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神奇的日记与现实 ...
-
夜里，康丝坦扎又做噩梦了。她醒来后久久无法入睡，于是披衣起身，到花园里走走。她无意间发现角落里平时都是锁着的铁门半掩着。是谁开的？全修道院只有院长有所有的钥匙。康丝坦扎带着疑惑走向那里，四周看了看。
没人。
是院长忘了关么？还是有谁溜出去了。
唔，不管那么多了，这是个机会，康丝坦扎想。她壮着胆，推开门，向河流的方向走去。
如霜的月光铺了一地，四周影影绰绰，不知名的虫子高低起伏地鸣叫着。康丝坦扎越走越有些害怕，紧张地可以听得自己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全身鸡皮疙瘩冒啊冒的。走了有半个世纪之久，她终于胆战心惊地到了日思夜想的河边，立马后悔。这黑漆漆的，看的到什么呢？
她正想转身回去，猛地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
谁？！
她惊恐地全身汗毛乍开来。
只听声响渐渐变大，她僵在原地，吓得魂飞魄散，一下也动不了。
“……回来……回来……”
清晰的呼唤声从水面传来。
康丝坦扎眼前一黑，身体像不受意识控制般，一步步朝河里走去。
“谁在那里？！”
突然响起一个男声，康丝坦扎浑身一颤，似猛然清醒过来，接着脚下一滑，惨叫一声，跌入水中。后来，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把她抱起，颠簸着，然后平稳了，最后，她昏了过去。
* * *
水里的感觉好温暖，好安心——
康丝坦扎缓缓睁开眼，四周一片浓雾。这是哪？
“任务完成之时，去西西里吧，我等你。”浓雾中突然浮现一个人影，如梵乐般动听的声音响起。
“任务？什么任务？”康丝坦扎并未感到害怕。这个人，她应该知道。
“命运之轮已经转动，错误终被修正，残月终将圆满。到时候，我来接你。”人影一面说着，一面慢慢淡去。
“等等！你说明白点！别走！”康丝坦扎焦急地冲入雾障，陷入重重迷雾之中，失去了意识。
当康丝坦扎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帷幔，熟悉的床，熟悉的房间。
我怎么回到王宫了？又在做梦？对了，刚才梦见什么来着？康丝坦扎努力地回想着刚才的梦境。里面提到什么任务、西西里，还有句不明不白的话。
头好晕——
康丝坦扎揉着额头，试图起身，结果发现全身发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咦？我这是怎么了？
“你醒了？”埃米尔夫人走了进来，一如既往地严肃。
“我怎么会在这里？”康丝坦扎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我不是应该在修道院么？”
“你落水后发烧，昏睡了一天一夜，高热不退，药石无效，修道院只好把你送回来治疗，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埃米尔夫人端着粥碗，一勺勺喂她，接着说道，“不过，等病好了你就得回去。雪莉公主还在宫里，过几天返回西西里，也许你已经听说，陛下和她已定下婚期，开始筹备婚礼了。就在两个月后，她将重回此地，成为王宫的女主人。你在这里不合规矩，康丝坦扎小姐，你恐怕不能呆太久，还是早些离开罢。若是暂时不想回修道院，安茹伯爵夫妇愿意让你去他们家养病，直到完全康复。”
康丝坦扎听到婚讯身体僵了僵，两个月后结婚么？恭喜了。
“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送我去他们家呢？”康丝坦扎问道，“可以指派宫廷御医暂驻伯爵家呀？不用来这里的。”
病还没好全，移来移去多麻烦哪！
埃米尔夫人闻言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亲自接你来的。”说完端着空碗站起身，离去前补了句：“呆会儿还要喝药，先别急着睡。”
房中又恢复了安静，康丝坦扎怔了怔，旋即起身打开了箱子。
还在！她喜悦地取出厚厚的一沓日记，紧抱怀中。因为进入修道院时行李要经过检查，她担心日记被当作禁书没收，并没有带去。她抚着木制的封面，陷入深思。
露丝，你的丈夫，夺去我贞洁的男子，就要结婚了。可是，我仍未找回自己，也未找全你。露丝，你难过吗，你能明白我吗？
告诉我，我注定要在那个暗无天日活人的坟墓里呆上一辈子吗？我要离开，我做梦都想离开，你帮帮我！
* * *
自从康丝坦扎醒来后，见到了蕾西和其他几位贵妇人，她们无非说些让她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之类的体己话。
等到第二天，陛下仍未出现，倒是来了个不速之客——雪莉公主。
她那点缀着藤蔓和藓苔图案的洁白衣裳发出刷刷的响声，雪白的肩膀、发亮的头发和钻石都熠熠生辉，她一直往前走去，昂首向康丝坦扎身边走去，令康丝坦扎不禁担心她随时有跌倒的危险，因为头仰那么高根本看不到路么。
雪莉公主把她那裸露的肥胖的手臂的肘部靠在椅臂上，腰板挺直地坐着，和康丝坦扎简单客气地聊了会，语气傲慢，俨然以巴伐利亚王宫的女主人自居。她说话的时候时而瞧瞧轻松地搁在椅臂上的肥胖而美丽的手臂，时而瞧瞧美丽的胸脯，弄平挂在胸前的钻石项链，一连几次弄平连衣裙的皱褶。
这些，令康丝坦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只想快些摆脱眼前这个人。不过，雪莉公主似乎并不打算轻易让她如愿。
“听说你有件价值连城的白狐皮袄，给我瞧瞧如何？”
康斯坦扎命人取来，雪莉公主接过去，抚摸半晌，方才说道：“手感很好，做工也很细致。”
“您要是喜欢，就拿去吧。当我送您的见面礼。”康斯坦扎礼节性的微笑着回答。
雪莉公主停止抚摸，面色平淡地说道：“是挺不错的，可惜啊，被某人穿过后，一文不值了。”她笑着将白狐皮袄递回，补充道，“当然不是指您，康斯坦扎小姐，希望您不要误会。您可是有着古老而高贵的霍亨斯陶芬家族血统，原意大利和西西里两国公主，多么显赫。我对拥有尊贵地位的人是不会有任何恶意。”
呵，是吗？
康斯坦扎笑了笑，道：“我并没有误会您的话。还有，抱歉指出您的一些小小纰漏，我虽不再是公主，却是西西里女伯爵，教皇仁慈，并未完全剥夺我的封号。”
雪莉公主脸色微变，顿了顿，用高人一等的口吻说道：“女伯爵么？听起来真不错。你是个聪明人，康斯坦扎小姐，也很大方，连陛下送您的礼物都可以随便送人呢。如果是我的话，属于我的东西，包括我的丈夫，我会坚决捍卫，不会给别人可乘之机。这是身为贵族女子起码的自尊。”
“有谁这么大胆敢和高贵的公主殿下抢东西，除非她不要命了。至于我，该是我的就是我的，我从不强求。不过，允许我冒昧的补充一句，您现在还没有丈夫呢，公主殿下。”康斯坦扎好心提醒道。
“就快了。给你个忠告，康斯坦扎小姐，当我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时，希望你已经回你该去的地方了。毕竟，你的兄长是个凶犯，虽然你没有能力伤害到我，但你们留着相同的血液，我们得杜绝可能的危险，你说对吗？”
“说到血脉，我们似乎还有点亲戚关系呢，公主殿下。”康斯坦扎想了想，不待其回答，转而说道：“不知您是否听过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故事，有关云、风和天。”
“哦？说来听听。”
“有一天，一个小孩问一个老者，大家都说天最大，但是有云的时候，就会把天遮住，那岂不是云比天大？老者想了想，说，起风的时候，把云刮跑了，天就有显出来了。所以，得出结论，还是天最大。”
康斯坦扎停下，看着雪莉公主似还在等后续，灿烂地笑了：“说完了，这就是我的答案。和您聊天很愉快，公主殿下。请您原谅我病体初愈，恐怕没有更多力气继续陪您了，实在万份抱歉。”
雪莉公主疑惑的表情一览无遗，但她不肯承认自己没听懂，只朝康斯坦扎点了下骄傲的头颅，离去了。
结果第三天，雪莉公主带着数人浩浩荡荡地再次光临她的寝室，康斯坦扎再次不吝赐教，指点了她一番。
呼，结束了，康斯坦扎脱力地躺回床上想着，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也不知是哪个混蛋乱嚼舌根，搞得这个鼻孔朝天的女人把她当成假想敌，时不时过来刺上一刺，烦不胜烦。上帝啊，我是病人哪，可怜可怜我吧。
------------------------病好了，回到修道院了----------------------------------
在重回王宫的短短几日，直到离开的那一天，她一次也不曾见过路易二世，这使她不由有点小小的遗憾，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面。当她察觉到自己的内心时，大吃一惊。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你是怎么了？你在意他？你爱上他了么？
另一个声音立马反驳，不是的，你只是把他当朋友，当亲人，对你好的人你都会不自觉地对他好。你离开他这么久，并没有三日不见，如隔三秋，朝思暮想，茶饭不思，你没有恋爱，康斯坦扎，就算有，你也该把这株有毒的幼苗拔除。他即将结婚，他救不了你，你的坟墓在修道院。
康斯坦扎恢复些元气后，就回修道院去了。她发现在这封闭俭朴的地方呆久了，竟极其不适应宫廷的那种豪华生活了，更别提以雪莉公主为首的众人三天两头冷嘲热讽的。在修道院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出去，可是，真正出来了，她又无所适从，茫然不知所以。她难过地发现，在曾给予她庇护的宫殿中，已经找不到她的位置了。
收获葡萄的季节已过，她真真正正过起了牢笼般的日子。没几日，她就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祷告无法使她获得平静，反而更加的心烦意乱，捧着书也无法集中注意力，看不进一字一句，满脑子想着要出去。
如果我是露丝的话，她想，如果我是露丝的话，他就不会将我丢进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闻不问了。康斯坦扎连日来已不知第几次突然软弱地想着：要是我真的是露丝就好了。
呵，痴心妄想。深夜难眠，清醒过来的她冷冷自嘲。
你就是你！你不是露丝，你也不是康斯坦扎，你只是你！
你要做你自己，康斯坦扎！
所以，现在，做些你应该做的事吧。
虽然不知道梦中人说得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什么任务，不过，去西西里总没错吧？
托回宫这几日的福，她在日记中找到了几个重要线索。
其一，露丝很欣赏蕾西，在安茹伯爵与蕾西的交往中帮了很大的忙。
其二，波因斯侯爵曾提过的那把神秘的“光剑”竟是由露丝一手设计的。她以圣物的名头献上此剑，既消除了教皇因缴税不足的不满，又成功解救了被当成灾祸源头即将被施以火刑的蕾西，可谓一箭双雕。当康斯坦扎看到这段时，颇感兴趣，可惜露丝并未详细记载煅炼过程，只提到当时的灾情和造此剑的不得已。
唔，明白了。波因斯侯爵想问的就是这个了吧？弗朗西斯接近她为的也是这个吧？可惜，白费力气，她不知道啊不知道。
其三，日记里提到了院长维热莉亚和一个被露丝称作“吸血鬼”的男子的故事。说到这件事，不得不提提路易二世陛下，真狠哪，为了打击对手，居然设计陷害二王子侵犯其妻，也就是露丝，结果中招的是“吸血鬼”，导致他遭到审判，差点丧命。
太差劲了，连自己的妻子都要利用，康斯坦扎愤愤地想着。您就不会换个别的女人出演您的剧目么？看得出来，您后来对露丝越来越好了，她也渐渐对您有了好感。可是，做出这样的事以后谁还敢相信您口中的爱情啊，陛下？！国王路易二世在康斯坦扎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康斯坦扎再次被露丝的所作所为狠狠地震撼了。怒火中烧的露丝想了个绝妙的计策，将几面镜子排成五芒星，成功地使圣母像忽隐忽现，借此创造圣迹，使“吸血鬼”顺利逃过一劫。
她一回到修道院就扎进藏书室，找到当时的记载，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神殿里发生了一件奇事，我怀着无比虔诚之心将其记录，愿圣母与我们同在。
昨天晚上神殿里圣母像突然消失不见了，守夜的士兵曾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在神殿内一晃而过，我相信，那就是圣母第一次显灵。因为，今天早上，圣母像好端端的就在神殿里。
今天，所有人都时不时望向高地上的神殿，傍晚，神殿被夕阳余光包围，令人惊异的是神殿背后竟有一道光晕，呈半圆形散开，宛如神殿长了一对翅膀，眨眼间又一闪而过。
“圣迹！！圣迹！！”我们高呼。
我与周围所有人都俯首跪地膜拜着，默念着圣母玛利亚的名字，请赐福与我。
当晚，神殿内增加了守卫，我也自告奋勇，加入其中。异象复生，众目睽睽之下，圣母像再次消失。随后，圣母像重现。我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到圣母显灵，这是多大的福祉！
第二日，我有幸进宫向国王和王后详细讲述夜里的奇迹，在那里，有名女子正描述着自己的奇妙梦境，她说，圣母玛利亚在她面前，一脸痛心地提起王宫监牢中有人蒙受冤屈。紧接着我讲述我的所见所闻，他们都十分惊异。后来，国王让牢中的囚犯用赎愆祭赎罪，而这名梦见圣母的虔诚女子，则送入修道院，成为院长。……”
真聪明！用镜子么？下次有机会我也要试一试。不过提到“吸血鬼”，她倒是遇到个象吸血鬼的男子呢。想到这里，康斯坦扎猛然间醒悟。
吸血鬼？威廉！院长？维热莉亚！
唔，原来如此。那么，我也来凑个热闹罢。
旁敲侧击地询问了数位出身贵族的女子后，她隐约猜出了威廉的身份，更加坚定了内心的猜测。
不过，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日记中突然冒出来的那个人。
备注：1. 康斯坦扎的父亲曼弗雷迪据守意大利自封为王前已继任西西里王位，但战败身亡后王位被法国伯爵夺走，伯爵千金雪莉成为公主，而康斯坦扎被剥夺公主身份，但在其父和其兄死后按爵位继承获得西西里女伯爵的封号。
2. 赎愆祭：用羊群中的母羊，或是一只羊羔，或是一只山羊为燔祭，由祭司举行仪式，献给神以赎罪。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神奇的日记与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