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一次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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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的话是银，没说出来的是金。人一怕死，便什么也主宰不了。而谁不怕死，他便拥有一切。假如没有苦难，人就不会知道自己的极限，不会认识自己。最难于做到的是把所有这些想法结合起来。”
——《战争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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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轻纱微笼的日光从树木的间隙中穿过，树林中落叶纷飞，灌木丛生，一片肃杀的景象，前人开辟的小道上尘土飞扬：当骑着马的王后一行距离大主教的驻地还有几公里的路途时，很不幸的被追兵赶上了。他们用力地踢着马刺，伏低身体，如箭一般在林中飞快穿行。
由于之前马车尽挑着浅滩和草地行走，沿途撒下使猎犬嗅觉失灵的草药，并在中途弃车，以马代步，致使追兵难以寻觅其踪迹，只得分成几路追赶，所以，直到现在，他们才首次遇到一支由几名家臣组成的队伍，这些人大都未曾受到过正统的骑士训练，若是单打独斗，不足为惧，但在敌众我寡的情势下，一男一女一孩子的生死悬于一线之间。
眼看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约翰朝康丝坦扎大吼一声：“快走！”随即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拔出剑，向对方扑过去。
这个年轻的侍卫，像一只发威的老虎，灵活地在对手的队伍中穿梭，身手敏捷，频频发动进攻，显示了一位受封的骑士应具备的优良素质。对方呢，连招架都非常吃力，刚一迎上，就立刻有一人被挑下马，或者说，是被吓破胆摔下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随后，约翰同时对上两人，其中一人朝他猛地刺将过来，他举剑一挡，躲过了。然后趁对方抬身之机，水蛇般从其剑下溜了过去，同时反手一剑，把他的身体刺了个对穿。在这个人像一根木头跌下马去的时候，刚小胜一场的约翰被另一人刺中手臂。他咬牙忍痛，顺手一插，将其大腿刺了个对穿，对手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此时，已奔出一段距离的康丝坦扎听到叫声回过头，她美丽的脸上已满是泪水。她不得不丢下约翰，她帮不了他，而且，有两个人从争斗中脱身，正紧咬着她不放。
怎么办？
回头那一霎她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嗜血的光芒，她惊恐地牙齿打颤，手脚冰冷，低着头伏下身，拼命挥舞着马鞭，踢着马肚，催马快跑，快逃。
我不想死啊！我还有未完成的任务，我不能死！！
当其中一骑与她并肩齐行时，眼角瞥到剑光一闪，她忙扭转马头，改变方向，避开这一剑。剑身划破空气，几缕红发抛到空中，又扬扬洒洒地落了下来，她未注意这些，只是一味地策马向前，即使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她也无暇顾及了。
最后追上来的人大叫一声向她冲去，将剑插进了她的身体。霎时间，她的衣裙渗出了许多血。与此同时，她也将一柄匕首向对方的咽喉重重掷出，干净利落地结果了他。在她身后不远处，阿贝尔一脸凶狠的表情，将剑从倒在地上还散发着热气的尸体上拔出，再狠狠插入，再迅速拔出，似乎和死者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而这个前一刻还威胁着王后生命，割下她几缕头发的人，后一刻身上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红的液体。至于他生前究竟对这个浑身溅满鲜血的小男孩做了些什么，在他身下欢快汲取营养的泥土是不会多加理会的。
如果说它也有思想，那么，它大约会为了今天得到如此多的养料而欢欣鼓舞罢，那些沙沙作响的灌木丛就是它的代表。此处明年定会开出无比诱人的花朵。
比蔷薇更红艳，比玫瑰更香甜。
在年轻的王后为了生存疲于奔命，手染鲜血，并很有可能一命呜呼的时候，战场上的形势对国王非常有利，因为他深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有充分给养，才能兵强马壮的道理；相对的，敌方未做好充足的战前准备，现在只能靠吃些咸肉和粗劣的食物度日，营房里病号猛增，战斗力大减，几次战役中他们节节败退，丢失了数个城池，最终在退至大本营之时与奥地利援军汇合，方才扳回一局，成功地守住了最后的防线。军营里唱起了一阵阵感恩的赞美诗，那歌声从营房传到全巴伐利亚。
而来自奥地利千里寻夫的安娜，刚刚住进萨尔茨堡的一间小旅馆中，向旅馆老板打听路线，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到达目的地。
“小姐，我们还是先呆在这里，找人传个信给弗朗西斯阁下，让他派人护送我们吧？”随行的侍女忧心仲仲地，“我们就这样跑去，万一遇上坏人……”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安娜颇有气势地呵斥她的侍女，“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该怎么做了！要是那个信差贪生怕死收了钱不尽义务，我岂不是要在这里等到明年！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我现在就要去，谁也别拦着我！王后表姐尚且无法阻拦我，怎么？你认为你比她行？”
侍女被她凌厉的语气吓坏了，跪伏在地，哽噎着重复道：“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求您发发慈悲，原谅我吧！”
安娜对她的话起到的效果很满意，接着她宽容的原谅了侍女的莽撞。没办法，谁让自己拥有他人所没有的智慧和魄力呢，智者就该为愚者指明道路。她认为，自己的话就是上帝的意旨，是无比正确的。至于侍女那愚蠢的建议和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而她有责任纠正人们的错误。
* * *
萨尔茨堡是一座山城，地处阿尔卑斯山北麓，南面是高山连绵，北面却是一马平川，形成极大的反差。这座大主教的驻地同时以盐矿而远近闻名，每日来此朝圣的人和收购食盐的商贩络绎不绝，波光潋滟的萨尔茨河流经此地，河面上船只来来往往，水陆两地运输的便利使此处的商业快速发展，给庄严的空气镀上了一层市侩的色彩，二者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一派和谐的山水秀丽风光。
此刻，河面上一艘不起眼的船上，几堆垒的高高的行李后面，正藏着两人，用斗篷包得严严实实，小个子的那个紧紧地挨着身材稍大的。靠外头有个体型魁梧的壮汉警惕地转动着灰色的眼珠，四处观望。
这三人正是以三敌五，侥幸逃脱了追兵的王后和她的义弟，以及她勇敢的侍卫。
为了避免骑马颠簸导致伤口裂开，也为了逃避追兵，他们选择了走水路，简单地包扎一番后，他们三人就雇了一艘船，顺流而下，来到了目的地。至于那把剑，碰巧刺上了康丝坦扎的铁片胸衣撑，剑刺破裙子时滑下去，斜着扎进了肌肉和肋骨间。（注1）伤口很长，很狰狞，但幸好扎得不深，未伤及内脏和大血管。否则的话，她恐怕就要成为欧洲历史上最短命的王后了。
她紧怵的眉头表明她正在遭受的煎熬，□□上的，以及精神上的。左肋处的伤口正一跳一跳的痛，恐怕还在少量的渗血，彼得看到会说什么呢？他要是知道我杀了人又会说什么呢？也许，他什么也不会说，也许，他会觉得满意。她忍不住想到，当她寻找隐身于附近的王宫卫队时，他们竟都凭空消失了。除了国王和她的命令，还有谁能命令他们离开的呢？
彼得，你这样做，是真想要我的命吗？
我杀人了，我的双手沾满血腥，染满污秽，你满意了吗？
我究竟要如何，才能洗净它，才能解开你心中的死结呢？
是不是，死在那片林中，对于你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呢？
你是我今生的责任，彼得，我又何曾不是你的责任呢？
事到如今，究竟是谁欠谁更多，早已经算不清楚了罢。
如一湾碧水的眼眸中一片死灰。
一个震荡，船靠岸了。约翰小心地扶着他的主子和男孩上了岸，穿行于来往吆喝的商贩平民和表情肃穆的僧侣朝圣者之中，在复杂的街巷里左转右拐，闪身进了其中一家中等规模的旅馆，朝老板丢下了一枚金币，要了这里最好的房间。
老板兴奋得两眼放光，把金币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下，验明真伪后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亲自送客人上楼。他边走边想，今天真是赚大运了，来了两批出手如此阔绰的人物。要知道，平日里的客人可都是些商贩，锱铢必较，讨价还价的让人心烦。要是每天都来几个这样的客人，那该有多好啊！
“几位客人是来这里朝圣的吗？我知道几处有名的圣地，要不，我领你们去？”旅馆老板谄笑地脸都皱成一团了。
“不必。”约翰冷硬地回绝了。
老板吃了回闭门羹，不再多话，在屋子里领着伙计忙活一通后，就退出去了。他不禁想，这批人比早上那两个女人还奇怪。
他摇摇头，管它那么多的，有钱挣就行。
换上新的被褥，康丝坦扎疲累地一下瘫在床上，结果不慎牵动伤口，她的眉头瞬间拧成一团。约翰出去打听情况，补给物品了，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阿贝尔在隔壁沐浴，他身上沾的血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多，但都不是他自己的血。
想到那具被阿贝尔捅得马蜂窝似的尸体，她一阵阵泛着恶心，当时阿贝尔抬头时，她看到他满脸鲜血，嘴角似乎咧了一下，大概是她剧痛之下产生的错觉吧，她安慰着自己，他只是吓坏了，和她一样。不过，都过去了，一时半会，那些人是找不到这里的。现在，她急需休息，为以后积聚力量。
她闭上眼，努力地想睡上一小会，一个两眼凸起，喉咙插着一把匕首的人就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把她的睡意驱逐的干干净净。她睁大双眼，聆听着窗外吵杂的各种声响，看着床顶发呆。无神的大眼睛里，说不清的各种色彩正交替变幻着，一层——又一层，正譬如她此刻纷乱的内心。
此刻的她自怨自艾，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迷情绪之中。她没有发觉，她的体内承继自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勇者之血正在沸腾，将她打造地更加坚韧顽强。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很可能出自另一个人之手。
* * *
千里之外地处慕尼黑的王宫中，一名头顶金冠的女子正死死捏着手中的信件，仿佛要将信挤碎一般，她的脸孔扭曲地再看不出昔日美丽的容貌。
“该死的！”她在心里不出声地咒骂着，“该死的卢卡斯伯爵，我千辛万苦将那些卫队召回王宫，准备一击得手，你却打草惊蛇，让她跑了！要是让陛下知道，我就死定了！不行，不行！”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焦急地扭动着双手，心想，“那几个卫兵已经被我用金币堵住嘴了，但是，但她如果遇到陛下，把一切告诉他的话，我该怎么办？不行，她必须死！”她的眼中闪动着惊人的坚定信念，让一旁偷偷看着这一幕的帕梅拉心惊胆战。
当晚，一只雪白的信鸽从王宫的某处窗口起飞，扑棱着翅膀，越飞越远，最终消失在暮色沉沉的天际。稍晚一些，另一只灰黑的信鸽也腾空而起，飞向远方，奔赴不同的目的地。
注1：那个年代，所有女人都穿着铁胸衣，附有一种胸衣撑，就像男人的护胸甲保护胸前部，胸衣撑也能起到类似的作用。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一次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