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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哑剑侠 ...

  •   凌晨时分,江州城一片静谧,遥望青山如黛,江天一色,沉沉雾霭将远景渲染成粗放淋漓的一幅写意山水。远处山间云影中穿出数道金红光芒,及至低垂的天幕转为靛青,笼着依山而建的白墙青瓦十里人家。徐未生趁着天色晦暗,疾行穿过数条街巷,跃上一户房顶。

      五更已过,丫鬟小厮们开始忙活着张罗早饭,在内院忙进忙出,见婢女将油茶面点送进东厢,徐未生心道,那定是桓家公子的所在了,便要去探一个究竟。他已在房顶上蹲了许久,起身时双股酸麻,眼前一阵晕眩,余光瞥见另一个身影,大骇之下险些栽倒。

      徐未生强自镇定,朝那人影望去,只见一人长身玉立,眉目清朗,腰佩一把粗制竹剑,素色水华衫一尘不染,衣饰极素极简,更衬托出其天人之姿,俊雅出尘,恍惚如谪仙一般。这人见了徐未生这不速之客,既不讶也不恼,只静静回望着他,眼神清澈,如广袤江海,温和而包容,内有暗流涌动,水面却不起风浪。

      徐未生看他气度不凡,知道此人定不寻常,直后悔来得不是时候,警觉道:“你是桓家的人么?”

      那人摇头。

      徐未生反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那人不答,定定望着他,而后目光移向下方桓家宅院,意思是问,那你又来做什么。

      徐未生心虚地扯了个谎,说:“我是桓念真的朋友,因为他父亲不待见我,只能这样偷偷与他见面。”说着煞有介事地一指东厢,“你看么,桓解元家教甚严,桓公子教他管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大姑娘似的。”眼神又飘到男子腰间竹剑上,心里一刻不停地揣摩这人的身份。

      也不知他信了没有,偏着头将徐未生望了一会,纵身离去了。

      徐未生长吁一口气,跃进院内。幸而桓解元在县衙做馆,把儿子关在家里,白日里佣眷走动不多,不费半点力气就找着了。徐未生轻叩房门,内里那人道:“进来罢。”

      桓念真正在案上读书写字,抬头见这模样清俊的少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时竟不知是贼,蹙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徐未生踱进屋内,规规矩矩站着,如是答道:“我是揭了官榜捉拿梅官人的一名方士,因为他不久前曾害了你,希望桓公子能提供一些线索,只要找出真凶,我自有办法制他。”

      桓念真闻言登时变色,微愠的语气问道:“是我爹叫你来的?”

      徐未生不自觉地颔首,不好意思道:“不请自来。”

      桓念真紧咬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忍了又忍,终于咽下那句话,坐回案前,冷冷道:“请回罢。”

      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下了逐客令,徐未生甚是不解,问道:“桓公子,你不想让那贼人就法吗?另有两位受害的女子,她们不用讨个公道吗?”

      桓念真俊脸苍白,因为情绪激动泛起不自然的潮红,他怒极反笑,问道:“与你何干?”说着不耐烦地一指房门,“我不愿和你多说,出去!”

      预先准备好的说辞全没派上用场,徐未生方寸大乱,忙道:“唉,别,桓公子,你有什么顾虑吗?我真的有办法,我能帮你……”

      桓念真被这没脸没皮的小道士搅得无名火起,只得唤家丁来赶人,大声喊道:“来人!”

      “唉唉,别叫别叫!”人一多起来,就麻烦得很,徐未生情急之下,将桓念真往怀里一带,劈手向他后颈砍去。只一下,桓念真便昏厥过去,倒在他身上。

      徐未生将桓公子打横抱起,先带到个方便地方再做打算,岂料回身便看见一素衣侠客抱剑倚门而立,正是他先前在屋顶上遇着的那位。

      徐未生:“……”

      “你不是说你不是这家的人吗!”徐未生又气又怕,小声斥道。说罢便要侧身而过,心中再三祈祷这人千万别多管闲事。

      对方岿然不动,兀自挡住他的去路,脸上略有严色,仿佛在责怪他胡闹,一手抓住他肩上扛的桓念真的腰带,要将人夺去。

      徐未生解释道:“我不会伤他的,我有话问他……我不是坏人!”那名侠客仍然不听,定要他将桓公子留下。徐未生怎肯?既然免不了要与他交手,索性先偷一招,扫腿去攻下路。那侠客并不躲闪,仿佛已算到这招的距离,只堪堪往后退半步,便从容避开,同时一手去捉徐未生手腕,将他紧紧箍住。

      徐未生还欲挣开,那人移出一指扣在他脉门,徐未生当下便老实了。

      男子从他肩上接过昏死过去的桓念真,小心放在榻上,一手仍制住徐未生,不许他逃跑。徐未生知道与他硬拼毫无胜算,索性也不管不顾地,大剌剌往榻上一坐,问道:“这位大侠,你是路见不平来的么?我一不是飞贼,你见过大清早潜进人家里偷盗的吗?”

      男子眼神专注地望着他,觉得有趣似的,唇角微翘,安静地等他往下说。

      徐未生不知如何措辞,硬着头皮接着道:“这二来呢,我,我对桓公子没那个兴趣啊,我年纪还小,不懂这事。”

      男子颇感意外,剑眉微扬,而后赞许般伸手摸摸徐未生的头,坐在他身侧,将他手臂按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去探桓念真颈脉,确定桓公子无碍,这才放下心来。因为怕他着凉,又扯过一床绸被搭在他身上。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徐未生好奇心快要炸裂,忍不住问道。

      那男子依旧沉默着,失落地垂下眼。徐未生忽然明白了,问道:“你不能说话……你是哑巴?”

      男子犹豫片刻,点头。

      “那你会写字么?”徐未生摊开手掌,伸到他面前,说:“你叫什么名字,是他什么人?我问你的事,你写在我手上成不。”

      男子在他手上写下“白”字,抬眼望他,又写了两个笔画稍多的字,应当是“幕宾”二字。

      徐未生便唤他:“白大侠,我本来无意冒犯桓公子,实在是有些误会……”看样子这白姓男子对他并无敌意,却也该先脱身为上,他便试探着道:“我确有要紧事问他,今日先告辞了,还望白兄替我劝解则个。”

      徐未生起身欲走,手腕又落在白某手里,被他握着,对方看上去没怎使力,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徐未生把自己挣得痛了,半气闷半无奈瞪着那人,问道:“又做什么?”

      白侠在他手上写道:等。

      也怪他一时手快将桓念真打晕,徐未生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回去。等他醒转,见到这白侠在场,说不定愿意透露些什么呢?徐未生想了想,这人兴许是在帮他。

      桓念真眼睑颤动,缓缓睁开眼,便见到徐未生凑得极近,好奇的一张脸。他蓦地睁大眼睛,气道:“你……”正待发作,一旁白侠将徐未生支开,俯身查看他的状况,以眼神询问。

      桓念真终于平复下来,轻声道:“我没事。”

      徐未生忍不住插道:“本来我也没把你怎样……”

      桓念真置若罔闻,只对白侠道:“他怎么还在这里?”

      白侠偏头将徐未生望了一眼,示意听他怎么说。

      “那天发生了什么,你只用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好查清梅官人的身份,”徐未生看着桓念真的眼睛,一字一句,肯定地说:“无论他是谁,我都有办法拿他。”

      桓念真嘲道:“好大的口气,小公子看来果真是有几分本事。”他忿恨盯着眼前这人,豁出去般道:“我不用你查什么人,他是什么身份,我心中有数。只是你敢与官府、漕帮作对么?”

      徐未生:“我在此地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如若有难,避到另一处便了。”

      “你不后悔?看你是外地人士,我劝你听了他的名字,出去找人打听一番,再应下不迟。”
      “他是一方巨富,做的勾栏生意,黑白两道均有打点,御史大人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的地头蛇,”桓念真缓缓道:“名叫罗烈。”

      “!!!!!”

      徐未生抓狂道:“你是不是弄错了!”

      桓念真脸色阴沉,冷冷道:“知道怕了?白大哥,替我送客。”

      “别赶我啊!听我说完嘛!”徐未生迅速缠紧白侠手臂,不让他把自己丢出去,解释道:“这个人我认识,我觉得他,他不会……”

      桓念真这才正眼瞧他,问:“你认识他多久?”

      徐未生:“不到一个月……”

      桓念真:“我自小与他相识,何止十年情谊,到如今也不敢妄言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不信也罢,去他那里取一样东西来,我再与你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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