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戏公子》若辰风

4、小公子（4）

　　第四章

　　小公子（4）

　　“……原来如此。”卿行之方才提起的一口气可算是松了下来，虽说自己对这位小公子颇有好感，可毕竟是相识甚短，彼此之间的疑虑皆未消散。再没有更深一步了解之前，卿行之决定还是与这个小公子暂且保持一段距离为好。
　　“只是这样罢了。”卿城抬头眨了眨眼睛，一扫刚刚的迷惘笑靥灿烂的打趣着卿行之，“听说荷瑶的糖葫芦很有名，卿城明日可以去尝尝鲜吗？”
　　“这倒是无妨，只是明日不知要何时抵达，若是卖光了也是极有可能的。”卿行之敛了薄帘垂了眉眼，挥手灭了明明灭灭的烛光，“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卿城也缩回床上轻声地回应一声躺下了。

　　次日清晨卿行之醒来时遂不及防的对上卿城的一张脸庞，他猛地支起身子来，左手手肘向前作出防备姿态，右手佩剑已出鞘半身，看见卿城明晃晃的笑容才咽下一口气，缓缓地将剑归鞘。卿行之顺手理了理被自己打乱的卿城的衣装，“……吓着你了？”
　　“这倒没有。”卿城笑着拉他右手起身，卿行之脑袋还晕乎乎的，被他一扯就直接带着走了，“带我去哪儿？”卿行之道。卿城猛地一使劲，双脚立于窗沿上，卿行之倏地瞪大了眼想冲卿城喊些什么就被对方带到了屋檐上方。

　　地方冷僻，附近只有零星几座小屋。只见那天际霞光自东方破晓，片云残月捎着三分露气卷起暮色渐渐殆尽。方才尚还乌黑一片的天亮堂几分，重檐夕雾，金波万棱。
　　是日出。
　　卿行之愣了愣，只觉自己已经许久未曾看见这般的景色了。目光却偷偷瞥着身旁的卿城，卿城只着身上一件单衣托着下巴津津有味的沉浸于其中，“很久未曾看过日出了。”
　　“……嗯。”卿行之收回目光，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他的话，卿城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似的，在一旁痴痴的轻笑出声。那笑声低哑朦胧，完美融于背景里的虫鸣，落于耳中半分真半分假。却莫名的让卿行之放下了心防，全身心投入到欣赏日出上了。
　　当白昼彻底撕裂黑夜的时候，卿城转过头眯了眼眸看向卿行之，那弯眸仿佛还带着三分的朝露湿气，看在眼里竟心底也软了一片。卿行之叹了一口气，脱下身上外衣扔给卿城，“清早风大，你伤未愈易着凉，披上罢。”末了又补充一句，“下次别这般乱来了。”
　　他说着就带着卿城想顺着窗户再度回房，飒儿的声音便在房间里炸开，“殿下！？殿下你在哪！？”他莫名的脑壳一疼，翻身进了房喊住慌张要出门寻人的飒儿，“别出去喊人，我在这！”
　　飒儿猛地一回头，连忙扑上前抱紧卿行之，“殿下你怎的大早上就到处乱跑！要是殿下有事，飒儿都不知道如何谢罪呢！”卿行之拍拍突然扑上来的家伙，飒儿抱着他哭哭啼啼演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地松开卿行之，耸耸肩膀出门备马匹去了。
　　飒儿一出门，卿城便翻身进了房。卿行之这才想起还有一人还在上面没下来，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卿城冲他笑了笑，未打理的碎发在空中胡乱飘散，配上这泯然一笑和一身白衣，倒真若仙子下凡一般。
　　卿行之想到什么似的，道，“公子可是习武之人？”
　　卿城回，“是。”
　　卿行之又问，“那为何不见公子执剑？”
　　“在下并非走寻常道习剑，而是练鞭。只不过剑也略懂一二，防身是够的。只是武器怕是在逃亡时候丢失，也不知落于何处。”卿城回。
　　“执鞭么？倒还真是少见了……”卿行之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在他对面的卿城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失落，“公子看这样可好，虽不知从何处能寻回你的武器，就暂且拿一把剑器防身。”
　　“哥哥所言极是。听哥哥的便是。”卿城点点头应允。两人草草收拾包裹便上了路，飒儿像是有劲没处发的一直在车前扯着山歌，卿行之见惯了飒儿这样的疯样子，但卿城却是第一次见，被他逗得笑道合不拢嘴。卿行之无奈的斥着让卿城别笑，一边冲着车外的飒儿喊着消停一会儿。

　　昨日的客栈已离国都荷瑶不远，一行人抵达城门的时候也才堪堪晌午。卿城撩起帘子看了看白亮的天空又缩了回来，“今日倒是好快呢。”
　　卿行之道，“昨日赶了一天的路，今日自然就快一些。”
　　三人先去驿站停了马，飒儿欢呼着跳了起来喊着哪家的酒楼饭菜甚好，适合接待客人，他言下之意便是指有卿城在，该是去吃点好的款待才是。卿行之不愿那么麻烦，飒儿悄悄眨眼对着卿城示意，卿城心下了然。两个小少年拖着卿行之一人一边求着他，卿行之在中间听得头都要炸了。飒儿在左边扯着他衣裳是一副不带我们去就不肯放你走的模样，卿城则在右边时不时睁着眼无辜地瞧着他，那模样甚是委屈。
　　最后卿行之总算是拗不过两人，扶着额头答应了。飒儿听闻跳了起来扯着两人就往前方跑，一会儿就兀自跑得人影都不见了。卿城站在卿行之身旁冲着他疑惑的侧首，卿行之没好气的带着卿城往别处走，“这家伙也就对吃的如此感兴趣了。不过那酒楼我倒也曾去过几回，味道不错，初来卿国很值得一试。”
　　“让飒儿先折腾去吧，我带你去看看铁匠铺，选一把趁手的武器带着罢。也算我给小公子的见面礼了。”卿行之颔首一笑，“喏，就在前方。”

　　匠师对自己所铸刀剑自然是夸的赞不绝口，连连问着卿城对武器的需求，要给他挑一把绝世好剑。只不过卿城对此实在是不甚了解，也看不出这剑究竟是好是坏，只能上手挥了几把最后定了一把白银刃。卿行之在一旁点了点头也夸赞了几句，“公子有眼光。虽说所铸材料较重，平常人不可执，却非常适合习武之人。剑刃锋利出手沉稳，攻击抵御皆是上佳。”
　　“我倒不是很清楚这些。不过既然哥哥这般说定是好的。”卿城抚上白银刃的剑身，手中剑轻声回鞘，他冲着卿行之远去的背影喃喃，不由自主的攥紧手中剑柄。

　　“这把你赐予我的剑，以后只会为了护你而出鞘。”

　　卿行之回来看见卿城盯着剑发愣，还以为是小孩得了一把防身武器而心里暗喜。他上前拍拍卿城的背，“剑也入手了，那便走罢。”卿城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他吐了吐舌，“哥哥的剑，可有名字否？”
　　卿行之答道，“嗯。吾剑名慕云。”
　　卿城听闻后似是心情愉悦，大跨步的上前握住卿行之的手，“卿城也想给白银刃起名，哥哥可有什么想法么？”
　　“既是你的剑，自己取名应当更满意些。”卿行之瞥了一眼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掌，一种诡异而安心的感觉从指尖缓缓淌入心扉。卿城皱着眉头盯着前方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随后颠了颠手中剑，笑道，“嗯。卿城想好了。”
　　“就叫斐城吧。”卿行之听后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改色的看了卿城一眼，卿城却依旧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卿行之也点了点头应是。

　　卿行之和卿城回到酒楼的时候，飒儿面对着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苦恼不堪。一见熟悉的两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连忙摇头晃脑大声喊叫让他们注意到自己。卿行之苦笑着撇了撇唇，拉着卿城的步伐却是快了许多，“快些吧。飒儿那小子看见佳肴不能吃，怕是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
　　待两人都坐下以后，飒儿迫不及待的拿了碗筷就夹了菜吃起来。卿行之一边给卿城盛汤，一边叮嘱飒儿慢些吃别噎着呛着。卿城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发笑，只觉的卿行之现在的模样好像带着两个小孩的老父亲一样，明明堂堂卿国七皇子却还有这幅面貌，他这么想着面上也不自知的笑出了声。卿行之疑惑的瞄了卿城一眼，吓得卿城连忙收了笑容端端正正在一旁坐好。卿行之没去想他为何发笑，夹了几个特色菜肴送入卿城碗里，青白的菜叶配上熬制过的花汤，味道鲜美且入口即化。饶是对吃食不怎么有要求的倾城也是眼前一亮，他又试了试另外一盘菜，酥脆的皮和细嫩的里肉加之浓郁的酱汁，倒是把这个多天未曾吃饱的家伙吃的眼睛闪闪发亮。卿行之看他也成了一幅狼吞虎咽的模样止不住的笑了，“看来我这是又养了个贪嘴的小家伙。”
　　卿城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正好忙着嚼一块排骨，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多年没吃饭的样子，一不留意呛着了喉咙连忙咳嗽，硬是没给呛死。

　　用餐完毕后飒儿懒洋洋的趴在桌上，卿城也饱的移不动身子了。卿行之心里暗道我这真是主子的身份操着奴仆的命，但也没抱怨什么无奈的去结账。饭后疲倦之意止不住的朝他们袭来，卿城有些疲惫的闭了眼，却兀地鼻翼嗅到一丝甜香。他猛地睁开眼，却看见红灿灿的糖葫芦抵在他唇前，裹着的糖衣在炎热中化成糖汁儿顺着竹签滴落。卿城眨巴眨巴眼，望向拿着的卿行之。
　　卿行之道，“公子昨日不是想吃糖葫芦么？怎么不尝一尝？”
　　卿城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唇，探头咬住滑腻的葫芦头，仰头让糖汁落到他口中，他模模糊糊的砸吧嘴，看见对面猛地跳起来的飒儿声讨着卿行之的偏心，眼馋的看向他手中的糖葫芦。卿城只觉得这糖葫芦甜的腻过了头，舌尖腻到了心底去的甜，醺了一般笑开了去，他这一笑却硬生生看愣了卿行之。
　　他本就生地一副倾世之颜。唇角勾，眼尾挑，祸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