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两山重》南风不慕

35、稻草

　　阿暖任由他抱着，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那夜的事......是我做错了。”那句迟来的道歉终于被他说出了口，像是囤积心口的一口淤血终于吐出般畅快。

　　说罢他捧起阿暖的脸，两手拇指轻轻刮擦着她略有些泛红的脸颊，“这些日子我总是会觉得孤独，我每日都坐在门前等着，从早晨坐到傍晚，等那个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触怒我的姑娘出现。我知道我做错了许多事，你也许再也不会来找我了，但我始终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你说过，就算天下所有人都离开我背叛我，你也不会背弃我。”

　　“你不要不见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你从来就不是什么棋子，阿暖，你明白吗？”他闭上眼，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阿暖额上。

　　阿暖眼中隐隐含着泪光，“那我是什么？”

　　他笑道：“稻草。”

　　“稻草？”

　　“你是我深陷泥沼时唯一愿意伸向我的救命稻草，我紧紧抓住了你，抓住我唯一的希望。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因为从一开始牵住了我的手没有放开的人是你，所以我也不会放开。”

　　他低头，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阿暖，我喜欢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听到这四个字的一瞬间，阿暖眼中的泪便不可控制地喷涌，她埋首扎进他怀里，“我记住了。”

　　世间再没有像他们这样的两个人了吧。

　　明明各自孤独，却又成为了彼此唯一的希望。

　　当阿暖伏在他胸口小憩时，她看到了刘憶藏在枕边的香囊。

　　“这香囊为何在这里？我一直以为是我弄丢了。”阿暖来回翻看，确认了是自己亲手所绣的鹭鸶香包。

　　刘憶拨着她的耳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连阙把你带走的那个早晨，我看到它从你衣袖中掉下来了。”

　　“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收着了？”

　　“不然呢？你还能给谁做？”

　　“你怎么就知道这是做给你的，万一是送给连阙的呢？”阿暖撇撇嘴巴否认。

　　刘憶轻笑一声，“我识花语，也知道鹭鸶的寓意，连阙他用不着这些。”

　　还是被他看破了啊。

　　“所以......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阿暖扑上去报复似地捏住他的耳垂反问道。

　　“从你第一次踏进东苑的那一天吧。”

　　阿暖惊呼一声，“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刘憶却失笑，“我很早就见过你，何来一见钟情之说？只是你出现的那一天，让我知道了还有人没有离开我，让我觉得未来还有些希望，日子不那么难熬了。”

　　阿暖有些心疼地抚上他的眉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现在有你了，日子再苦都是甜的。”他温柔地揉开一道笑。

　　阿暖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好看，忍不住伸手按住他两边唇角。

　　“你笑着好看，以后要多笑。”

　　“谨遵夫人旨意。”

　　阿暖像是魔怔了一般，但凡是睡在刘憶身边，翌日一早不睡到个日上三竿是绝对不会醒的。

　　“怎么又到晌午了？你怎么也不叫我？”阿暖对身边痴痴地看着他入睡的刘憶埋怨道。

　　阿暖打量着窗外天色着急忙慌地起身穿衣，奈何她穿一件刘憶脱一件，穿了半天她身上还是入睡时那一身亵衣。

　　“公子！”阿暖面带愠怒。

　　“别走了。”刘憶却绕着她的衣带，柔声道。

　　“府里事多，人手又不足，我不能躲在这里偷懒，再说连阙为了救我受了伤，我不能不去探望他。”阿暖拂去他的手继续穿衣。

　　刘憶倒没接着唱反调，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待她穿完了一个猛扑将她按倒，在她颈间落下一阵狂风暴雨似的吻。

　　阿暖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颈间那些无论如何也遮不掉的痕迹，忿忿地瞪了刘憶一眼，刘憶却挪开视线表示自己无辜。

　　“我不喜欢连阙，也答应了你以后会和他保持距离，你这又是做什么？”

　　刘憶似乎理直气壮，“当然是让他彻底断了念想，别妄想着或许我还没碰过你什么的。”

　　阿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幼稚可笑，她家这位智冠超群的公子殿下何时变得这样小心眼儿了？

　　回去一路平安无事，想来那些刺客也不敢青天白日地大胆行凶。

　　只是不知为何东苑到西厢这一路上，断断续续地竟能遇见三两个禁军伫立值守，阿暖找到臻娘，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连阙在她遇刺之后将公子府每一个角落都安插上了岗哨派人值守。

　　“连阙醒了吗？”

　　臻娘摊了摊手，“这我哪能知道，不过两日过去，他也该转醒了吧，不是说伤的不多重么？总不会昏迷两日两夜都不见醒吧？”

　　见过臻娘枳横与识萤之后，阿暖将该说的话都与他们说过，也一并交代了以后搬入东苑之事，衣物用具收拾完好后枳横便忙活着替她搬运行李，阿暖偷得半日清闲，提着一扎新鲜的糕饼敲了敲连阙的房门。

　　“进。”

　　连阙微弱的嗓音传来，阿暖应声推开了门。

　　连阙此时正歪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一点一点喝着连珄喂上的汤药。他一见来人是阿暖，眼中既有意外也有惊惧。

　　连珄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你来做什么？不是与你说过了我家将军需要静养么？”

　　连阙皱着眉瞪了他一眼，“连珄。”

　　连珄识趣住口，翻了翻白眼起身，经过阿暖身边时还有意撞了撞她的肩膀，“汤药太苦，我去给你冲壶热茶。”

　　阿暖提着糕饼，捏起笑颜坐到他床边，“苦吗？正好我给你带了些糕饼，你吃两口缓缓苦劲儿。”

　　连阙笑着回应，“好啊。”

　　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颈间，阿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你的伤怎么样了？”

　　连阙的笑容渐渐敛去一些，他抚上胸前伤口摇了摇头，“不碍事的，连珄不是都告诉你了？我很快就能养好了。”

　　“谢谢你啊。”

　　“你和我不用说这些。”连阙的眼神愈加深情。

　　阿暖意识到不妙，随即和他打起了马虎眼儿，“是嘛，咱俩可是好兄弟呢。”

　　连阙勉强扯开一道笑，“是好兄弟。”

　　气氛像是突然凝固了一般，两人相顾无言了许久，还是连阙先开了口。

　　“你与大公子......和好了吗？”

　　阿暖点头，“嗯，心结解开了，想说的话也都说清了。”

　　“和好了便好，也不枉我替你挨了这么一刀。”

　　“都是我不好，怪我不听你的话，我若是听了你的劝乖乖进东苑见他，你也不会受伤了。”阿暖自责道。

　　连阙却反驳，“错不在你，你原本就是无辜受害之人，刺客要来总会找机会来，我倒是庆幸这一回替你挡了下来。”

　　“听说你在府中各处都安排了禁军？”

　　“嗯，吃一堑长一智嘛，我怕派人日夜守着你会让你不舒服，只好在你常走的路上多安排些人了。”

　　“你费心了。”

　　连阙抿了抿嘴巴，“也不是多大的事。”

　　“时辰不早，你该午憩了吧？我就不多叨扰了，你好好养身子。”阿暖笑着起了身。

　　连阙的嘴唇反复开合，想留却不知该如何多留。

　　“别走小路。”他最后也只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连珄守在门外，见阿暖离去后便提着热茶进了房，却在看到连阙的下一秒惊得摔碎了茶壶。

　　他冲上去夺下了连阙手中的糕饼。

　　“要吃就好好吃！何必这样咽也不咽拼了命地往嘴里塞？”

　　连阙目光呆怔地盯着连珄的手。

　　“给我。”他说。

　　连珄发了怒，将所有糕饼一齐拂落在地，“你要怎么样才肯死心？你为了救她身受重伤，几乎快要死了也不忍心告诉她实情怕她担心，她倒好，在你生死关头跑去跟别的男人恩爱欢愉做快活夫妻去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值得你惦记的？”

　　连阙的脸色愈渐苍白，他像是没有听见连珄说话一般，俯身拾起滚落到他床边的一块糕饼，喃喃道：“这么好吃的点心那我不能一下子都吃完，要留着点的。”

　　说着说着，他的脸颊滑落一道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