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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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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六十五次，也可能是七百六十六次。
揽月着实数不太清，间隔的时间太短，分不清是疼晕过去还是又一次被杀死。
他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明明遭受了那样严重的伤害，每寸骨头皮肉都曾被碾碎打烂，就像一名普通的凡人，被杀了一遍又一遍，可他看起来仍如一年前踏入这片地方时一模一样。
幻境吗？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左眼，湿润转动的眼球还好好地待在他眼眶内。
上一次死亡，是晏秀按着他的头撞在了石头上，尖锐的石头自他左眼眶戳入内……
这样真实的感觉……不是幻境……
不能想。
揽月双手抱紧自己，蜷缩在两块石头的夹缝中以此获取些许的安全感。
不能再想，会疼。
有脚步声自石洞外响起，慢慢靠近着，踏过枯枝发出折断声，还有踩在石面上细碎的回声。
揽月闭着眼，数着脚步声，脑海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问方也曾被任情囚禁施虐，那时的问方在想什么？
害怕更多些，还是恐惧、绝望更多一些？
人真的会因无力反抗等缘故对施虐者产生依赖吗？
所以问方才会喜欢任情？
他也会这样吗？
为什么这次没有人来救他了？
有没有谁……
“揽月。”
有没有谁能来救救他……
“你在这做什么？”
凤毓秀看着蜷缩在石缝中的揽月，看到这人因为听到自己的声音而不禁攥紧自己身上的衣裳。
凤毓秀放轻声音说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答应你，今日不伤你。”
揽月睁开眼看向凤毓秀。
“过来。”
凤毓秀朝揽月伸出手。
揽月垂眸看去，那只手五指修长，干净不染半分尘埃，可他眼中所见只有这只手沾满淋漓鲜血、握着他的断肢、甚至是内脏的模样，肮脏污秽……
他心中翻江倒海般排斥着厌恶着，却控制不住自己将手伸了过去，紧紧握住。
他不能……
不能就这样屈服的……
凤毓秀牵着揽月，将他带出那窄小的石缝，温言软语道：“我们谈谈。”
揽月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是迟疑着不敢开口。
“你不说，听着也行。”凤毓秀顿了顿，回头微笑着续道：“我只要你不会离我太远，永远待在我视线所及、伸手可及的地方。”
揽月：“我……”
凤毓秀一手按在揽月头顶上，附耳说道：“你做得到。”
声音低沉，带着蛊惑又像是威胁的味道。
揽月感到脑海中仿佛有一捧鲜血炸开，染得四周空气都带着淡淡的腥味，他问：“那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凤毓秀的手渐渐向下，抚摸着揽月脸庞，近似耳语般轻柔道：“我会对你很好，予你一切你想要之物，没人能再伤你，我们会永不分离……”
揽月躲开凤毓秀的手，往后拉开了些许距离，并不敢直视对方，他声音里带着颤：“我不想与你一起，不需要你对我好。”
凤毓秀掐住揽月的脖子，神色狠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那你想和谁一起？你师尊，你师弟？还是那个你连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都不知晓的人？”
揽月因窒息微微涨红了脸，闻言他眼中露出些许痛苦，却还是坚定道：“我可以……不同他在一起……但我绝无可能如你所愿，同你一起，永不分离。”
凤毓秀：“既然你也说了无所谓能否同他一起，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我？他不值得你如此。”
揽月倒是突然镇定下来了。
他敌不过凤毓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而这个事实在这一年里已经被反复印证了许多遍，为此他死了数百次，但难得的是今日凤毓秀主动提出要和他谈谈。
他或许改变不了结果，却可以让凤毓秀不痛快。左右不过是再死一回，或者彻底身死魂消。
“如果他不值得，那你更不值得，我不喜欢你，厌恶你至极。”
凤毓秀反而顿住，而后松了手，不解问道：“为什么？”
揽月得了一丝喘息，他心中诧异，这还是第一次凤毓秀露出杀意，却没杀了他，但这无关紧要了，他答道：“自然是因为你所做的一切，更因为你对我并非喜欢，所以不值得。”
凤毓秀探手想抓住揽月，却被躲开，只捞住一片袖角，他看着揽月的金色双眸浮出一丝怀念，道：“倘若你说的是那种易变之情，那的确不是，你对我而言，是我永生的珍宝，是我最重要……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揽月无法理解这种诡异的感情，他摇了摇头，道：“我并非你的所有物。”
“你是。”凤毓秀站起身坚持道：“揽月，我们的纠葛远比你所知道的要多，我愿用我的一切来换你留下，倘若不能得到你，我活着与死去并没有区别。”
揽月觉得自己是在听一个绝顶的笑话：“可你要如何解释你做的一切……你杀了我很多、很多次……”
凤毓秀慢慢朝着揽月走近，他每近一步，揽月便退一步，直到无路可退。
“此界内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乃至你都与我性命相连，我要复活你一次，便也需死一次，你之痛，我亦感同深受。”
揽月难以自抑地颤抖着，分明此处不是幻境，却比幻境更考验人心。
疯子……
“没有你……这世上的一切都不配活着……包括我自己，你能明白吗？”
仅剩的一条线被扯到尽头，像是奔溃的前兆。
揽月冲凤毓秀喊道：“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他颤抖着，恐惧着，声音回荡在石洞内，久久不甘散去。
凤毓秀看着揽月，眸中的金光也渐渐黯沉，转为血红。
这个世界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有时云不是云，山也不是山，人好像也不是人。
这个世界也有太多无情的规则。
只要足够强大，人可以随便杀死另一个人，也会被另一个人随便杀死。
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理还乱的因缘巧合。
仿佛只活了一辈子，其实重蹈覆辙了许多年、许多世，执着于找回遗失之物，遇到本应遇到的人。
那日短暂的谈话后，揽月仍是死了一次又一次，他再也数不清自己死了多少回，而凤毓秀也不再和他多说一句。
就好像只有他永远停留在生死狭间凤毓秀才能留住他。
他断断续续地想，如果余生都要不断地重复经历死亡的过程，那他愿意用一切……一切的一切来换一次真正永恒的死亡。
他这般想了，也就这般许了愿。
又或许那只是极为短暂一瞬间的念头。
一颗拳头大小的头骨自水中凝成，剔透生光，随着河水漂浮起落，被冲上岸，落在参天古树脚下，又落入揽月的手心。
握住头骨的刹那，揽月便明白过来那到底是何物。
那是通往翡翠之心的钥匙，更是能够召来黄泉的钥匙……
当年阿木尔说要将翡翠之心送予他，他以为仅是能够随意回到翡翠之心，取用里面的一切，结果意义远不止于此。召唤黄泉的钥匙一直都在他身上，只是需要契机唤醒罢了。
如今他一心求死，这契机便来了。
揽月握紧了那颗头骨，缓缓从地上爬起，他跪坐在地上，弯着脊背，头低垂着抵在双手上，像是祈祷又像是求饶的模样，就这样又过了许久，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双手捧着那头骨站起身，往山洞外走去。
从前只有凤毓秀找他，现下却是他要主动找凤毓秀。
揽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做垫背。
对，没错……
他就算死，也不能放过凤毓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