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L-90症状清单》十五想吸小土猫

2、创世神降临只是在传达更加糟糕的消息

　　刘楚步履蹒跚，黑靴踏过白色的山川，他时而感觉身体轻如微风，时而觉得仿佛背负千钧。他看见白色的朽木，看见被白霜包裹的蓑草，看见白头信天翁依然在进行长达五十年的漂泊。他漫无目的，走累了想想六块钱一碗的拌馄饨，有力气了就想自己的尸体有没有被发现，不要散发出什么困扰邻居的臭味才好。

　　黑靴走向远方的黑色火山，火山脚下有一张黑色方桌。黑袍人拂去刘楚身上的白雪以示友好，伸出一只手说：“我是创世神。”

　　刘楚下意识的要在他手心里找名片。

　　他摘下兜帽，露出浑浊但难以判断其年龄的眼睛：“有个叫雨果的家伙——哦你们称之为‘作家’，说什么‘不再有凶残的愚昧，也不再有血腥的报复，在未来，人类彼此不再杀戮，地球会光芒四射，人类会相亲相爱，这一天必会到来，到那时，一切都融洽，和谐，光明，喜悦和生机’，”他攥着刘楚的右手手腕来回端详——那里布满疤痕，“天呐，他如果不是个骗子，就是个天真过头的傻子。

　　人类简直一团糟，我不想说这是我的过错。自相残杀永远由各种可笑的理由引起，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分崩离析、痛苦煎熬，时至今日，越来越多像你一样的人开始肢解自己，进行自我毁灭。地球不会光芒万丈，你们可能也永远学不会如何相亲相爱……告诉我，你如何看待我的工作？”

　　刘楚清清嗓子，学着他的语气：“一团糟。”

　　“……那我们很配。”自称“创世神”的男人突然露出孩童的笑容，“最初的人类‘成品’使我欣喜若狂，不仅是你们——地球上的这一批，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展现出了不输于我的灵性和智慧。但很快，他们开始沉迷于极小一部分的自我，沉迷于改变生命的外在形式，沉迷于人类‘强大’的假象。他们几乎毁掉了曾给予我快乐的一切……”

　　“您也要来一次末日审判吗？”

　　男人的委屈登时一扫而空，大翻白眼：“我跟搞诺亚方舟的那帮家伙不是一挂的，要是真能那么速战速决，哪还有这堆破事来烦我？显而易见，我需要一团糟的你来帮助同样一团糟的我……”他变脸一样，又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

　　“……我很累。”

　　“你可以跟我聊天解闷。”

　　“我刚刚杀害了自己。如果煤气泄漏，我就杀害了一整栋楼的居民。”

　　“不不不我确定你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你房间里的东西也都妥善处理过了。”

　　“……我毫无同情心，我冷酷野蛮又暴力，我自私自利，我是夺走您的快乐的罪魁祸首之一……”

　　刘楚的话被创世神的拥抱打断了，他们沉默了一会。

　　“您也够可悲了，孩子给自己的玩具排兵布阵，都能保证它们不变成一盘散沙。”

　　“那是因为我善良仁慈，不忍心搬像动木头一样随意指挥你们。”

　　“……无论您需要我帮什么忙，请让我有足够的抗抑郁药和安眠药可吃……即便您在我死后出现又向我求助已经是个相当糟糕的消息了（这意味着一切都在向不可逆转的‘糟糕’发展），但我
　　依然感谢您让我有决定我的生死的自由，这是我做过的最幸福的事。”

　　创世神目光悲悯：“我永远尊重你的任何选择，我始终拥抱着你、抚摸着你、爱着你。”
　　刘楚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恍惚之间，黑与白都倏然远逝，那浑浊的双眼仿佛是傍晚掠过麦田的乌鸦，俯瞰他恐慌又渴望的灵魂。

　　“我们都将是蛆虫的食物……”（《死亡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