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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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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元界有两大界门，一为离门，二为元门。离门位于南廷，元门则位于大燕。
界门的存在是为了沟通其余世界，每隔百年，离元二门同开，纳他界天之骄子入离元界。
那些从下三千中三千，又或是从上三千世界，通过界门考核进入离元界的修士，他们找到各自去处前便会留在南廷或大燕。
他们往往又会拖家带口，其中不乏资质低微之士，年复一年，这些人便成了离元界人数庞大的底层劳动力，又或被纳入军队，守卫界门。
因离门特殊，皇族乐氏身负神龙血脉，是离门唯一认可的守门人，凤凰一族代代守护庇佑乐氏，不如说是守护离门的存在。
南廷皇城荧惑，世人也称其如意都。
城中有着离元界最奢华的皇宫，朱墙黛瓦，一砖一石皆由灵石砌就，屋檐下皆饰以贵重灵晶，比之万年前蒙克古国的王城翡翠之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宫中还布有大阵，阵有九重，九重全开可保皇城同时承受百名渡劫修士的全力攻击，国中仅大国师与皇帝有权调整阵法的重数。
近日陨魔猖狂，晏秀打算入宫一趟调整大阵，变换布防，但他踏入宫门才知宣永帝已先一步调整过阵法。
宽大的阵盘上还留着灵晶移动后留下的刻痕。
一旁侍从小心翼翼地上前躬身说道：“秉国师，陛下有请。”
晏秀笑了笑，回道：“带路吧。”
宣永帝乐黎央，即位已有两千年。
作为一名帝王，乐黎央身上显然有许多缺点。
不够果敢、耳根子软、有些好色、惯常做滥好人、胆小，还特别怕死。
但他也有优点。
运气特别好。
在离元界中，只这一条便能胜过一切。
晏秀被侍从引至乐黎央休息之处，毫不意外地在殿外又看到一个强大的防御阵法运转着。
这显然拦不住他，他走上前三两下便破解了阵法，敲门走入内。
乐黎央一见他便说道：“若不是护国院新制的法阵太无用，一定是国师的修为又精进了。”
晏秀半点也无为护国院修士开脱的心思，随口答道：“外间阵法确实算不得精妙。”
乐黎央闻言一脸惆怅：“不瞒国师，朕听闻那陨魔重现，特意遣人前去查问。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一朝卷土重来，竟有燎原之势，心里竟十分不安。而且还有一名圣人体不知去向，也不知陨魔重现他会不会现身。”
晏秀听罢心想：是了，陨魔固然可怕，圣人体却更可怕，不受天道约束，游离六界之外，一旦脱去七情堕魔，世人生死与他无关紧要，天下危难于他毫无干系。他想做什么，不过一念之间，无人可挡。
乐黎央：“还有一事朕觉得十分奇怪，玉清仙宗的集真真人不久前被其亲传弟子所害，亡故已有月余，然数日前玉清仙宗又广告天下，请求寻找集真真人的下落，国师可知其中缘由？”
晏秀心不在焉答道：“许是他并没有死。”
乐黎央点点头，又摇头道：“我辈引魂火为灯，魂魄不散，则魂灯不灭。多年前通天秘境崩坏，集真真人为救其弟子独留魂魄存于世，玉清仙宗言其亡故，必是因为魂灯已灭。”
晏秀便又顺着说道：“那或许是他另有机遇也未可知。”
乐黎央顿了下，试探道：“也或许是他生来便带着的机遇。”
晏秀听懂了。
傅氏一族不惧身魂分离活于世，若集真魂灭却还活着，那他定与傅氏一族有莫大联系。
“陛下怀疑他是圣人体？”
“偶然一念罢了，你莫放在心上。”乐黎央苦笑了一下，忽然又问道：“洛隐他可还好？”
晏秀答道：“挺好。”
乐黎央：“听闻同他交好的几人都是各大宗门内的核心弟子，天之骄子……”
晏秀打断道：“陛下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乐黎央又笑了笑，小心地问道：“朕记得洛隐出生后不久，国师便断言他有兴族之相，不知依国师所见，他可否助天下化此大劫，渡南廷之危？”
晏秀却反问：“那陛下可知，为何这么多年臣只断言过洛隐有兴族之相？”
乐黎央微微错愕，又连忙敛色说道：“国师不说，定有国师的缘由。”
晏秀摇摇头：“恕臣直言，陛下的三十二位在世皇子公主中，身具神龙血有兴族之相的并非只有洛隐一人，只是臣不敢再说。”
乐黎央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略带着遗憾地说道：“是么，不说也好，当年便是消息泄露，害了他们母子二人……”
晏秀再一次打断：“当年事情发生后臣便仔细想过，当日臣说此话时仅臣与陛下二人在场，以臣的修为，绝无第三人能再探听此事，除非我们中有人说出去。”
乐黎央神色渐冷，再不似平日胆小怯懦的模样：“国师此话何意？”
晏秀无意再与乐黎央维持君臣之礼，论实力论地位，他才是君，乐黎央才是臣。
晏秀：“我的意思是，你过去做了什么，我都知道。”
乐黎央顿时黑了脸。
晏秀走上台阶，姿态闲雅地往坐在上首的乐黎央走去，语气带着些许不屑与懒散说道：“我族愿意庇护乐氏，为的是让你们长长久久地守着离门，以保凤凰一族繁衍生息。只要乐氏尚有神龙血脉延续，你们是父子相残还是兄弟阋墙，与我都没有多大关系。”
晏秀俯视着坐于龙椅上的乐黎央，神色倨傲，他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只苟且偷生的蝼蚁，而事实也是如此。
乐黎央看着眼前银发曳地羽衣覆身的晏秀，凝视着他的那双清雪冰眸中满满都是厌恶。
他心中清楚得很，他修为停滞不前多年，绝非晏秀的对手，倘若晏秀要杀他，并不会比破解殿外阵法慢，甚至更快。
但晏秀有天道誓言约束，不能杀他也不能伤他分毫，他不怕晏秀会动手。
乐黎央道：“这么看来，当年洛隐顺利逃脱也有国师的手笔了？。”
晏秀：“这毕竟是我的职责。万一在他之后再无身具神龙血脉的皇子公主诞生，他便是你唯一的继承人了。”
乐黎央抬起头，目中带着怨仇：“我还没有死，国师这么急着找人顶替我的位置，恐怕不太合适。”
晏秀：“我认为很合适。”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当年你能坐上这个位置，全因你是仅剩的身具神龙血脉的皇子，但你资质不足，界门于你负担太大，你心里应该也清楚，你活不了太久，最多只能撑到下一次界门开启。”
乐黎央愣了片刻，继而像一只被戳破的球般瘪了气，他似乎很是愤怒，又十分不甘愿，甚至怨恨地说道：“你们，你们欺人太甚……需要我的时候万事皆可，不需要的时候便将我弃如敝履……”
晏秀：“可你已经活得足够久了。”
乐黎央神色惨白道：“你不明白……”
晏秀：“是你不明白。界门于你并非保命符，而是催命符。”
乐黎央陡然揪住晏秀衣领怒吼道：“你不明白！像你们这种早晚注定可以飞升成仙的人怎么可能明白不论怎么修炼都无法再前进一步的痛苦！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我不知道，这也不是你勾结魔修杀妻杀子的理由，更遑论你到底因何故才坐上这个位置，想必没人比你更清楚。”
晏秀掰开乐黎央的双手，重新将他按坐在龙椅上。而后他俯下身，道：“我说过，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包括你出卖你的父兄幼妹，告诉傅千重他们身具神龙血，只求他能放你一条生路。姨母良善，自认身为国师却没能护乐氏一族安危，导致界门险些崩塌，愿以一根仙骨助你得出窍巅峰的修为，换你寿元两千。她为此滞留下界不能飞升不能返回碧落天。我不是她，我也只有一句话能送给你。”
晏秀直起身，抛出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身上这根凤凰仙骨，该还了。”
乐黎央的心猛地一坠，这是他最不愿被人知晓之事，他从未告诉任何人，为何晏秀会知。
晏秀原本当然不知道，但他体内多了一个口无遮拦不知何方妖魔神仙之物，日夜鼓吹他追求揽月也就罢了，还天天八卦傅千重、苍臣、陨魔、圣人体，最后提到他的姨母瑾佩。
他花了许久才理清来龙去脉，知晓事情的真相。
炼圣人体需要万族血，南廷皇族乐氏中身具神龙血脉者为其一。
傅千重最先是抓了乐黎央这个倒霉孩子，在即将要把乐黎央投入炼血池的时候，乐黎央开口说道：“不要杀我……我妹妹身上的神龙血比我浓厚，我可以把她带出来交给你，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傅千重顿了顿，将他放了。
三岁的小公主被乐黎央带至炼血池边，被乐黎央伸手一推便囫囵掉入池中。
但是还不够，乐黎央便将他的两位双生哥哥哄骗过来，待这对孪生子察觉不对的时候傅千重已经出手将他们打晕扔入池中。
一点水花也没溅起。
“不够。”傅千重回头说道，在他身后黑色的九尾异兽如影随行。
乐黎央看着走向自己的男人惊惧道：“我可以指引父皇来这里！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傅千重缓慢蹲下身看着因恐惧而跌坐在地的乐黎央说道：“你父皇有凤凰护着，我可动不了他。”
乐黎央：“我帮你。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不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乎，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便倒在了他亲生儿子的暗算下，被傅千重投入炼血池。
傅千重得了足够的神龙血便离开了，待国师瑾佩破困赶来救援时，只看到满池白骨中躺着一个乐黎央。
那时距离界门再开已不足十年，瑾佩为了让乐黎央能有足够的修为撑起界门，抽了自己仙骨放入乐黎央体内，生生将乐黎央催至出窍巅峰的修为，好让他撑过界门打开之日，维持界门不至于崩塌。
一晃便是两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