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里个浪》酒很好

18、定情信物

　　“你看看你，去沧园待了几天啊！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潘云改耳边分外放大这银铃般的指责，只觉现在不光脸上的伤口痛，耳朵也痛头也痛。以后谁再说潘云旗惜字如金、自命清高，他也不与那人打架了，干脆把这妹妹扔他身边几天看不烦死他。

　　“嘶——轻点儿——”

　　潘云旗手上稍用力道，看着潘云改一脸窘迫竟笑出声来，随即被潘云改嫌弃地摆脱掉擦药的手，一句“毛手毛脚的臭丫头”将她打发开。

　　“以后到了丰山新地界，你可要改改这不苟言笑的臭毛病，跟谁欠你多少钱似的，好不容易有个金家来提亲，还串通着新郎逃婚——人都干不出这事儿来——”

　　话至此，潘云改嘴里除了冷笑也发不出什么感慨了，说不通就是说不通，只能怪自己平时没好好教导这个妹妹。

　　本来还饶有兴趣跟他顶上两句的潘云旗，一听丰山二字又摆起了收账未遂的脸，“我才不要去丰山呢！”

　　潘云改想跷二郎腿未果，只能认真看着小旗子郑重告诉她，“你以为爹跟你说着玩的？”

　　潘云旗不语。

　　“今天沧园一番好戏你是没看到，”潘云改历历在目，暗暗感叹凡是人的武力修为至那缠斗三人任何一个境界都不枉此生，“若能挑清因果怕都是爹的苦衷，你不挺明白么？当初我半死不活那会儿还开导我——”

　　潘云旗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不曾想这潘云改转变这么快。
　　她也自知改变不了什么，无非说出些埋怨道给唯一能说的人听听。今天父亲把两人叫去，先是糊里糊涂一通儿时回忆，继而一番潘家家训教导，二人听得一头雾水只在旁边点头附和，直到最后将两人送到丰山玉皇顶的消息说出口，才敢搭话质疑。然而反对是无用的，就像当初嫁人，若不是怂恿金家小主子金蒙逃婚，只怕她潘云旗早就不是潘家人了。

　　“喂，想什么呢？”

　　潘云旗抬头看看这个没心没肺的二哥，他想事情从来不管前因后果么？“爹爹，他也没有说归期——”

　　“时候到了自然就会回来的。”

　　潘云改看妹妹脸色越看越难看，怕是看出几分端倪，叹气道，“可惜啊！白先生不能随行？”

　　潘云旗脚向前挪了挪，将潘云改伸在桌底的脚趾使劲踩了一下，在他的惨叫声中平息心里的羞和气。

　　“你这臭丫头，亏我还在白先生面前夸你呢？”

　　“你夸我什么？”潘云旗来了兴致又将信将疑。

　　“夸你面冷心热，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几乎把我学过的知识都用上了，符合当下所有待娶男子黄粱美梦中的理想娘子。”

　　第一句以后潘云旗便换了眼神，越听越不靠铺，手臂放在桌上托着脸颊听他胡说八道，最后不忘好奇问一句，“那他说什么？”

　　“他？”他还能怎么样，最后联合一个花面刺客和爹打起来了，潘云改虚伪笑笑，闭嘴不谈。

　　“小旗子，听我一句劝，你这辈子虽说嫁不出去，也不能硬贴给一个能当叔叔的亡命人，别说爹不同意，我都看不下去。”

　　潘云旗早被羞的说不出一句话，自脸颊红到双耳，长成十六年哪曾听过人这么郑重又挫败地讲与她男欢女爱之事？干脆蹩过头去不理他，谁知那没眼力见的潘云改追过来看她神色，她一气之下站起身打开门下了逐客令。

　　潘云改无奈，手上指了指，“等着我——”话都不让说了，直接被妹妹连推带攘一瘸一拐请了出去。

　　吃了闭门羹的潘二少身边立刻围上一群小厮，说谁的不是也不对，只能帮着二少爷消气解闷。潘云改看着这一张张阿谀奉承的脸就来气，会心一人打几下将旁人撵散，独留两三心腹架着自己离开小旗子小院儿。

　　“这臭丫头，话也不听完，让她等她就等，我还能害他不成！”

　　“是是是，她错了她错了！”

　　小厮点得如撒豆子般的头突然被潘云改敲了一下，被指责道“说谁呢你！”

　　“说我说我——”

　　“额——少爷，咱去哪啊？”

　　潘云改头一歪，带着两人七拐八拐走进一偏僻小院。

　　潘爵刚从此院离开，留白石出花面两人叙话。说是叙话，无非是花面翻东翻西走逛闲扯，白石出静坐不合时宜地回他几句。

　　直到在桌上摆放寿桃的盘边，一个下坠绣花流苏的平安符被花面拽了出来，屋子立刻充斥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氛围，那感觉就像是在寺院长老的房间里搜到了女人的肚兜般诡异。

　　“呀！这小花绣的——江南女子吧！”

　　白石出不解他话中意思，回头却看这人盯着一个装饰物件感叹，一言不发看他意欲何为。

　　谁知花面将手中之物甩向他，他便本能一手将其接住，转头间那人已冲向他身前一手按住他的椅背，一手掐腰，连带些挑逗语气对着他笑。

　　“你干嘛？”白石出莫名紧绷起来。

　　“师兄，看你这人呆滞死板十几年如一日，没想到还有女孩子喜欢你哦！”

　　“你说什么？”白石出不会注意寿桃放在何地，更不会知道旁边会有何物，但被花面一说到“女孩子喜欢”几字时，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还装，人家送你的平安符都收了，你可别告诉我是师父给的！”

　　白石出无语，一把将花面推开两尺开外，而后将平安符往桌上一拍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许是谁掉落在此地了。”

　　“这里常来女人么？”

　　“不常！”

　　“你身边有喜欢绣花的男人么？”

　　“没有！”

　　“你喜欢绣花么？”

　　花面嘴一瓢就将问题问出来了，这才有了白石出闭口不答，只是板着一张冷森森的面孔直直盯紧花面的尴尬场景。

　　风从小院吹进厅堂已带来一丝暖意，花面只觉气氛冷，人更冷，便令自己不合时宜地笑笑，急道一声，“有人来了。”

　　话未落地，这边潘云改就推开身旁小厮，想这白石出的武力自是生出崇拜之感，硬是逼着自己一步一步正常迈向厅堂，咬牙实在迈不出下一步时就停在了门里三尺以内。

　　“白先生。”

　　白石出见潘云改这般老实，虽不了解他本性但至少对现在这种状态颇有疑惑。正想听他道出来意，忽听一旁师弟开了口，“谁告诉你他姓白的？”

　　潘云改想方设法忽视这个不久前刚要了他命的花面，不想这人倒是铁定给自己找起了存在感，“白先生不姓白姓什么？”

　　花面冷哼一声正欲开口，被白石出出口截道，“二少爷有何事？”

　　潘云改斜眼瞧瞧那个看不见脸的家伙，坚定那人不是善茬的同时，认定自己说话阵仗可不能败下来，正憋住中气要大声回话的空档，没注意花面指间一驱，一股阴风倒吹了吹立刻把他费劲站稳的潘二少吹得向后倒去。

　　说话就迟了，花面迅速抽出一张椅子垫于他身后，待潘云改回过神安坐在椅子上时，花面正一脚站于地面，一脚屈膝放在椅背上耷拉着手安抚他。

　　“呦呦呦！没吓着吧！”

　　潘二少火气上来了，用那只好使的手砸向花面的头，被花面屈膝的腿一抬给蹩住了，他又用那只好使的腿踹，马上就要被全身束住露出一副被男人调戏的丑态，最后还是白石出看不下去出手解了围，一把将花面拉倒身后去。

　　花面笑笑，恰起腰听二人说话。

　　“我这位师弟生性好玩，二少爷莫要见怪。”

　　听到“师弟”二字花面心中一乐，已管不了这二少爷的杂事，自做到师兄方才坐过得位置上，半掀起面具闲茶引得。

　　潘云改见那花面走远，也颇安了下心，清清嗓音道，“我想拜先生为师。”

　　白石出眼眸闪过一丝错愕没有开口，花面会替他说的。

　　“本门武学，概不外泄。”

　　“我是真心想拜师的，成了徒弟就不算外泄了吧？”

　　潘云改语气难得下调，像是瞬了毛的野猫，就怕遇到得寸进尺踩尾巴的人，比如花面。

　　“那好啊！你先行了三拜九叩拜师之礼再说吧！本门规矩，先从师叔拜起。”花面说着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本人。

　　“你——”

　　“二少爷，我没记错——将军不允你拜师习武吧？”

　　“白先生！”潘云改突然站起来直视白石出，“我和小旗子要去丰山玉皇顶了，无依无靠不知道待多久，我总要学点儿本事护着小旗子吧！”

　　白石出眼神一转，只觉心忽然莫名提了提，随即又找到了心安的理由，“将军自有打算。”

　　“我爹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但他伤势未愈，”潘云改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两步，与此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只想着组织几种至情至理的词把这刻板人糊弄一下，好让他跟着自己去见小旗子，直到眼眸扫视到桌上的平安符，瞳孔渐放，想起是曾在小旗子闺房里看到过的东西。
　　原来这丫头这么不矜持。

　　“不瞒你说，是小旗子想见你。”

　　“咳咳咳咳——”

　　潘云改回头看那待着面具咳嗽几声的花面，真想他憋死。

　　“小旗子？”花面手掌游鱼似的摆了摆，“会飘的那个？”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嫌弃，皆把目光投向白石出，这人自是心中无措表面死水，潘云改着急上火不等他答复拉着他就一瘸一拐朝外走，留花面一人把玩着平安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