而复叛,朝廷下旨,命凡有爵位之将领,或本人或儿子兄弟,皆出一名成年男子到东海前线去,荣国府贾赦爵位被夺,贾琏反倒不在此列,宁国府贾珍乃系族长,贾蓉少不得替他父亲上战场,各人去兵部登记后,回家修整,十日之后,齐赴东海。
贾蓉一向只在家务上十分娴熟,沙场驰骋建功立业之想从未有过,因此这几日愁眉苦脸,日日约了贾蔷出去寻欢买醉。恰冯紫英前不久刚从东海回来修整,过几日仍要回军中去,听说卫若兰、贾蓉等也要去,又许久未见宝玉,便约了宝玉、卫若兰、贾蓉一起去马场练习骑射,贾蔷陪贾蓉去了,贾兰央宝玉带他同去,贾环也要去,赵姨娘骂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人家都看不起你,你又去凑热闹,好好在家读书写字吧,到战场送死也轮不到你,少充什么好汉。”贾环只好作罢。
几个人奔到郊外马场,见有些个年轻公子们也在练习,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冯紫英大多都认识,碰见的他就居中介绍一番。贾兰头一遭来这里,看着新鲜,向冯紫英问道:“冯叔,咱们今日练习什么项目?”冯紫英道:“先骑马射靶,此乃敌不动我动,再去射柳,此乃我不动敌动。”贾兰问道:“要是我动敌也动呢?”冯紫英笑道:“那就只瞧谁的手段更高了。”于是众人各背了个箭筒蹬马跑起来,卫若兰先跑了一圈只脱靶一个,宝玉射中了三个,贾兰倒射的不错,冯紫英夸他:“比你叔叔还射的好。”回头喊贾蓉贾蔷,只见他两个并了马在一处,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卫若兰骑过来请冯紫英指教,冯紫英说身上伤口刚合愈,今日暂且不拉弓,众人忙问是怎么回事,冯紫英说只是轻伤,要不然回来休整呢,已无大碍,不必挂怀。于是宝玉又问冯紫英这半年来东海的情况,卫若兰与贾兰又去骑射了一会儿。
练了半日,众人下了马,由小厮们牵着来至清溪边吃草,这条溪流穿过马场,水位虽浅,宽却有十几丈,对岸柳树上已经绑好了许多大葫芦,锯了大大的嘴,又塞好,上面留了几个气眼儿,里面隐约听到鸽子的咕咕叫声。鸽子不时在葫芦里扑腾,外面又有阵阵微风吹过,这葫芦晃来荡去,没一个准的方向,着实难射,宝玉等射了好几尾箭,都没有射中,还是冯紫英指导了几句,卫若兰和贾兰才都射中了一个,葫芦里的鸽子扑棱棱出来飞的好高。贾蓉射了一筒箭,一个也没射中,还有两只箭直接射到水里去了,更加没了兴致,只看着溪水发呆。冯紫英看他没意思,便说道:“今日也差不多了,且去我家喝酒吧。”于是众人骑马回向城中。
来至冯府,一时喝完茶,酒菜尚未备齐,冯紫英便邀宝玉等来他书房旁边的兵器室,只见室内刀枪剑戟一应俱全,冯紫英向卫若兰和贾蓉道:战场上到了要紧保命的关头,最实用的还是刀法,我这里几把刀都是请行家锻造,今日请二位各挑一把。卫若兰忙谢过,挑了一把云月金刀,贾蓉挨个试了试,也试不出哪一把更合手,只好随意挑了一把最轻的谢过。回到酒桌前,众人落座,只听得卫若兰腰间叮当作响,冯紫英便笑道:“你这腰里挂的又是金又是玉的不嫌累赘。”众人细看,果见腰间挂了玉佩还有一个金麒麟,宝玉认得麒麟正是湘云的。卫若兰笑道:“皆是家人所赠,便都带在身上,此一去不知是生是死,若是战死沙场,这些东西就是我的陪葬。”众人忙都啐道:“快别说这晦气话。”
酒过三巡,卫若兰向宝玉道:“玉兄,你素来以文采见长,我正有一首诗你给我评评。”宝玉道:“不敢不敢,咱们互相切磋。”只听卫若兰念到:
月下剑影寒,
驰马赴燕山。
烽火燎热血,
听角意争先。
宝玉听完说道:“好诗,如今正该做几首边塞诗才应景,咱们就按座次每人作一首如何?”贾兰忙应道:“我已有了一首。”于是听他念到:
挟弓衔金箭,
逐鹿开山门。
唤啼林间鸟,
惊飞壑上鹰。
众人听了皆夸道:“有志气。”又听宝玉接下来念到:
云愁雁南飞,
遥寄春闺泪。
折信孤灯下,
字字盼君归。
众人道:还是宝玉心思细腻。又听冯紫英作的是:
提旅夜潜行,
避走追疑踪。
战和犹未定,
磨刀掩其声。
众人皆道:“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下一个该是贾蔷,只见他犹豫许久,讪讪笑道:“我做曲儿还行,作诗可难倒我了。”此时贾蓉已经喝的糊里糊涂,听见便接着说道:“正是正是,宝叔,我给你做侄儿还行,作诗可难倒我了。”众人笑倒,都道:“真真是喝醉了。”于是又说笑一阵便散了,跟来的小厮也吃过了饭,于是各自回家去了。几日后冯紫英、卫若兰、贾蓉到军中报到,奔赴前线去了。
宝玉除了上学,日日仍在大观园内游荡,外间一切事务好似都与他无关。只是近来园里姊妹们少了,丫鬟也跟着少了,往日里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如今李纨是个静消消的,黛玉也是喜静不喜动的,夏日里天长,宝玉更觉的烦闷,一日把玩香囊,忽动了心思,开始自己调香,每日若去学堂,则回来鼓弄,若是不用去学堂,则大半日都沉浸其中,可见脾性不改,玩物丧志的事情总使他乐此不疲,管家婆子们见惯他胡闹,只要不是很出格的,谁也不去管他。先是找了些檀香、柏树皮、玫瑰花根等香料,又让茗烟去外面买了各式炮制、蒸煮、研磨的器具操练起来,怡红院好似开了香料铺子一般,整日里各种香味乱窜,后来渐渐掌握了方法,味道才逐渐淡雅起来。
不知用了几日,炮制出一味信香来,送去给贾母、王夫人念经用,王夫人只说:“闻着倒也不错,可见聪明心思,就是不往书本上努力。”贾母用了也说甚好,又说这样消遣消遣,动动脑子,倒比那整日闷着强,于是又把少许沉香、龙涎香找出来给他研究炮制,宝玉越发有了兴头,又听紫鹃说黛玉最近越发睡不安稳,就打算再制一款安眠香。每日配制了,自己先在屋里点两次实验一番,袭人劝他:“林姑娘本来身子就弱,这香也是有药性的,你可分得清,别使错了。”宝玉道:“放心吧,我查阅过医书,赵太医也是极精于制香的,我问他求了几个妙方,这两日就快有把握了。”果然这一日晚间焚过了香,袭人、麝月等都说今日这香又进益了,淡淡的若有似无,只是心里已经懒懒的,刚吃过饭,就想找枕头去了,宝玉已经在床上歪着神思昏昏了,听见他们说,又想回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已经渐渐的睡过去了,果然袭人等几个也比往常都早早的睡了。
且说宝玉睡梦中似有人晃他,睁眼一看,竟是晴雯,喜得翻身起来拉住她,说道:“你果然回来了。”晴雯忙竖手指嘘一声,指了指袭人麝月等,宝玉会意,怕吵醒她们,跟着晴雯悄悄出去了,他二人走至屋外,明月正朗,银辉遍地,晴雯只管引着往前走,宝玉拉住晴雯道:“咱们这是去哪里?”晴雯道:“且别问,只跟我去,保管你会喜欢。”二人月下影影绰绰的走了一段,月光竟慢慢变成了日光,宝玉看着周围的景物似是仍在大观园,只是遍地的花草比大观园更加繁盛,到处是大片的玉树琼花,阵阵甜风袭来,花瓣漫天飞舞,隐隐听到管弦之声,喜得宝玉叹道:“好一个所在!”忙问晴雯这是哪里,晴雯道:“此时节又是人间祭花神的节气,今日众花神在此相聚,你既知我被封作芙蓉花神,我又知你必定会喜欢这场面,故悄悄领你来此领略一番,按照规矩生人是不许引来此间的,所以你只跟在我身后默默玩赏便是。”宝玉喜道:“极好。”
二人在此境中游走,只见前方是一颗高高的石榴树,树上榴花全开,朵朵妖艳异常,好似一团红云,树下有一红衣女子正在翻看一本兵书,因她低着头总看不清正脸,宝玉只觉得很亲切的样子,欲上前去,晴雯悄悄道:“这是咱们家大小姐,她被封作石榴花神,有好多要紧事要思虑,咱们别去打扰她。”遂领了宝玉走开。前方忽又是一列连着十几颗的梨花树,满树满地梨花雪,宝玉心里暗赞道:“好一片洁净的所在!”又问晴雯:“这梨花花神不知是谁?”晴雯道:“是咱们家二小姐。”宝玉道:“是了,咱们家的女子原也当得起这些花神的。”又问:“为何不见二姐姐?”晴雯道:“那儿不是她。”说着往梨树丛后指了指,果见一个着白纱的女子坐在树下,一个人对着一盘棋正出神,晴雯道:“她这一盘棋不知何时才终,咱们且去前面看看再过来不迟。”于是二人又往前去,赏了一番杏花、桃花,花神都是别家女子,各有绰约之姿,宝玉也不认识。
忽又出现一片池水,目所及处皆是荷花,但见接天荷叶碧若新裁,出水芙蓉灿若朝霞,正在赞叹时,晴雯道:“今日要在这里封一个新花神,也是咱们家的,二爷不妨猜一猜是谁。”话未落,只听一句:“宝玉,你怎么来了?”宝玉恍惚间也没看清楚从哪里过来一个人,走至面前竟是黛玉。宝玉疑道:“林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晴雯笑道:“林姑娘就是今日要被册封的,所以她也在这儿,你们俩先说会儿话,我去去就回,说着便走开了。”宝玉问黛玉道:“林妹妹,你何时也成了花神,我怎么不知?不是只有,”说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只有死去的人才能被封作花神,不妙!宝玉忙拉起黛玉道:“咱们快走!”抬脚欲走,忽然狂风大作,把两人卷到一股白烟当中腾空而起,身体不由自主,正不知将要如何,急的宝玉抓紧黛玉喊道:“别松手!别松手!”忽然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原来是场梦,惊得一头细汗,见窗外天尚未亮。
宝玉正在擦汗回神,听得袭人在外间呓语道:“又要卖给谁家去!”宝玉便叫了两声,把麝月喊醒,说道:“你快去叫醒袭人,她在做噩梦呢。”麝月起身去晃了晃袭人,把她晃醒了,袭人哎哟了一声,说幸好是在做梦,揉了揉心口,麝月道:“止住了你的噩梦,却扰了我的好梦。”方知她刚才也在做梦,一面说一面又去倒茶来,三人此时都从梦中醒来,一时思绪翻腾,再也睡不着,都喝了几口茶便躺着说话,不过是说梦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说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真切的梦,袭人道:“看来这安眠香的配方还得改进一下,这哪里是安眠香,简直是惊魂香。”麝月道:“你另做新的去吧,剩下这些给我吧。”宝玉笑说:“都给你,惊了你的美梦,改天你自己用它补回来吧。”三个人说了一会儿天色很快就亮了。宝玉洗漱后,因想起梦里的事,虽说是假的,仍是心中不安,忙忙的去潇湘馆看黛玉如何。
来至潇湘馆中,夏日晨光初起,竹林里清风习习,见黛玉正在倚在廊下望着竹子发呆。宝玉便问道:“妹妹想什么呢?”黛玉答道:“我方才想到,咱们做了那么多诗,却没有写过竹子,亏我还在潇湘馆住着,竟对它视若无睹了。”宝玉拍手赞道:“很是,我也常夸这片竹子好,竟也把它给忽略了,古人尚且求竹而居,如今我们得了竹子,得好好咏赞一番才是。”黛玉道:“岂止竹子,你怡红院里一株海棠一株芭蕉,我们只做过海棠诗,倒冷落了芭蕉,今儿不妨一起做了。”宝玉道:“甚好,咱们现在虽然人少了,也该起一社,你题翠竹,我题芭蕉,稻香村的杏花时节刚过,再邀稻香老农题杏花。”说罢命小丫头子去请李纨,黛玉又叫婆子们搬出一张书案放在院内,紫鹃雪雁把笔墨纸砚一并拿出来些备着。
一会儿,小丫头子回来,不见李纨,却见后面跟着喜鸾并一个老婆子。喜鸾过来笑向宝玉、黛玉道:“二哥哥、林姐姐,大嫂子正与她娘家李婶说话呢,过不来,我今儿进来给老太太请安,便叫我来陪你们作诗。”宝玉问:“李纹李绮两位姐姐也过来了吗?”喜鸾道:“没有。”宝玉又问喜鸾:“你会作诗吗?”喜鸾道:“我母亲让我在家多学针线,未曾学过写诗。今日哥哥姐姐不嫌弃请教一教我。”宝玉道:“你先写几个字来我看。”喜鸾提笔蘸墨写了几个小楷,宝玉看了道:“倒是很工整,这一社你来誊写吧,正好向你林姐姐学学。我的诗向来不好,千万别学。”当下,又与黛玉商量道:“咱们今日别点香了,每回都是我落第受罚。”黛玉道:“我也是这样想呢,若论竹子与芭蕉,古人已题咏了不知多少首,一时间又要做出来,又要有新意,任谁也是不能的。”喜鸾问道:“那究竟有多少首竹子诗和芭蕉诗呢?”黛玉道:“紫鹃,去把唐诗宋词拿出来些给她数数,正好也学学,今人再怎么些也写不过古人,要学诗还是向古人学去。”喜鸾听了,帮紫鹃去搬来一摞书,自去翻书。
又听黛玉道:“宋词里我最爱黄庭坚的水调歌头游览,一直想仿一首,今天就来试一试。”宝玉笑道:“我也爱他这一首,你最喜欢哪一句?”黛玉道:“我欲穿花问路,直入白云深处。”宝玉道:“我最喜欢下阙,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我也要来仿一首。”于是二人各自想去。黛玉默想:自来有君子竹一说,我也需把竹子比作君子来赞颂方妥。宝玉也思量:凡名画皆把芭蕉与美人并绘,我需把芭蕉比作美人才好。
两人思索了半柱香的时间,忽然琥珀走来说:“老太太找你们过去说话呢。”又见喜鸾也在这里,笑道:“你也在这里,正好一同去吧,人多热闹,二姑娘的案子也结了,老太太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三人起身应了,琥珀道:“你们先过去,我去稻香村告诉大奶奶一声。”说罢出去了。这里宝玉道:“我才作了半阙,连韵脚也没修工整,先写出来回头再补作吧,不然明日连这半阙都忘干净了。”黛玉道:“我也才有了半阙,也不甚合意。”于是二人念了,喜鸾写出来,原来黛玉作的是上半阙,宝玉偏偏先作的是下半阙,倒凑成一首水调歌头:
玉竹绕篱舍,晓风穿迷叶,蝶舞忽分上下,拨弦弄几阶。我愿连根结茎,拱冰破土而立,试韧涛声里。纵劈腹成简,亦留当年字。 (黛玉)
对茜窗,铺碧叶,翠层叠。新妆未赏,书郎正为功名累。我倚萱石半醉,聊赠片阴倦退,不闻蝉闹谁。晚来云递雨,声声遣梦随。 (宝玉)
喜鸾写完搁笔细看,拍手笑道:“我才翻书见有一首诗云‘岩僧隔竹语相闻’,又有诗云‘风弄红蕉叶叶声’,这首词又有竹子又有芭蕉,不然叫作‘竹语蕉声’好不好呢?”宝玉奇道:“你这小丫头,记性倒怪好的,看一遍就记住了。”黛玉笑道:“也难为她挑出这题目来,今日竟是咱们三人合力凑了一首四不像的词出来。”于是三人一路说说笑笑,谈诗论词往贾母处去了。
三人来至贾母处,见贾政和王夫人也在,李纨李婶也先过来了,问了安。贾母向李婶笑道:“如今家里人越发少了,要多来走动走动才是。”李婶笑道:“有这样灵透的孙子孙女儿陪着,老太太也不用惦记我们这些婆娘们了。”众人都笑。说了一会儿子话,贾政向贾母回说有家务要处理,便同王夫人一起出来了,回至书房,王夫人问贾政道:“信上究竟是怎么说?”贾政道:“黛玉大伯新领了边防官职,远在岭南,因说身体不好,恐有生之年再难回故土,可怜林家人丁单薄,彼此愈加亲厚,感念这里几年来对黛玉的照料,欲接她回苏州见最后一面,或定下一门亲事,或带她一同南去。”
王夫人问道:“老太太什么打算?”贾政道:“老太太没说什么,然我这做儿子的等着母亲开口提,就已然是不孝了,宝玉黛玉两个亲事也该议一议了,一来让老太太高兴,二来也让林家放心。”王夫人迟疑道:“林丫头虽好,只是多病多灾的,恐不是有福之人。”贾政道:“若事事求全,世上又有几个全乎人,另挑两个放到房里就是了。论珠儿夫妇,谁能想到他这么早就走了,亏得儿媳妇诗书之家出身,安分守节,又把兰儿教成这样。”王夫人听此言更伤心,又道:“老太太平时总夸宝钗,老爷不也常赞她知书达理。”贾政点头道:“宝丫头不必林丫头差,可惜她跟宝玉不是一路人,别让这个混账糟蹋了,她们母女现孤身在此,做姨爹姨娘的自当替她留心,另寻良配。”半晌,王夫人叹了口气,无话。
正巧贾琏这两日捎话回来,说不日将要去平安州公差,离苏州不远,贾政便向贾母提议,让贾琏送黛玉南去,顺道提亲,让黛玉与她族中人相见团聚了就回来,因贾赦的事,今年先把亲事定下来,明年再成婚不迟。贾母听说甚是欢喜,又嘱咐贾政赶快给林家回信。这里琥珀得了信悄悄去告诉宝玉,宝玉心里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喜的是终究好事成了真,愁的是黛玉又要南去,又想起做的梦来,想去求贾母不放黛玉去,又觉得若不去,与林家好不近人情,想起自己往日发病,说不许姓林的进园子的话,甚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