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意不如我意》竹子姑娘

27、第二十七章 行尸走肉

　　怀中柔软渐渐化作葳蕤萤火，在空中飘散，不留一点痕迹。我捡起地上那支玲珑宝砂钗，钗头刻了云纹祥瑞，刀工不甚精致，有些拙劣。我将它收入袖中，扭头朝并封冷冷道：“带我离开这里，我们去魔殿。”不用说我也知道，此刻我脸上的笑容，必然十分难看。

　　并封勾唇魅惑一笑，捻了捻手指头：“未尝不可。但老子为何偏要与你同去？”我也笑了笑，握着他的手，我们的温度，同样冰冷：“我可以帮助你，让你成为魔殿霸主，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天下美人，都归你。”

　　呵，我如今除了龙族血脉，尚有姽婳的千年神力，成神只待天劫。条件如此诱人，小绵羊，若是不慎落入了陷阱，可不能怪我呀。涂上蜂蜜的毒花，你也想尝一口吧？

　　“我只有一个条件，让我成为你的魔后。我要与你，共享天下。”

　　“听起来很不错。那么，未来的魔后娘娘，合作愉快。”

　　风花雪月什么的，让它见鬼去吧。我轻笑一声，一手按捺住他的薄唇，一手勾住他的脖子，耳鬓厮磨：“看来，你也很期待这场盛宴，未来的魔君陛下？”他面不改色，耳垂却悄悄染上红晕，我朗声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渗出泪水。并封伸手欲抚上我眼角，却被我一把抓住，牵起手掌往地府出口走去。

　　魔族以魂为食，失了冤魂滋润，两岸彼岸花精神枯萎，颜色不复妖异，黄泉路上人烟稀少，脚下金铃鎯铛作响，打破地府寂静，我与他，并肩走过漫漫长路，却各自心怀鬼胎。

　　寒风猎猎，千树叶影扶疏，此处正是丘林之南，鬼门关所在。我略略扫视一眼，鬼门关处天族众人打坐静候，当中并无晏伏、九浮、姜辞、花玄玉。我要找的人，一个都不在。

　　他们见我出来了，天君夫妻二人先是松了一口气，见我衣衫凌乱，血迹斑斑，随后便装作长辈模样，朝我训斥起来：“并封罪恶滔天，姑姑怎可与他同行，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闻言，天族众人交头接耳起来，脸上挂着不屑或猜疑神情，隐隐听见些像是流落凡间、不懂规矩的语句。啧，当日在我的接风宴上，他们可不是这样说我的。我的好侄子，这是铁了心要给我下马威了？我怎记得，我才是长辈呢。

　　一张张虚伪面孔，当真可笑之极。并封停下脚步，而我顺势趴在他怀中，放声大笑，媚眼如丝：“嘴巴厉害的人可真多，敢入地府的却一个都没有。天君养的这群凡夫俗子，一个比一个佛口蛇心吶。”

　　几位天将已蠢蠢欲动，却被并封阴沉脸色所吓退，总算叫我意识到上古神兽的一点儿威力了，有了这枚棋子，我大可走得恣意放纵，可如今尚未到时候，先给他们几分颜色瞧瞧，也就够了：“本宫与未婚夫婿一块儿走，也须得经过天族同意么？”

　　“不胆！你……你竟敢忽视祖训，作出有损天族清白之事！”

　　“本宫有何不敢？祖训是指让天君陛下见死不救么，本宫可当不得。”

　　夜深露凉，星光微弱。耳畔响起低沉笑声，肩上多了几分沉重，并封除下外衣，搂过我的肩，笑道：“臣儿可别着凉了，与一群丧家之犬有何好谈，回家吧。”随即不容二话，长袖轻拂，他已将我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地离去。

　　我心下大惊，抓紧了他的云纹衣襟，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我给抛下来，让我出尽洋相，白费方才给天族建立起的威名。他呼息微动，稚气未脱的俊脸上，一双狭长眼眸充斥着调侃之意：“怎么，如今倒是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你方才神气时候，可知道在你面前的，是天族尊主？”

　　傻子才会有大腿不抱，面前的大腿还特粗，该抱紧的人却是他，而不是我。依赖旁人，只会落得任人鱼肉的下场。我收起谄媚之心，垂下眼帘：“你是我未来夫婿，难道不应该保护好我么？”

　　并封张口欲言，我伸出两根葱白手指，点在他唇上，飞快道：“若你不能保护我，我只好去寻求旁人庇佑了。”

　　好在他还是识相的，满脸坚定不移，狭长眼眸染上寒意，头微微向后仰，脚步未顿：“臣儿多虑了，上天入地，为夫也定教那些庸夫知道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也不敢对你指指点点。”我满意地颔首，在他怀中佯装昏睡。

　　我并未忘记并封此人性格阴晴不定，最擅长在睡梦中杀死枕边人，如今我俩虽是同一阵线，却难保他不会以我性命作胁，夺我身上修为。我此番不过是想对他试探一二，好教我擦亮眼睛，寻找盟友罢了。世上除了姽婳，无人可让我全心相信，姽婳一走，我宁可尽负天下人，也要教世人无法再伤我一分一毫，该为她陪葬的，通通都逃不掉。

　　黄泉路上，你可嫌孤寂？

　　喉间一凉，我以丹田运气，提起真气，睁眼却撞入他羞涩眼波，三千青丝撩人心神，我伸手拨去，由衷地嫌弃道：“你的头发弄到我了。”

　　他立马作出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委委屈屈地嘟起薄唇：“臣儿的脸实在好看，为夫不禁着了迷。”

　　“夫君不妨说说，绝色红颜向来难求，为何要害她们性命？”

　　“皆因百般媚态，无一有你三分神韵。再者，心仪一人，自该为其百死不辞。臣儿可愿意替为夫一死？”

　　瞧瞧这双盛满柔情的眼，尝尝吐出甜言蜜语的嘴，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杀死无数红颜，果真是有些手段的。她们若是泉下有知，恐怕是无处诉冤情，我万不能重蹈覆辙，逐假装没有听见，两眼一闭，索性不去回答。

　　我为了复仇不择手段，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不过是我甘之如饴罢了。路还很长，她不在了，我会害怕。既他孤寂万年，渴求一丝暖意，我缺一块垫脚石，伪造一些温暖予他，又何妨？

　　疏雨洗天清，枕簟凉生。井桐一叶做秋声。谁念客身轻似叶，千里飘零？梦断古台城，月淡潮平。便须携酒访新亭。不见当时王谢宅，烟草青青。

　　半睡半醒间，我听见他轻叹一声，低声呢喃：“幸好臣儿不愿意，为夫可舍不得你送死呢。”随后我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