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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四十八】 ...


  •   孔昱匍匐在地上,身体抽搐着,咳出一口口的鲜血来,那双垂死的眼睛盯着苏玉川。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苏玉川猛的惊醒,一身的冷汗。
      只是一个梦。
      事实上孔昱死了,倒在血里,拼尽力气仰起身子往苏玉川的方向爬,严久钦当着垂死的孔昱的面,踹开车门,让他看着他凌虐似的跟苏玉川亲热。
      苏玉川意识到严久钦不会让他舒服的过日子,比起身上的伤,他要自己从心里烂出来,他才能满意。
      “……严久钦,你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
      苏玉川祈求着,却换不来严久钦的怜悯。
      那场亲热直到苏玉川失去意识还在继续,而孔昱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断气了。
      苏玉川下了床,脚下虚浮的走到外间,桌上放着早饭,已经凉了,苏玉川无力的窝进了沙发里,无望的看着窗外的天空。
      这个笼子,太大了,太冷了。
      从白天等到夜里,苏玉川等到了严久钦溜达进了屋,桌上的饭菜换了一轮,还是冷了,动也没动。
      “不吃饭,一时半会儿也是饿不死的。”
      严久钦的嘲讽飘进耳朵里,苏玉川转眼冷冷的看着他。
      “你觉得我想死?”
      “不觉得。”
      苏玉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赤着脚一步一步的走向严久钦,走到他的面前,贴着他的身子,苏玉川从没想过,一个活人站在他面前,却只能让他感到寒冷。
      “严久钦,我想了一整天。”苏玉川凝视着严久钦的眼睛,想看进去,也想把眼前这个人印在自己的眼睛里,“我多喜欢你啊,只要能跟着你,师父不要了,戏班儿也不要了,可我到底喜欢你什么呢?”
      “现在想明白了?”严久钦冷冷的问。
      苏玉川凄然的笑了笑,很无力,很沮丧,“没有。可能这辈子都想不明白了。……严久钦,咱俩一起死吧,好不好。啊?“
      严久钦看着苏玉川,看着他眼睛里无端涌出来的水,聚在一起,夺眶而出。严久钦的胸口莫明的抽痛,从那个伤口蔓延开来,久久不能平复。
      “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伤人的从来不只真刀真枪。
      苏玉川大声的笑了起来,笑的仿佛疯了样,“你我这样的人,将来一定会下地狱的。…到时候见。”
      说着,苏玉川举起了一直握在手里藏在身后的剪子朝严久钦的胸口扎了下去,严久钦一把握住了他的腕子,苏玉川平日没少练功,手劲儿也不小,严久钦虽然比他结实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苏玉川是拼了全身的力气要刺严久钦,那不是闹着玩的,严久钦两只手齐上拼力抵抗苏玉川双手紧握住的刺向他的剪子。
      “你疯啦!”
      “我们都该死!……杀了你,我也跟你一起死,大家就都干净了!”
      严久钦用力一掰,苏玉川似乎连疼都感觉不到了,胳膊不自然的扭转过来,可手却还是紧紧的握着刀子往严久钦的胸口刺下去,严久钦真的没办法了,抬起腿往苏玉川身上踹了过去。
      厚皮的军靴结结实实的踹在以了小腿骨上,苏玉川失了重心摔倒在地,严久钦顺势压住他的胳膊往地板上猛摔几下,把苏玉川手里的剪子缴了下来。
      此时两人都气喘吁吁,苏玉川的脸更是没了血色,倒在地上还不肯服软的瞪着严久钦。
      “为了那个孔昱,你想跟我同归于尽吗!”严久钦的怒火直冲上头顶,大声的喝骂着,“之前你朝我开枪,现在想往我胸口捅刀子。苏玉川,你这辈子都欠我条命,你知道吗。”
      严久钦愤怒的把剪刀狠狠的扎进了桌面,解开风纪扣,努力的平静自己的情绪,而苏玉川此刻脸色更加苍白,汗从额角滴下来,但他眼中的恨却没有半分的减退。
      “陆辛武给我金条,我收了,我他妈能不收吗!我不收,咱俩都活不过隔天。陆崇英那个老畜生欺负你,我弄死了六姨太一家老小,就为了让她去毒死那个老畜生。……你就记着我当时没救你,我当时要是去救你,你跟我都活不到今天。你恨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他欺负,你怎么不想想那也是在刨我的心。…苏玉川,我嫌弃过你吗?你扪心自问,我嫌弃过你吗!”
      严久钦真的快被气疯了,这辈子他只掏心掏肺的对苏玉川一个人好过,结果换来的是一颗穿胸而过的子弹,严久钦从来没有那么疼过,甚至他宁愿自己那时就那么死了,也好过现在爱和恨搅在一起,腌心的疼。
      苏玉川什么也没说,此刻他根本已经说不出话了,牙花子都在打颤,他的小腿从刚才的巨痛中渐渐的已经开始没有知觉了,一只手的腕子疼的不能动,他光是强撑着不喊疼已经用尽全力了。
      严久钦的眼中,苏玉川还是满眼的怨恨,折腾到现在他已经不想再看到这双眼睛了,“你这辈子都杀不了我,我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严久钦说着,转身往房门口走去,三两步之间停在了门前,背身对苏玉川说道,“你也别想一死了之,你的命是我的。…我说得出做得到,你敢自杀,我就让你们整个戏班,跟你一起死。”
      说着,严久钦拉开房门大步了出去,重重的关上了门,苏玉川应声摊到在地,全身不停的打着颤。
      “呵呵呵……”干涩的笑声微微的从喉咙里溢出来,“……那个老畜生,没碰过我。…严久钦,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哼哼哼……”
      严久钦从大屋里走了出来,楼下管家和仆人站了一排往二楼张望着,又不敢上楼来劝,见严久钦出来了,管家急忙跑上楼来。
      “老爷,这是……”
      “别去管他!”严久钦恶狠狠的喝道,管家吓的直点头。“让他自己想明白。”
      当天晚上,严久钦一夜没睡,不只他没睡,宅子里怕是谁也没敢睡,通屋亮着灯直到清晨。
      严久钦梳洗了一下,下楼来吃早饭,望了一眼苏玉川的屋,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到了饭厅,早饭已经摆好了。
      严久钦坐下,喝了两口粥,故作淡然的问管家,“苏老板呢?”
      管家在心里啧了一声,心想您不是不让去管苏老板吗,心里虽然这么想,可面上不能这么说,管家笑了笑,“可能还没起吧,要不,我去叫一声儿吧。昨儿,苏老板也怎么吃东西,别再饿着。”
      严久钦冷冷的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自顾自的夹了点儿小菜就粥。
      管家急忙去二楼瞧苏玉川,虽然知道严久钦和苏玉川总是不对付,可苏玉川毕竟是严久钦的人,他们可不敢怠慢。
      “苏老板,起了吗?”管家轻轻叩了两下门,问了一句。
      等了半天,里头没动静。
      管家又加了两分力叩了几下门,提高了些声音问,“苏老板,您起了吗?早饭准备好了,您梳洗了,来用点吧。”
      管家在门口又等了会儿,贴着门听了听,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不对呀,怎么一点儿声儿都没有啊。
      管家有些急了,叩门道,“您起没啊?我进了啊。”
      说着,管家推门就进去了,一进屋,管家心里咯噔一下就吓住了,苏玉川倒在地板上动也不动,仿佛连气儿都不喘了,管家可是吓坏了,这要真有个万一,他们也得倒霉呀。
      “苏老板,苏老板,您醒醒。”
      管家赶紧去扶,可这手刚碰到身子,那烫手的热度就让管家脑子一紧,大声的喊了起来,“快来人啊,快来!苏老板出事儿啦!”
      严久钦在饭厅听到了管家的呼救声,摔了筷子就往二楼跑了过来,下人们也听到了,赶忙跟着也跑了过来。
      严久钦一进屋就看到苏玉川倒在地上,跟昨晚摔倒的地方一样,基本就是没挪动过,他上前一步扒拉开管家,伸手就把苏玉川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没了神智而且烫的吓人,严久钦小心的把他放到了床上,转眼看了看他身上,发现他一只脚踝往上去一片乌紫,伸手小心的卷起他的裤脚,不由的心里一紧,苏玉川的一条小腿骨折了,整条小腿乌紫。
      “备车!”严久钦拉了床上的毯子盖在苏玉川身上,小心的抱起他往外走。
      门外头的下人听到里头喊备车,急忙去叫司机。
      严久钦把苏玉川抱出了大宅,上了车,“去医院,快。”
      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一路疯了似的往医院开。
      后座上,苏玉川靠在严久钦的怀里,嘴里嘀咕着什么,严久钦仔细的听了听,他直在重复着一句话,“……别丢下我……”
      苏玉川的左小腿骨折了,放了血,上了夹板,得静养个把月才能卸,右手的腕子也扭伤了,伤了手筋,不能吃力。
      严久钦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苏玉川,昨晚确实手重了,他那一脚下去,硬皮军靴,再结实的骨头也吃不住,当时他在气头也根本没想这些,只当是苏玉川跟他较劲不服软,不过苏玉川也确实是在较劲,不然怎么能忍着疼忍的都昏死过去了,在地板上昏了一宿,发起了高烧。
      事总是一波连着一波,仿佛苦难也如世道一样欺负人。
      苏玉川腿折了,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严久钦把他接回家,吩咐管家好好照料。戏园子是不能去了,让下人去告了假,就说摔了,该赔钱得赔钱,水牌就先取下来,歇戏一个月再说。
      戏园子好打发,槐树胡同可不好骗。
      摔?还摔断了腿?
      盛玉章会担心死不说,娄玉奎是知道苏玉川住在严久钦家里头的,他要知道苏玉川腿断了,他得找上门来跟严久钦打一架,心里本来就是憋着气呢。
      苏玉川不能让娄玉奎来,严久钦不会对他身边的任何人心软,孔昱满身是血的样子,他闭上眼就能想起来,心里后怕的很。
      于是苏玉川让管家亲自去了一趟槐树胡同,说他去上海了,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以前苏玉川也会去外地的戏园子唱,所以这个理由到还能说得通。
      管家应下了,安顿好宅子里的事儿,就去了槐树胡同。
      槐树胡同巷子窄,汽车开不进去,管家在胡同口就下了车,自个儿往里走,这耳朵里总是听到此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四下一看,都是些杂门邻居指着昇平班的小院儿,交头接耳的议论这什么。
      走到小院门口一瞧,院门紧闭,管家叩了两下门,还没张口,就听到里头吼了一声,“滚!”
      管家眉头一紧,心想这是怎么了。
      又再叩门,说道,“班主在吗?苏老板让我来送个信儿。”
      吱呀一声,门开了,娄玉奎急忙迎了上来,笑着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是那些个泼皮。……您里边来。”
      说着话,把管家领进了门,带到了小花厅。
      管家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儿,问,“呦,这是谁病了呀?”
      娄玉奎笑了笑,“没事儿,我师弟,一直身子不爽利,最近有几声儿咳。谢您关心。”
      管家也听苏玉川提过几句,说他二师哥一直病着,便也就没再追问。
      管家说清了苏玉川嘱咐他事,娄玉奎也听明白了,苏玉川早就不和他们一块在三庆园唱了,平时也没少出去外地,所以就全信了。
      管家是个热心的人,瞧着这一路来,总觉着怪怪的,便问了一句,“戏班儿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难事了?有人来搅乱?”
      娄玉奎迟疑了一会儿,笑道,“没有没有。…我们吃江湖饭的,难免有个眼热挑衅的,不是什么大事儿。”
      管家瞧他的神情可不像是没大事儿,这一院子的小子们都跟盯狼似的盯着门口,外头那些指指点点,怕也是没议论好事儿。
      不过既然娄玉奎不说,他也就不多问了,一来这是人家戏班自己的事儿,二来他要是真问出来了,是告诉苏玉川还是不告呢,索性就不问,全当不知道。
      “信儿我送到了,这就先走了。”
      “哦,好好,我送您。”
      直到把管家送出门,关上院门,娄玉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眉头紧紧的皱到了一处。
      自语道,“不在城里也好,不然知道,怕是得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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