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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 ...


  •   喝着酒听着戏,眼里更是看不尽好戏码。
      严久钦眼里头看到的是无懈可击的陆少爷,只是那戏台上的一个亮相,他的方寸便乱了。那掩不住的牵挂,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戏楼上的身影,生怕眨个眼的功夫就见不着了似的。
      “没成想,陆参谋还是个情种啊。”严久钦小声在陆辛武耳边低语。
      陆辛武神情一怔,立刻收了目光,冷冷的瞥了一眼严久钦,转而又笑了起来,一桌子觥筹交错笑里藏刀,陆辛武可不会因为严久钦的这一点儿小刺激就露了真性情。
      “严旅长这话说的,谁又不是呢?”陆辛武反问。
      陆辛武那眼神就是在嘲笑严久钦,一个差点儿死在枕边人手里的大傻子。
      孔昱坐他们俩对面,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只不过看起来好像挺投机。
      他是昨天才到了北京,之前一直在广州,本来想着到了北京头一件事儿就是去找苏玉川,有好些话想跟他说,可去了槐树胡同才知道苏玉川已经搬走了,又去了长宁坊,结果也没见到人。
      孔家一心是从商,不想跟政治沾边儿,可眼下时势不稳,再大的商贾没有太平年月,也是白瞎。
      平遥远离政府核心,所以孔家到不像谢家这般不得不站一方阵营,如今既然是曹仲山势大,那许些钱银军饷也就当是多交了税赋,买个老少平安。
      孔昱的七哥孔晏从平遥来了北京,明面是到孔家的票号来盘账,实际上是来给曹仲山送钱的,今天的席也是孔晏硬拉着孔昱来的。
      “七哥,什么时候能走啊?”孔昱看着这些人就烦。
      孔晏拿膝盖碰了碰孔昱的膝盖,小声说道,“你给我稳着点儿,今天这里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别得罪了,我回去不好向你父亲交代。”
      “知道啦,瞧你那小心的样儿。”
      孔昱一向乖张,北京城里只怕没人不知道他孔家十三少的名号,所以他也用装。
      戏台上唱着,席间也是聊的有来有往,仆人门撤了些凉菜,换着轮的开始上热菜,来来往往穿梭在席间,忽然间,只听到一声枪响,所有人都惊了。
      曹仲山眼前的盘子被子弹打碎,碎瓷片子溅了一片,曹仲山的脸都被划破了,还没等人回过神,曹仲山的警卫已经向开枪的人连放数枪,那人横死当场。
      枪一响,场面的乱了。
      曹仲山是军人自然镇定,此时已经掏出了枪,他的几个警卫把他围在中间,四下提防,严久钦也拔出了枪握在手里,往外头递了个眼色,他的人立刻和曹仲山的警卫团把筵席围了起来。
      枪手不只一个,四五个端菜的仆人把滚烫的汤扬上了天,溅的到处都是,随后拔出了枪,开始反击,同时还吆喝着,“讨伐北洋,兴我中华。”
      这号子一喊,被孔晏拉到一边躲避的孔昱皱起了眉头,不只他,那些四下躲避的大官们也听明白了,这些人是南边政府派来的杀手,混进了曹府的筵席,是要来刺杀曹仲山的。
      枪声四下乱响,子弹不长眼到处乱飞,席上已经乱了套了,跑的跑叫的叫,严久钦和警卫团的人一面保护着曹仲山,一面反击,宾客四处躲避,但还是有几个被流弹打中。
      席上一乱,戏楼那边也闹起来了,几个混在杂耍班子里的也拔出了枪向这边射击,警卫团又向戏楼那边开枪,眼见着几个乐师就被不知明的子弹打中了,伤的冤枉。
      陆辛武在乱窜的人群里找着盛玉章,子弹不长眼,有头有脸的都有警卫团的人护着,盛玉章再是被人捧的角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是不会有人理会的,死一个戏子算什么,最多就是在明天的报纸上不疼不痒的写上一笔罢了。
      混乱的人群中,陆辛武终于找到了盛玉章的身影,今儿没有扮上行头,月白的常服在一群泥灰似的人堆儿里到不难辨认。
      陆辛武看了看盛玉章的位置,和一群乐师躲在廊柱后头,到还算安全,但陆辛武还是不放心,瞄了一眼双方交火的势头,压着身子绕了过去,几声枪响,子弹擦着衣角飞过,就在这时,警卫团的人又从外院涌了进来,举枪就朝着几处火力射击。
      戏楼那边的几个枪手被伤了,找地方躲避,顺手就从廊柱后头拉出来一个乐师推到一边,警卫团不由分辨一枪便那个拉出来的乐师打死了,枪手掩在廊柱后反手又还击了几枪,这一下他所在的廊柱成了火力的集中点。
      陆辛武眼见着就快要到跟前了,硬生生的被一连串的子弹压制着不能往前,盛玉章躲避的廊柱成了火力的中心,陆辛武看着那些射过去的子弹,眼睛里都快瞪出血来了。
      躲在廊柱后头的乐师胆都吓破了,那些警卫团打他们像大把似的,只要能打死枪手,死几个都不当回事,眨眼的功夫又有几个乐师被打中了,惨叫不已,剩下的几个乐师再也盯不住了,抱着头就往别处跑。
      盛玉章也害怕,到处都是子弹,地上躺了一地的伤者,那血腥味儿就在身边蔓延让人几近作呕,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已经不知被谁推倒了,半截身子露在了柱子外头,眼看就要被子弹打中,一个身影冲到了他面前,一把拉起了他,挡在他面前领着他跑了一段。
      等盛玉章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拉到了戏楼台阶下的空隙里。
      “没受伤吧?”
      陆辛武神色紧张的上下打量盛玉章,盛玉章愣了半晌才愣愣的摇了摇头。
      枪声还在四处响着,可渐渐地没有起初那么密了,看来枪手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
      盛玉章被陆辛武掩在身后,本就窄小的空隙只容得他们紧紧的贴在一起,这么近的距离,盛玉章心里慌的很,可看着陆辛武的宽直的后背,却又有一丝安稳从心底涌了出来。
      曾经,他们也是投缘的朋友,若是那晚什么都没发生,或许也能长长久久的相处下去。
      枪声不知何时停了,外头的骚乱还没有平息,但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陆辛武转头对盛玉章说道,“你先别出来。”说着,小心的往外走去,盛玉章有些担心,拉了一把他的衣袖,陆辛武转头看着他,笑了笑,轻轻在的在他手上拍了拍,柔声安抚道,“别怕,没事儿。”
      曹府的家宴被打的七零八落,一众宾客中也些受了伤,但伤的都不算重,暗杀曹仲山的枪手尽数击毙,其余被殃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
      “出来吧,没事了。”
      陆辛武把盛玉章扶了出来,盛玉章确实受了些惊吓,而且身子一直也不大好,此刻脸色显得格外苍白,陆辛武伸手扶他,他眼睛有些红,看着手掌上的血迹,看了许久才抬起头望向了陆辛武。
      陆辛武看着盛玉章笑了笑,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右臂,对盛玉章笑道,“不碍事,小伤。…先生的脸色才是真的不太好。”
      盛玉章涩然一笑,瞥见警卫团的人正向他们走来,想是因为陆辛武受了伤,要来送他就医去的。
      “陆少爷,您随他们去包扎吧。…今儿,多谢您了。”
      陆辛武知道盛玉章是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他们俩到了今时今日的处境并非陆辛武所愿,由此陆辛武对罗运成的恨更甚,可现在罗运成和严久钦混到了一起,两个都让他恨不得杀了干净。
      严久钦在曹仲山身边,眼睛却没少往陆辛武和盛玉章那边瞧,瞧着盛玉章默默随管事的离去,瞧着陆辛武垂头丧气的跟着警卫去医院。
      这才是开始,往后的日子,大伙可得好好的过。
      严久钦得意的笑了。
      曹仲山在府邸被袭击,一时间成了北京城里头等的大事,南方政府暗杀行动猖獗的新闻传的街知巷闻,南方政府自广州开始向北延伸,孙文的护法运动深得民心,北洋的天下已然不稳。
      直奉同盟合力把皖系拉下了执政的主位,可三分天下有鼎力之势互相制衡,一旦仅剩实力相当的两边,那所有的平衡将土崩瓦解。

      夜色深沉,大栅栏依然灯火通明,锣鼓点子敲的欢,罗运成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喝着茶听着戏,他如今的功夫,就是天天的跟着苏玉川,在家里他看着他不许出门,离了家他看着他不许离开视线以外。
      罗运成抽着烟,看着戏台粉墨装扮的苏玉川,满眼的瞧不起看不上,在他眼里苏玉川不过是个爬炕头的小戏子,生了副好皮囊,里头裹了副贱骨头。
      他就弄不明白,严久钦那么个聪明人,以他现如今的地位,要哪家的小姐要不到,真要不喜欢女的,那更容易,比苏玉川身子软又听话的也不是没有,偏就把心思费在他这么个睡也不睡服,打也打不顺的贱骨头身上,白瞎。
      从前,罗运成对苏玉川笑脸相迎,那是冲着他是严久钦的相好,而他自己那会只是个混地头的,巴结有脸的自然是他讨活计的手段,可如今不同了,他上过战场杀过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腰里别着枪,肩上扛着花,再也不是以前的罗运成了。
      晚上散了戏,苏玉川换好了衣裳,身上累的很,懒洋洋的跟着罗运成放外走。大轴散的晚,除了戏园子之外,大多店铺都打烊了,还剩下挂着灯的小摊子在夜里卖点儿烂肉面。
      “我饿了。”苏玉川说着,拿眼睛指了指路边的小面摊。
      这都大半夜了,罗运成光是坐在包厢里听戏都听累了,更何况是在台上唱的。罗运成看了看苏玉川,那是一脸不吃面就坚决不走的样子,也罢他自己也有点儿饿了,于是扭头跟身后的卫兵说了两句,跟班的卫兵点了点头,转身冲着车里的司机招了招手,一起跟着苏玉川去吃面了。
      他们这些小兵守在车里连口热茶都没得喝,这会饿的直咽口水,这烂肉面也就是穷人吃的东西,肉铺买来的一些边角料,调好的味儿焖烂了配上酱汁盖在那清水煮的手擀面上,那叫一个香啊。
      “大爷行行好……大爷行行好……”街边几个小叫花的乞讨着。
      这个时候了还在乞讨,想来是一天也没讨着吃的,等面的这会儿功夫,苏玉川解闷似的看着他们,个个瘦骨嶙峋破衣烂衫,连要饭的碗都崩口了,苏玉川对他们也没多少同情,这个世道不讨饭的也未必就活的自在。
      蓦然间,其中一个身影吸引住了苏玉川,一个女孩儿坐的离那群小叫花的稍稍远了一些,衣裳也破可看起来却没那么脏,头发也梳的挺好,她面前的碗虽然也崩了口,却比其他人的都要干净。
      苏玉川起身跟面摊老板买了几个饼,走过街丢到了那群小叫花的碗里,罗运成看他那样也懒得管他,而且就在对街他也跑不掉。
      “要吗?”苏玉川站在那小叫花面前,俯视着她,手里拿着一块饼。
      小叫花抬眼看着他,转眼又看了看旁边狼吞虎咽吃着饼的别的小叫花子们,看了一会儿。
      “要吗?”苏玉川又问了一遍。
      那小叫花捧起了碗举过了头,低着头不言语,苏玉川看得出,她挺不愿意接受施舍的。
      苏玉川把饼放到了她的碗里,转身便走了,小叫花捧着碗,看着碗里的饼,又抬头看了看街对面的苏玉川,起身走了过去。
      面摊老板看到小叫花走过来正打算赶,她却离的远远的就停下了,大声冲苏玉川说了一声“谢谢。”又深深鞠了一躬,转身便跑走了。
      苏玉川反到愣了,心下想着,这小叫花子到是个有心的孩子。
      吃完面,回到家里已经是后半夜了,罗运成也累的很,就回客房睡觉去了。苏玉川洗漱完了,换了褂子坐在沙发上,半点睡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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