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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四十九】 ...


  •   书房里气氛压抑,门窗紧闭,陈令朴坐在书桌前,陆辛武颔首站在屋子中间,脚边是摔的粉碎的玉镇纸。
      陆辛武从没见过舅舅发这么大的火。陈令朴往日一直稳重内敛恪守孔孟的礼教,传习的是氏族大家的风范,绝不允许族中子弟有任何离经叛道的行为,而陆辛武是他受长姐所托悉心教导的孩子,其中意义更是重要。
      现在,陆辛武荒唐行进径简直让陈令朴发指。
      “几个小辈里头,你最稳重,我对你寄望也最高,没想到最令我失望的居然会是你!”陈令朴愤怒至极。
      流言蜚语从来都是捕风捉影凭空臆造,陆辛武处处小心就是不想置身市井流言之中,可是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请盛玉章来家里教戏,顶的是他妹妹的名字,可一来二往陆家小姐总共也没听过几场戏,流言便传的是名媛小姐和戏子暗通款曲,陆婧仪自然是不想担这样莫须有坏名声,和他的朋友同学说了是他哥哥借了他的名义请了戏子来家里唱戏。
      原只道是市井之徒爱传这些闲言碎语,没想到,那些个受高等教育的少爷小姐们说起是非来更是天马行空添油加醋。
      这些流言便成了他们上流社会的谈资,闲言碎语比井市街巷传的更甚,陆辛武少与这些人来往,流言自然也就没有传到他耳朵里,可日子久了,陆辛武和舅妈和谢家太太便听到了,自然,陈令朴和谢肃铭也就知道了。
      “你和致菀是订了亲的,现在跟一个戏子不清不楚,还是个男的,你还要不要你们陆家的脸面?”陈令朴拍着桌子喝骂着,“你忘了当初谢家闹出的笑话了吗?你怎么还敢跟这些个下作的人来往?当初要不是那个姓金的让枟生迷了心窍,他何至于搞的家门受侮,自已死在外头。这样的前车之鉴,你怎么就能忘了?”
      陆辛武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几乎楔进了掌心里,谢枟生是他心中不可触及之处,但此刻他只能忍耐。
      陈令朴的脾气陆辛武是知道的,此刻他只是对自己一人发火,而且他也不屑跟戏子那样的下等人计较,觉得是丢了身份,如果自己现在强辩,那陈令朴就会更加恨盛玉章,只怕到时候盛玉章也会被迁怒。
      “你父亲不在了,你们陆家一家子人指望着你。你就想这辈子当个机要参谋混日子吗?……巡防营里一多半都是你父亲旧部,那几个带头的旅长个个抻长了脖子在等你。严久钦算个什么东西,跟着曹仲山打了几天仗,就真当自己是北京城的主人了。”
      陈令朴眼中满是不屑,严久钦一个副官出身,原本就是一个泥鳅一样滑不溜手的人,陈令朴顶瞧不上他,如今他成了北京城的督军,陈令朴依然对他不屑一顾。
      阁选之时陈令朴雄心满满,必要拿下行政院长一职,可惜时机不待,皖军败退内阁换举,他这辈子算是再也无缘入主行政院了,从那之后,他便悉心栽培陈子伯和陆辛武,指望着他们一文一武将来能有一翻大成就,为此他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关系,把陈子伯按排进了行政院,而陆辛武则在参谋部升迁至机要参谋的位置。
      可他的苦心眼看着就要被陆辛武自己给断送了,包养戏子已经是桃色新闻,断袖之癖更是令人不耻,陈令朴学了一辈子孔孟,简真视之为附骨之疽。
      “你给我听好了,我和你谢叔叔已经商量过了,你和致菀的婚礼定在十月。从今天起,你别回陆家了,住到我这里来吧。”陈令朴命令着陆辛武,比起陆崇英他到更像是陆辛武的父亲,“那个戏子,你再也不许见。”
      “舅舅……”
      陆辛武早已有了成婚的心理准备,也知道再拖也是不可能的了,他现在只希望陈家和谢家千万不要去为难盛玉章,从头到尾盛玉章才是最无辜的。
      “千错万错都是辛武的错,请舅舅不要去为难盛老板。”
      陆辛武这辈子没有这么恳求过谁,他希望盛玉章不要被他所累,因为他的原故盛玉章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
      “你!”陈令朴愤怒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舅父。……和谢致菀的婚事,我一向听从您和谢叔叔的安排,以后的仕途我也会照您的按排,只请求您,不要去为难一个被我拖下水的无辜之人。…他一个清清白白唱戏的,无端被人羞辱已经可怜,我们这样的人家何必再去雪上加霜,除了显得我们刻薄,也是作实了那些流言,反倒更不光彩。”
      陆辛武的话说的诚恳,陈令朴本就是一个重颜面的人,也明白以他们这样家世的人跟一个下九流的戏子纠缠不清,确实难堪。
      “也罢。”陈令朴的态度有所缓和,“你自己明白就成,一个戏子罢了,我犯不上跟他动气。”
      陆辛武总算松了口气,如今他只盼着盛玉章那儿不要被流言所扰,前些日子他身子才有了一点起色,因为肺热又咳了几天,整个也憔悴了,陆辛武去看他时,心里也是难过的很。
      陈令朴命人把陆辛武安排在了内院的客房里,跟陈子仲的屋子只隔了一个小跨院,进进出出都让一个管事的跟着,陆辛武也只能认了。
      可是盛玉章的处境就大为不同了。往往戏子在这样的流言里更成了无耻下作的角色,盛玉章身份低微,被人众星捧月时,自然千好万好,如今流言从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嘴里传出来,平日里他们眼中盛玉章的清高温润,如今都成了勾引上流社会少爷的手段,各种腌臜诽谤之词早就传到了盛玉章的耳朵里。
      盛玉章从来都知道世道欺人,他想抽于世外活在戏里,在他眼中唯有这戏台子,是浊世里最后一块干净地儿,他唱他的戏,世人过世人的日子。
      可惜,他站在戏台上,看到的是戏台下那一双双透着鄙夷的双眼,以及时不时传入耳中的污言秽语,更有甚者不但出言轻佻还闯到后台对盛玉章动手动脚。
      为此,杨清儒甚至报了官,却没想到来戏园子查情的警察,也只当这是小戏子被调戏,只对轻薄者稍作训话,反到对盛玉章诸多讽刺嘲笑。
      娄玉奎气不过和他们厮打起来,好在杨清儒最终用钱打典,否则娄玉奎怕是要被抓进牢里吃大亏了。
      从那天起,盛玉章就病了,心思郁结,人一天比一天憔悴,杨清儒担心他,让他歇一些日子,不必到戏园子来唱戏,也劝他一切都会过去的,这些人不过是赶在兴头上,过些日子也就不记得了。
      盛玉章唯一宽心的是苏玉川托人来告之他去了外地,好在他不在,盛玉章担心他也会被牵连。
      盛玉章不愿让别人为自己担心,更不想让师兄弟为自己气恼,强装无事,整日还是晨起练功开嗓,闲下来就以屋子里看戏本,可是心却根本闲不下来,白天强撑精神,夜里辗转反侧,身子一日弱过一日。
      娄玉奎看的很是心疼,却又帮不上什么忙,最让他气恼的是陆辛武,平日里隔三差五的还来看看,现在出了这样的乱子,他却没了人影。
      “他也是无辜,何苦还让他来安慰我。…我与他,本就不该相识。“
      盛玉章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得盛小年收留,从小学戏,他感念师父的养育和栽培,也紧记师父的教诲,清清白白做人,好好唱戏。盛玉章不求飞黄腾达,只求一生平安顺遂,奈何生而为人永难顺遂。
      盛玉章恨过陆辛武,与其说恨陆辛武,不如说恨天意弄人,但他更清楚人再犟也犟不过天意。
      就算到了今时今日,他也想着有朝一日,那些轻贱他鄙夷他的人真的能淡忘,到时候他还是会好好唱戏,平淡度日。
      可惜,真的天不遂人愿。
      那天,正是寒露。
      因为晚上要登台,娄玉奎垫了点儿糕点,未到黄昏就去戏园子。
      盛玉章看了一眼外头的天,霞光泛着金黄压在院墙上,院子里的落叶零星散落,小院里没了人就显得特别空。
      几声敲门声打破了小院的冷清,盛玉章开门一瞧,来的人是罗运成。
      罗运成一手抱着盆紫罗襦,一手提着两坛酒,笑道,“呦,只有盛老板在啊?……我叔让我送盆花再带两坛子菊花酿,应应节气。”
      盛玉章一听是罗管事让送来的,急忙笑着把罗运成让了进来,以前就知道罗管事喜欢摆弄个花啊草的,现在他也是归了故里和家人团聚,还有心送花来,也真是不枉他们相识了一场。
      罗运成跟着盛玉章进了花厅,搁下了花盆和酒,拍了拍身上的土,入了座。
      盛玉章给他倒了杯热茶,罗运成接过茶喝了一口,稍稍打量了一下盛玉章,见他面色苍白,身形也消瘦了不少,心想,闷在严家大宅子里养腿的苏玉川也跟他差不多。
      “盛老板,今儿没去园子?”罗运成故意问。
      盛玉章轻咳了两声,声音有些虚,喘了两口气平复之后,淡淡的笑道,“嗯,这些子都病着。”
      罗运成冷笑一声,像是识破了谎言似的得意,“盛老板,您的事儿,我可是有所耳闻的。”
      盛玉章心头一紧,面色沉了下来,苏玉川曾经警告过他,罗运成不是什么好人,盛玉章跟他交集不多,只是当初跟陆辛武见面都是他开车来接送,加上他也罗管箱的侄子,便也就没把他往坏处想。
      可现在,罗运成这种时候突然提起这个,而且颇有兴致的样子,想来这个人确实没存什么好心。
      “罗先生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花和酒我收下了,劳您帮我带句谢给罗管箱。”
      盛玉章说的十分客气,但面儿已经不再温和。
      罗运成听完,哈哈大笑,许久才喘匀了气,道,“你们师兄弟真是把自己看的太高了,真当自己是老板了不成?……你以为,你是凭本事让金凤鸣愿意跟你同台搭戏的?还是你真的觉得,陆辛武是欣赏你的戏,才先生长先生短的捧着你?“
      盛玉章听的眉头紧锁,罗运成说的每一句话,确实都是他原本心中所想,但罗运成的神情和嘲讽的语气都在告诉他,那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罗运成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话有用,便继续说道,“盛老板运气好,生了张俊脸,这没上妆的时候吧,就顶能让人心动的,再一上了妆,那眉眼跟连成班儿的云老板是一模一样啊,要不金九爷怎么能跟您一块唱长生殿呢。”
      盛玉章满眼疑惑的看着罗运成,自然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罗运成笑了笑,继续说道,“金九爷和云二少是一块儿过日子的人。…那本儿长生殿,金九爷是要跟云二少唱的,不过云二少病的重,唱不了啦,所以就找了您。哼,您在戏台卖力唱,可以金九爷眼里,您不是您自个儿,您只是云二少的影子。”
      罗运成看着盛玉章惨白如纸的脸色,不屑的冷冷一哼,翘起了二郎腿,打兜里掏出了烟,点了一根抽起来。
      今天来槐树胡同,确实是罗管箱让他来送花和酒应应节气,而他之所以答应来,原只是想看这流言蜚语对盛玉章的影响有多少,纯粹就是为了找个乐子。
      可小人之心,就是见不得别人沉入苦难之时,还能淡然相对,所以就故意挑衅,却没想到平日里一直看似温和软弱的盛玉章,也是一个烈性子的人,那冷漠的神情跟苏玉川一模一样。
      苏玉川有严久钦在背后撑腰,一时半会儿他不能明着得罪,可盛玉章现在可不同往日了,陆辛武连面儿都没露过,可见对他也就是一时新鲜,如此想来,罗运成可得把从苏玉川那里受的气一并都撒在盛玉章这里才能罢休。
      “盛老板。”罗运成叫的刻意,让人听了更加厌恶。“您可真是太天真了。”
      影子两个字几乎在一瞬间把盛玉章的自尊心彻底打碎了,盛玉章一刻也不想看到罗运成,更不想继续听他任何话,于是下了逐客令。
      “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罗运成斜眼一笑,瞄了一夜外头的天色,霞光还没落尽。
      “真是上过男人床,就跟普通爷们儿不一样啊。这天还没黑呢,就休息啦?”
      罗运成的话,宛如一把钝刀,猛的捅进了盛玉章的胸口,盛玉章心中一窒,整个人僵住了。
      “其实外头传的那些话也不假,你跟陆少爷在桃园,哎呦,真上让人臊的慌。”罗运成说着,抽了一口烟,一边吐烟一边皱着眉直摇头。
      盛玉章心口一甜,猛的呕出一口血来,整个几乎支撑不住,一只手死死的抵在桌上才能坐住,不至于倒下。
      罗运成看到那口呕在地上的血,别提多舒坦了,当初他像个跟班的似的帮他抬箱子搬行头,伺候他们这些下九流臭唱戏的,今天终于是能看着他们倒霉了。
      “盛老板,我可没看出来啊。你平日跟个圣人似的清高,这脱光了衣服,跟男人又是亲又是抱的,你可够浪的啊。”罗运成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盛玉章,一定要把人逼到绝境才罢休。“就是不知道,您这脱光了之后,陆少爷能不能把您也瞧成云二少。……我这细瞧瞧,您和云二少除了这眉眼儿有点儿像,难不成这身上也有什么相似的地儿?”
      罗运成说着,用一种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盛玉章,盛玉章感觉自己在他眼睛里仿佛已经被撕掉了外衣,恶心至极。
      “…滚出去!”盛玉章用尽力气喝道。
      罗运成看他的样子,是连站起身儿轰他走的力气都没有了。烟也抽完了,话也说的差不多了,罗运成站起了身,整了整衣服,笑道,“您休息,我先告辞了。甭送。”
      说着。罗运成大步走出了层子,穿过院子,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盛玉章坐在椅子上,无力的望着院子,大门敞开着,跟他的胸口一样,往里灌着刺骨的凉风。

      苏玉川伤了腿,在家里修养了一个来月,别说出去了,连屋门都很少出。
      严久钦几乎天天都会回来,怕他不肯吃饭,每天的晚饭都让下人送到屋里来,和苏玉川一起吃,虽然两人少说话,但至少有个伴。
      苏玉川的腿能下地了,虽然站久了还是会隐隐的疼,但还不至于跛,也算是万兴,只能慢慢养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全好。
      晚饭的时候,下人收到了张帖子,送到了屋里,严久钦正和苏玉川吃着饭,也没多想就打开看,是陆辛武和谢致菀结婚的请帖。
      “陆辛武到底还是要跟谢家联姻,陈令朴从他那辈儿开始搞这些裙带关系,到他子侄这辈儿还搞这些。”
      苏玉川一听陆辛武要结婚,立马抢过请帖来看,苏玉川不知道外头的事,他只知道前阵子陆辛武还隔三差五的往槐树胡同跑,这会儿就要结婚了,虽然也知道他不可能为了二师哥不娶,但还是想去看看盛玉章。
      “我要出门。”
      “天都黑了你去哪儿啊?”
      苏玉川不由分说的站了起来,一下子站猛了,腿疼的他机灵,严久钦立马扶住了他。
      “我要去看我师哥。”
      苏玉川神情凝重,严久钦看得出他不是在故意闹,似乎也猜出了些什么。“去可以,我陪你去。…不去留宿。”
      苏玉川现在管不了这些了,只要能让他去看盛玉章,他什么都答应。
      于是两个坐着车去了槐树胡同,可盛玉章不在,问了娄玉奎半天,他才交代,盛玉章前儿大病了一场,好容易这两天才能起身,听了外头人说陆少爷要结婚的事,便求了杨清儒,找了好几层关系递了个信儿给陆辛武,约他今晚去戏园子。
      “包场?”苏玉川快经被娄玉奎气死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托人找自己。
      “玉章自己包了园子,约陆少爷听戏。”娄玉奎说的也是心疼的很,可是盛玉章说什么也不让他跟着,娄玉奎是真拗不过他,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苏玉川拉着严久钦开车去了戏园子。
      槐树胡同巷子窄,车子开不进去,这走进走出的一阵功夫,苏玉川的腿又开始疼起来,严久钦坐在他身边看他时不时的皱眉,也是气的快上头了。
      戏园子里只留了一张桌,桌上上了一盏茶,陆辛武坐在桌旁,他头一回坐在戏园子里听戏,也是头一回这么光明正大的来听盛玉章的戏。
      盛玉章一身赵粉的绣帔,转过虎渡门,莺声婉转,身姿优雅,这世上仿佛没有了盛玉章这个人,只有台上的杜丽娘。
      陆辛武看着戏台上的杜丽娘,仿佛时光回到了那个雪夜,冰池水榭,赵粉佳人,而此时,他的眼中、心中都没有了曾经的表哥,只有那抹清淡的身影,那个人叫盛玉章。
      唱词停了,胡琴还在拉着,盛玉章站在戏台中央,看着空旷的戏池中央的陆辛武,微微的笑了笑。
      乐师不知怎么就停了,也就没再继续拉胡琴。
      陆辛武起身走到了戏台前,仰头望着盛玉章,只是咫尺,却是天涯。
      “我称您一声少爷,您唤我一句先生,这是咱们的缘份。……缘有聚,就有散。今儿,我请您听场戏,就当是贺您的婚事。从今而后,您是陆少爷,我是盛玉章。”盛玉章淡然的说着,“此生缘尽,来世不续。”
      陆辛武看着盛玉章,久久不能将目光移开,眼前的人,原是这般的好,可终于看清的时候,却已经太迟了。
      陆辛武笑了起来,轻轻的点了点头,“多谢。”
      盛玉章也笑了,水袖一扬,又接着唱了起来。
      师乐一听起唱了,赶紧又起了弦。
      苏玉川站在远处,看着盛玉章和陆辛武,不知为何,心中一片悲凉。
      直到戏唱完,陆辛武黯然的离开,苏玉川才到了后台去看盛玉章。
      盛玉章一个人独自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许久才缓缓的开始卸妆。苏玉川走到他身边,帮他,他转头看了看,笑了。
      卸去粉妆,苏玉川才看到盛玉章苍白的面色,心疼的眼泪直掉,到是盛玉章见他掉眼泪,反到笑了。
      “瞧你,怎么还哭了?”
      “师哥……”
      盛玉章给苏玉川抹了抹泪,笑道,“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苏玉川点了点头,陪着盛玉章回了槐树胡同。
      盛玉章一路什么都没说,只是紧挨着苏玉川坐在后座,手紧紧的拉着苏玉川的手,一路都没有松开过。
      严久钦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车前不怎么亮的路,心里也是各种滋味。
      盛玉章回到槐树胡同但回屋了,严久钦的出现,他什么也没问,只催着苏玉川回去。苏玉川安顿好了盛玉章,见夜确实已经深了,才起身要走,盛玉章把他送到屋门口,说要看着他走,苏玉川依依不舍的往前院走去。
      “幺儿。”
      苏玉川走到一半,听到身后盛玉章叫他,他转头看,盛玉章披了件褂子靠在门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月光洒在他身上,瞧着清清净净。
      等了半晌,盛玉章也没说话,只是看着院子里的苏玉川。
      苏玉川问了一句,“怎么了?”
      盛玉章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头想了会儿什么似的,抬头对着苏玉川又笑了笑,小声说了句,“真好。”便嘱咐苏玉川回去的路上小心,冲他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苏玉川有些担心,但他不能外宿,只能嘱咐娄玉奎晚上多照应着点儿,娄玉奎自然是会的,苏玉川这才回去了。
      盛玉章回了屋,没多久就吹了灯睡了,娄玉奎悄悄的进屋看了两三回,过了子时才放下心回屋了。
      盛玉章躺在床上,等到了后半夜,起了身,没敢点大灯,只取了只蜡烛点在床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理了理头发,把被子也叠整齐了,拉开柜子取出了一个小匣子,里头有一个小小的荷包,从里头倒出来几颗小指甲盖大小的生金子。
      “我糊里糊涂的,到世上来了一遭,现在该走了。……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只愿香如故……”
      盛玉章说着笑了笑,把手里的生金子吞了下去,转眼看了看窗外的月光,想着,他被弃在庙门口的那夜,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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