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修道院的生活 ...
-
人生中总是充满了无数奇妙的际遇，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
所以，人生才如此美妙，让人充满期待。
---------------------------走进修道院-----------------------------------------
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早晨，康丝坦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她生活了数月的王宫，带着简单的行李，和伊莎以及两名侍女一同坐上了驶向修道院的马车。
车子已经前行了一段路程了，康丝坦扎突然忍不住把头探出车窗，朝来时的方向看去。在朦胧的雨雾中，隐约可见亲自为她们送行的路易二世仍站在原地，看着她们。康丝坦扎一阵心酸，就那么一直看着，脸上雨水泪水交错，再分不清。
二人一路无话，安静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在一路颠簸中，到达了目的地——巴拉达女子修道院。这是一座阴森而宏伟的修道院，它那黑森森的围墙至少五十尺高，几个石筑的尖顶带着狭小的窗户挣扎地从里面冒出头来，门前的石柱上雕刻着圣徒们严肃的脸孔，给整个天空罩上了一种阴暗的气氛；还有一面对着修道院的花园，一直延伸到河边。
当康丝坦扎通过锈迹斑斑的大门走进去时，尽管气候已渐炎热，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起了身鸡皮疙瘩。她的头顶上是尖形双拱屋顶，木雕贴面，天蓝色彩绘，装饰着百合花图案；脚下是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泛着冷光。几步开外有根高大的柱子，接着又一根，再接着又是一根；大厅纵深一共竖着七根大柱，支撑着双拱屋顶落在横向正中的拱底石。还有一扇扇尖形长窗，尽是光怪陆离的彩色玻璃，折射出歪斜扭曲的光线。
院长维热莉亚修女简单地欢迎了她们的到来，便唤来一位叫菲立慈的修女领她们去房间。表情木然的菲立慈修女一面在前面带路，一面详细地同她们介绍这儿的日常生活和规矩，让她们牢记。
美女啊美女，康丝坦扎看过院长后，在心里反复念着暴殄天物。尽管严严实实地包着头巾，裹着披风，她仍可以看出院长维热莉亚修女是个不逊于阿格尼丝的美女。长成这样居然还嫁不出去么？什么世道啊？？
昏暗阴沉的走道上，迎面走来的是些脸色苍白的修女，她们胸前挂着的一串念珠和一个铜十字架，加上圣坛发出的芳香，圣水吐出的清芬，蜡烛射出的光辉，都有一种令人消沉的神秘力量。
康丝坦扎从她们身上看不到“生气”，这就是自己要呆一辈子的地方，相处一生的人们了，她轻叹口气，隐隐担忧自己将来是否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菲立慈修女正在用庄重而低沉的语调说着：“……太阳落山后，所有人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否则就要进行退省静修，九日仪式。这里是自习室，晚祷之前我们都在这里学习上帝赐予我们的智慧；还有藏书室，你们平时可以去帮忙抄抄书；那里是餐厅，还有音乐室。……”
在平板单调的话语声中，康丝坦扎的思绪已经不知逃逸到哪里去了。
* * *
时光不知不觉地流逝，日子枯燥无味地过着。
整个星期，不是读点圣史摘要，就是读修道院长的《讲演录》，只有星期天，才选读几段《基督教真谛》调剂调剂。上音乐课的时候，歌唱的不过是金翅膀的小天使、圣母玛利亚、威尼斯的环礁湖、湖上的船夫等等这类平淡无奇的作品。康丝坦扎与外界完全脱离了联系，乖乖待在修道院中，任日常的生活慢慢一点点磨去她的活力。
在这所修道院中，有缺乏嫁妆而被家人送来的贵族小姐，有丧夫无嗣的寡妇，有为生活所迫的平民，对人生丧失希望的女子，也不乏真正虔诚地以身侍奉上帝者。康丝坦扎看到她们眼中偶会闪过一丝不甘，但大都已成一滩死寂。
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她们那样。
康丝坦扎开始夜夜失眠，而伊莎，日渐沉默。康丝坦扎已原谅了伊莎，她竭尽全力想帮帮她，但伊莎还是慢慢消沉下去。修道院内消息封闭，连王宫中的风也吹不进来，更别提远方的罗马了。
她找了些算是比较有趣的事做。这里的藏书室资料丰富得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在其中找到一些连王宫藏书阁都没有的古希腊、罗马文献，除了哲学，还涉及建筑、绘画、天文、医学等方面，让喜欢看书的她爱不释手。闷的慌时，她就拉着伊莎一起，翻译这些书打发日子。
她还在其中找到一本英国的约翰撰写的著作.
在书中，他探讨了人的本性与社会存在应如何达到统一和协调的问题。他认为人生目标乃追求“至善”，个人精神自由应与此吻合；而社会法律亦服务于此，它维系着社会公义之存在，对人们偏离或违背其正确目标的行为加以警告和惩罚，人性与法律都体现出理性的原则。他还提出个人精神自由与社会法律及公义在理性基础上统一起来的主张，倡导现实生活中政治和哲学，个人意志与伦理规范的有机结合。
康丝坦扎觉得他写得还不错，至少比那些死板的理论典籍好些。
在这里，康丝坦扎迷茫的心灵获得从未有过的平静。她在失眠的夜里，回忆着从前的一点一滴，找寻着蛛丝马迹。她曾一度以为自己和露丝有联系，但现在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当时露丝落水时是在大冬天，不被淹死，也被活活冻死，连下水搜寻尸体都做不到。而且康丝坦扎看不懂日记中的一小部分语句。白纸黑字她是看的明白，但组成的词她就不是全看的明白了。有谁会看不懂自个儿写的东西吗？
不过，她对巴伐利亚的王宫却有种奇妙的熟悉感。当初记住意大利宫殿中的房间和路线就花了她近一个月的时间，而在巴伐利亚，不到十天她就能准确走对地方了。而那个藏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与其说是她找到的，不如说是她知道的，是的，当她走到那儿时就知道里面另有一片天地了。
或者，是她小时候来过这？
康丝坦扎决定，无论真相如何，她都要去看看那条吞噬露丝生命的河。但是，怎么出去呢？唯一的机会就是周末出外采摘葡萄。
原来，修道院在附近拥有自己的土地，在地里一般会种些葡萄，用来酿酒。
平时那些贵族出身的小姐寡妇们都不参加这些繁重的劳动的。当康丝坦扎提出时，一直对她不错的院长很爽快地答应了她。也许是因为她略通医术，平时谁有个伤风发热的来找她，很快就能摆脱病痛，所以，众修女对她都很友善，院长也一直关照她，管得相对宽松些。
对于现在的康丝坦扎来说，能出去呼吸点新鲜口气的机会是那么难能可贵，就算没有露丝的原因她也还是会去的。虽然在日头下劳作辛苦些，但她觉得身心都获得释放，无比得舒畅。
在某个傍晚，她们回到修道院时，发现了一名浑身狼藉的男子昏倒在门口，看样子伤的不轻。女子修道院有规定不能进男人的，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门口，所以她们叫来附近的平民将其运回家中。此后，略通医术的康丝坦扎又多了个出门的借口。遗憾的是，维热莉亚院长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总会找人陪着她。
她们帮那名男子处理好伤口，男子醒转，睁开了眼。此时，饶是资深的菲立慈修女的眼睛都有些看直了。
他脸颊窄瘦，有着卷曲的黑发，微微凌乱的刘海，深蓝色的眼睛。眼窝很深，鼻梁挺秀。有人说过，即便是同样的蓝色眼睛，在金发和黑发的人脸上都是不一样的。金发的人拥有蓝眼，会显得颜色很浅，纯洁而干净，像个天使，比如小鲁道夫。而黑发的人拥有蓝眼，便是绝望的邪气，就像吸血鬼。
他说他叫威廉，是个商人，路上遭遇袭击，受了伤才昏倒在那里。善良的众修女二话不说就相信了他，但康丝坦扎觉得他没说实话，从他闪烁的眼神可以看出他隐瞒了些什么。不过这个像吸血鬼的男人看起来不象是个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既然他不愿说，康丝坦扎也不会强人所难。
当威廉伤势好转后，留了下来，主动到葡萄园帮忙，无论是年轻的农家女孩还是修女们，都很乐意他的存在，菲立慈等老修女数次委婉地想让他离去，未果。
葡萄园和附近的田地今年大丰收，周围的人们都说，是因为国王的前王妃化为河神，用她的身躯滋润了这片流域上的大地。
康丝坦扎常常在休息时间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水发呆，她还未到过河边。但是当她第一次远望这条河的夜里，就开始做梦。梦中冰天雪地，在一阵纷杂的马蹄声中，她看见远处冰面上，一个高高骑在马上的红发少女孤寂的背影，很熟悉的感觉。
危险！
她急切地朝那个女子伸出手去时，冰面碎开，四分五裂，女子连马瞬间没顶，紧接着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起时她猛地醒转。炎炎夏夜，她从骨子里发冷，似乎刚刚经历了那般严寒的天气。
此后她多次走进相同的一个梦，在相同的地方打住。每每头痛欲裂，她仍渴望梦到更多，但天不遂人意，总是同一个梦，在同一处打住。她迫切地希望走到河边，踏入河水，甚至有潜入水中的欲望。很疯狂，她知道，在这个地方呆久了谁能不疯？！
康丝坦扎从沉沉的思绪中回来，收回视线，却瞥到威廉正看着她。不知是第几次了，康丝坦扎一面想着，一面朝他投去疑问的目光。威廉只是笑笑，就埋头劳作。
迄今为止，从为数不多的几次谈话来看，康丝坦扎觉得他似乎在等什么人，不过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尽管他在尽力掩饰，但康丝坦扎从他的言语措辞和举手投足间感觉到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他的身份绝对不一般。于是，漫无边际的猜测也成了康丝坦扎日常生活的一项，因为，实在是太闷了。
她已经打听到了洛泰尔的消息，他被发现藏身之所后奋起抵抗，战败，在那不勒斯市场被斩首。康丝坦扎瞒着伊莎，她觉得伊莎已经无法承受任何打击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至于雪莉公主，听说在王宫受到了热烈欢迎和殷勤款待，国王和众大臣在商议是否与西西里联姻，或者已经下了决定。听到这些，康丝坦扎仿佛在听陌生人的故事，心止如水，无波无澜。从前的一切一切，过眼云烟，似乎那次被他侵犯，也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虚无缥缈，风过无痕。
在一天夜里，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修道院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