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公主（原<迷失在中世纪>）》夏梦尼

12、哈布斯堡之行

　　在明媚的春光中，康丝坦扎一行坐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哈布斯堡。
　　洛泰尔离开了，伊莎被留在宫里。康丝坦扎明白在那件事中，伊莎无法违抗她的丈夫，但她仍然无法原谅伊莎，因为康丝坦扎一直把伊莎看作她最亲近的人，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所以，这次去哈布斯堡，康丝坦扎没有叫上她，她想，适当的距离对两个人都好。她只邀请了安茹伯爵和他年轻貌美的妻子蕾西，加上东道主弗朗西斯，四人一同踏上前往哈布斯堡的旅途。

　　他们透过车窗，欣赏着沿途迤逦的风景。马车沿着上坡路慢慢儿走了大约半个钟头，最后来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山坡上，哈布斯堡马上映入眼帘。只见巨大的石头建筑物就像巨人一样盘踞在高垅上，尖尖的塔顶笔直地指向天空。它的前面是深不可测的护城河，上面整齐的罗列着密密麻麻的箭窗。
　　还未踏入其中，康丝坦扎就被布局严谨的防御建筑震撼了，她和伯爵夫妇一致同意，这里果然不负“鹰堡”的盛名，可谓是固若金汤。

　　得知哈布斯堡的主人波因斯侯爵出外钓鱼，暂未归来，侯爵夫人健康状况不佳，很少会客，小鲁道夫还没睡醒。于是，弗朗西斯提议先带他们四处参观。
　　他们跟着弗朗西斯走进了餐室。那是一间宽敞舒适的大屋子，布置得很精致。康丝坦扎稍许看了一下，便走到窗口欣赏风景。从狭小的窗口向外远眺，只见弯弯曲曲的河道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林木，十分繁茂，山谷蜿蜒曲折，深处不可窥见。

　　他们再顺着曲曲折折有些昏暗的走廊到别的房间里去看，一个个房间高大美观，家具陈设也错落有致，比起王宫来，可以说是豪华不足，风雅有余。在这种以防御为主的城堡中，有着这样豪华的房间，可以说是比较少见的。康丝坦扎不禁感慨哈布斯堡家族几代人为了舒适生活所作的努力。

　　蕾西叫她去看一张画像。她走近前去，看见那是弗朗西斯的肖像，和另外几张小型画像夹在一起，挂在壁炉架的上方。这时，弗朗西斯走了过来，指着另外两张画像说，“这就是我的哥哥安东尼和姐姐阿格尼丝，画得象极了。跟那一张是同时画的，大约有五年了。”

　　康丝坦扎望着那几张画像，画像上的阿格尼丝，少女模样的她金发碧眼，笑得甜美，比康丝坦扎依照日记想象的样貌还要艳丽几分，有着令人一见倾心的魔力。
　　康丝坦扎久久地站在画像前，细细看着。

　　“鲁道夫也跟他母亲一样漂亮吗？” 康丝坦扎有些好奇地问道，眼睛仍停留在画像上。
　　“噢，那还用说──从来没有过这样漂亮的孩子，又乖巧又可爱。”
　　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女子不知何时走入房间，回答了康丝坦扎的疑问，她接着说，“他刚刚睡醒，你们可以去瞧瞧他。”

　　于是，他们走进了一间宽敞的婴儿房，在一个精致的摇篮中见到了小鲁道夫。小婴儿看到陌生人也不哭不闹，对他们露出了可爱的笑容，湛蓝的眼睛澄澈而灵动。
　　“真是太可爱了。”康丝坦扎和蕾西同时发出感叹，“像个小天使。”
　　康丝坦扎不由自主俯下身伸出手去，捏捏鲁道夫的小手。鲁道夫一下握住她的手指，咯咯笑得更欢。她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孩子。瞧他那小鼻子小眼睛，和国王陛下简直是一个膜子刻出来的。

　　就是这个孩子使露丝最终坚定了离开的决心，康丝坦扎想到此，心生黯然。
　　鲁道夫，你知道吗，因为你的存在，一个叫露丝的女子不明不白地丧了命。这大概也是你的父王至今不愿认你的原因吧。不过，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错，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由你来承受。

　　他们在婴儿房中呆了好一阵，两位女士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室内。他们离开主塔，接着走进树林，踏上山坡。从树林的空隙间望出去，可以看到山谷中各处的景色。对面一座座小山，有些小山上都长满了整片的树林，蜿蜒曲折的溪流又不时映入眼帘。

　　弗朗西斯和康丝坦扎走在前面，安茹伯爵和夫人落在后面。
　　康丝坦扎决定抓住机会，率先出击。
　　“弗朗西斯，我听说陛下以前有过一位妻子，不幸早夭，在宫里，大家对她的事似乎都避而不谈。我很好奇，你能和我说说她的事吗？”
　　弗朗西斯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同她不是很熟，知道得不多。而且，陛下不喜欢听到她的名字，这在宫里是个禁忌，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回去一定提都不提。我真的好想知道，求你啦，告诉我吧。”
　　她向弗朗西斯撒娇道，眼睛眨呀眨的。

　　弗朗西斯回头看了看，低声对她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康丝坦扎一脸天真的表情，“我知道我和她长得很像，我还知道她是落水身亡。别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恕我冒昧，陛下既然已经有了妻子，为什么你姐姐还会生下鲁道夫呢？”
　　“她抢了我姐姐的男人，占了我姐姐的位置。”弗朗西斯冷冷说道，“她叫露丝，是查斐斯特家族的么女。在陛下还是王子时，王后用了卑鄙的手段，逼迫我姐姐嫁给二王子，生生拆散了她和陛下这对恋人。陛下不得已娶了露丝为妻，但他向我姐姐承诺，有生之年，定会正式迎娶她。后来，二王子殿下战败身亡，露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蒙蔽了陛下，令陛下不愿履行当年的承诺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姐姐痛苦地想自杀时，发现自己怀孕了，是陛下的孩子。她低声下气地恳求露丝给她一条活路，不曾想露丝竟用离家出走来抗议。结果在路上，她不慎骑马行至冰封的河面上，导致冰层破裂，落水而亡。”

　　“就这样？”
　　“就这样。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她的兴趣啊、爱好啊、特点啊、有什么朋友啊……”
　　“知道这么多做什么？”
　　“好奇嘛。在宫里想问又不敢问，憋死我了。出来以后觉得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你不喜欢王宫？”弗朗西斯挑了挑眉，问道。
　　“说不上喜欢，太沉闷了。就那么几个人，天天做那么几件事，真无聊。哎呀，越说越远了，你快告诉我嘛！” 康丝坦扎一边跺脚撒娇道，一边在心里叹息，多大岁数了，还装嫩。
　　呃——我不老啊？？一个疑惑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正要抓住，被弗朗西斯打断了。

　　“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个很安静的一个小女孩，常常独自一人，喜欢独来独往，不爱说话，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弗朗西斯说道。
　　唔，说了等于没说，算了，本来也没指望你。
　　“陛下为什么不愿意听到她的名字？”
　　“似乎是露丝死后受了点刺激，具体的情况我不大清楚。”
　　“那她是在那儿落水的？”
　　“这我倒知道，那时我们找到她时，她正骑马踏着冰封的河面准备过河，结果冰裂了，我亲眼看见她掉进冰冷的河水中。那条河就在修道院的附近。”说到此，弗朗西斯眼帘低垂，睫毛轻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康丝坦扎小小的兴奋一下，并未注意弗朗西斯的神情。她想着，到时候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来。

　　“噢。那陛下和你姐姐相爱，露丝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弗朗西斯脸色微变，说道：“我不知道。我说过，我和她并不熟。”
　　“你说她抢了你姐姐的幸福，你很恨她咯？那你看到和她这么相似的我，是什么感觉？”
　　“你和她完全不同。”笑容重新回到了弗朗西斯脸上，他以一种柔和温情的腔调说道，“刚见到你时，我不否认有些不喜欢你。不过，康丝坦扎小姐，我现在深深体会到你的好，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姑娘，她如何能跟你相提并论。也许我这么说你不信，我会证明给你看！”
　　“是吗？我将拭目以待。”
　　看来问不出什么了。康丝坦扎暗叹口气，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实在是高，防得滴水不漏。

　　他们沿着小路东兜西转，过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在悬崖上的小林子里下了坡，来到了她方才从主塔窗口望见的小河。他们从一座简陋的小桥上过了河，这时，他们看见波因斯侯爵远远向他们这边走来，而且快要来到跟前了。这一带的小路不象对岸那样隐蔽，因此他们隔得很远便可以看见他。

　　“真的太像了！”波因斯侯爵看着康丝坦扎，有些惊奇，目光闪了闪，不知在想什么。他接着说道：“欢迎你们来到哈布斯堡！祝你们过得愉快！”只见他身材高大，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眼角略有些笑纹，鬓角露出些许白发。看长相，约莫四十岁左右。
　　他带着他们走回城堡，仆人在后面提着水桶。弗朗西斯和他父亲一同走在前方，低声交谈着。
　　“今晚你们有口福了。”弗朗西斯回头笑着说道，“我父亲今天钓了几尾鳟鱼，这个季节的鳟鱼很是肥美，味道极佳。我们一家到春天，就常常吃我父亲钓的鱼，从没吃腻。我保证，比宫廷厨师做出来的更美味。安茹伯爵，听说你对钓鱼也很在行，明天的主菜交给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荣幸之至。”

　　当他们回到城堡后，发现又多了几个客人。拉都伊一见到弗朗西斯，脸上立刻绽开了花。只见她快步走过来，礼貌地问候波因斯侯爵，待其回房换装后，便立刻粘上了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哈布斯堡的春天真是太美了，我一路上都快被沿途的风景迷住了。”
　　“多谢你的赞赏，拉都伊，你怎么会来这？”
　　“是你说的，要多出来走走嘛。我还带了几个朋友一起过来，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两位是？”
　　“罗兰德勋爵和德夏尔尼勋爵，圣殿骑士团成员的士官，我们在路上碰到的。他们准备去王宫觐见陛下，大概是教皇有什么新的指令吧。罗兰德是我的一个远亲，我告诉他，哈布斯堡是休息的最佳去处，说服他们来这里住一晚。我对圣殿骑士相当好奇，最最亲爱的弗朗西斯，我擅自作主，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能邀请到圣殿骑士团的成员来我的城堡是我的荣幸。欢迎你们，罗兰德阁下、德夏尔尼阁下！”

　　一行人来到偏厅稍作休息。
　　康丝坦扎想，拉都伊火急火燎地跑来，该不会是因为担心她和弗朗西斯走得太近，吃醋了吧。不过，她顺道带来的两个人——罗兰德和德夏尔尼反差可真大。这时，两个人中稍年轻些的罗兰德勋爵一脸和善走过来问她是否可以坐她旁边，康丝坦扎忙往旁边让了让，请他坐下。而拉都伊自然是挨着弗朗西斯，她的旁边则坐着一脸阴鹜的德夏尔尼勋爵。

　　他们交谈了一会儿后，上了餐桌。晚宴很丰盛，弗朗西斯介绍的鱼果然味道不错，康丝坦扎几乎吃了一整条。饭后，拉都伊建议大家一块打牌，由于人数不刚好，康丝坦扎便以吃得太饱为由外出散步。
　　当她在花园中一条清幽的路上漫步时，看到罗兰德勋爵向她快步走来。她对他印象不错，刚才同他交谈得挺愉快的。于是，在女士的许可下，罗兰德勋爵加入她散步的步伐中。

　　“请恕我冒昧，康丝坦扎小姐。你和我以前的一位朋友十分相像，看到你，就像看到她，令我不由自主想和你说说话。”
　　“没关系，我很乐意和您交谈。您和她很熟吗？”
　　“不是很熟。不过我一直很感激她，我家并不富裕，我又是次子，没有继承权。当时我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是她向教皇推荐我，为我指明道路。她说她厌恶战争，但不反对保护弱者，她对我说，去罗马吧，罗兰德！于是，我加入了圣殿骑士团。没想到，我走后没多久，就传来噩耗，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罗兰德说到后来，语带哽咽，“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美好的女子，所以，上帝才会早早地把她招回身边。”
　　“她会在天堂看着您，真的。如果可以，我很愿意作您的朋友。您愿意和我说说她的事么？”
　　“我当然愿意。你知道吗？你不只在相貌上和她有七八分相似，连给人的感觉也很像，这简直不可思议！要不是她毫无生还的可能，我真的会认为你就是她！”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中，时光流逝，夜幕降临，点点的繁星好似颗颗明珠，镶嵌在天幕下，闪闪地发着光。
　　当他们回到城堡，走近牌室时，听到里面说得正热闹。
　　只听拉都伊大声说道：“弗朗西斯，今天康斯坦扎小姐的脸色多难看！从去年冬天以来，她真变得太厉害了，我一辈子也没看见过哪个人象她这样。她的皮肤惨白惨白的，跟病秧子似的。”
　　“还好，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弗朗西斯淡淡地敷衍了她。
　　“我倒觉得那样很漂亮，今年法国就流行那种肤色。”蕾西坚定地维护着她。

　　停了会，拉都伊又说道：“老实说，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她不过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女人。她那双眼睛显得尖酸刻薄，我一点都不喜欢，平民都没她那么瘦，简直不登大雅之堂，真叫人受不了。”
　　“如果连她都不登大雅之堂，”蕾西冷哼一声，不客气地说道，“那么，巴伐利亚全境没有哪个女人登得上，特别是某些自以为是的蠢货。”
　　驳的拉都伊半天说不出话来。
　　片刻沉默后，门打开了，弗朗西斯从里面走了出来，碰上门口二人，有些惊异。康斯坦扎越过他肩膀看去，拉都伊在见到她后，知道自己的诋毁被本人听见了，脸色正五颜六色地变幻着。蕾西见到她，邀她也来玩，她谢绝了，只推说今天太累，想早点休息。
　　弗朗西斯主动提出送她回房，康丝坦扎同意了。

　　“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的维护。”康丝坦扎说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对了，我父亲说想单独和你聊聊，你明天有时间吗？”
　　“当然。随时奉陪。”

　　掩上房门，她琥珀色的眼中一片幽深。弗朗西斯，你终于要出手了吗？
　　那么，让我看看，你究竟想要什么？

　　（备注：圣殿骑士团——在政治上骑士团只对教皇负责，其它任何僧俗政权都无权指挥它。在经济上骑士团不仅享有免税的特权，而且还有权在自己的领地上收取十一税。他们是一支拥有强大军事力量和雄厚财富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