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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六】 ...


  •   从严久钦离开陆家,到苏玉川回槐树胡同,陆辛武有的是机会杀他,可他却迟迟未动手,直到苏玉川从严家出来往槐树胡同的方向去,陆辛武才早他一步等在了街角。
      严久钦必需死,这是陆辛武一定要做的事,到不是陆辛武对他的父亲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严久钦杀陆崇英的法子让陆辛武有些棘手。
      陆崇英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靠的是一股子狠劲儿,当初他能娶到陈家的小姐也是因为他的狠劲儿得到到张帅的赏识,为他保的媒。陈家是大族世家,陆辛武的母亲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陈令朴自小便被长姐照顾,这桩婚事他本就不同意,只是家有长辈容不得他反对。
      陆崇英娶到陈家小姐自然是高兴,可是陆辛武的母亲嫁给陆崇英却只是顺应家中长辈,自然对陆崇英少露笑容,他们这样婚姻又怎么会幸福。
      陆辛武出生之后,他的母亲更是把他送到陈家去教导,所以陆辛武对父亲的感情到不如对舅舅的深。
      陆崇英自知不足,也是一直收拾性子,到也有了些官家人的派头,可依然得不到妻子的欢心。
      陆辛武十来岁,他的母亲便去逝了,仿佛这世间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儿可留恋的,反而离开才是一种解脱,她走的时候,陆辛武分明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母亲的最美丽的笑容。
      之后,陆崇英便把如今的二姨太娶进了门,为的是兑现许给妻子的承诺,让二姨太来照顾陆辛武。
      也是从那时起,陆崇英便一个又一个的妾室往家里娶,还有一些在外头的连妾都不是更是数不清。可在陆崇英眼中,这些女人跟他养的马养的狗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让他取乐,让他发泄的牲口。
      陆辛武看着父亲在人前的正派严肃,也看着他在家里的暴虐成性,于是他也学会了配合他扮演严父孝子,可心里,对于陆崇英并不存在多少感情。
      如果严久钦不是让陆崇英死的这么不体面,陆辛武也许会让他死的痛快些,可是现在,不可能了。
      “苏玉川,卖过一次你的人,你还敢跟着他,你真是愚蠢的可以。”陆辛武不屑的笑了笑,“不过也对,当初也是你自己上赶着往他身上贴,要是我,我也不能把你当个宝来瞧。”
      苏玉川的火早就压不住了,扯着嗓子喝道,“陆辛武你不用挑拨离间,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是,我是上赶着往他身上贴,可他至少还会哄哄我,不像你,你想贴,我师哥都不拿正眼瞧你。”
      陆辛武猛的掐住了苏玉川的喉咙挑出了枪顶在了苏玉川的头上,眼睛里都快瞪出血来了,脸面两个字在陆辛武的心里比命还重要,这是他的舅舅教给他的,埋在骨子里的东西。
      “苏玉川……”陆辛武沉了一口气,收起了满眼的狰狞,恢复了他平日的斯文正派,又靠回了车座上,摩挲着手里的枪,笑了笑,“你是故意的,你就想让我不通快。……哼,告诉你,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严久钦是受了曹仲山的命令杀了我父亲,为的是控制北京城的驻军,以便他们直系一举夺下政府的军政大权。”
      陆辛武说的话,苏玉川自然是听的云里雾里,可也听懂了里头的关系,严久钦是背叛了陆崇英,而且还听从了他对头的命令杀了他。
      “听不懂也没关系。”陆辛武一向瞧不起苏玉川,“你可别忘了,他亲眼看着你被我父亲拉进房里,你求成什么样儿了,在房里叫的那么惨,他那会儿就在客厅里听着呢,他救你了吗?”
      苏玉川当然忘不了,那天在陆家发生的事,他看到的严久钦的背影,他拼命拍着门叫救命,只要严久钦能上楼来应他一声,可惜,没有,他没有。他就在楼下,自己每一声惨叫他都听得到,却没有来救他。
      苏玉川的眼睛红了,心里的一点儿火苗晃晃悠悠,仿佛就要灭了。如果,如果这次严久钦还是骗自己的呢?他并不是真的为自己报仇,而只是因为他的背叛被发现,所以才破釜沉舟了。
      “他要不是对我好,他一个人逃不是更容易,带着我有什么用?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苏玉川故作镇定,冷冷的反问。
      “是。他对你也许是动了真情,可他的真情值几分?……苏玉川,你一个唱戏的,这样的世道里,挣一份前程不容易。如今你在这北京城也算个角儿,离了这儿,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呲……
      苏玉川清楚的听到了心里的声音,那是柴火堆里的火星子彻底被浇灭的声音。
      大雪纷飞的腊月里,他们坐着马车进的北京城,想成角儿,苏玉川永远都是奔着这个念想去,当初找上严久钦,除了救师父,也是为了自己能有个靠山,能有人捧。
      苏玉川不禁在心里笑了笑,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和严久钦就都不清白。
      “……你,你拦下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些?”苏玉川问。
      陆辛武冷冷的笑,他得逞了。
      “我要你亲手杀了他。”
      陆辛武淡然的一句话,像刀一样捅进苏玉川的心里,惊的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要杀他,轻而易举,可这样太便宜他了。他让我父亲死的没有脸面,我就要让他死的锥心刺骨。……他逃命也要带着你,至少现在你对他来说还有点儿分量。”
      “我不会帮你杀他的。……就如你说的,他逃命也要带着我,我怎么可能杀他。”
      苏玉川此刻虽然已经决定不会跟严久钦走了,可让他杀严久钦,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陆辛武摇了摇头,叹道,“非要让我把说明白了,你才能死心吗?到时候,不是更难堪。”
      “你还要说什么?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杀他,我不会让你如愿,大不了一死。”苏玉川承认自己凉薄,也恨严久钦凉薄,可凉薄还不至于要人命。
      “好,你非要听,那我就都说了。”陆辛武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严久钦要逃跑一定收拾了不少东西吧,不知道你有没有见两条大黄鱼啊。”说着,陆辛武转头看向了苏玉川,看着那霎时白了的侧脸,得意的说道,“那是他卖你的钱,我亲手交给他的,毕竟把自已的人交到别人床上,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没想到吧,你还挺金贵,他开口就要了两根金条。”
      苏玉川的血凉透了,他亲眼看到的那两条大黄鱼,两条大黄鱼啊,不是一笔小数目,严久钦虽然从不缺钱,可也不至于这么有钱。
      “……我……我不信……我…不信……”苏玉川的声音抖的厉害,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里流出来的泪还是热的。
      “不信?要不是我给的,我又怎么会知道他有两条大黄鱼啊?”
      陆辛武的话掐灭的苏玉川最后一点儿希望。
      陆辛武确实在苏玉川被陆崇英打伤后的一天,给了严久钦两根金条,也正是这两根金条让严久钦铁了心一定要陆崇英的命,所以他收了,同时也真正的倒戈到了曹仲山那边,也才有了之后的计划。
      “他在太平桥等我。”苏玉川茫然的看着前方,平静的说。
      街景依旧,只是有什么死了,满枝的青绿也变得灰白了。
      陆辛武敲了敲车窗,对卫兵嘱咐了两句,让他去给戏园递个话,今儿晚上苏老板可能去不了,苏玉川就在陆辛武身边,却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
      车子动了,往太平桥去了。
      苏玉川觉得自己的魂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了,仿佛飘到了天上,耳边时而是严久钦在说话,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好听,每个字都像抹了蜜似的,可那些字却变成了针扎进了肉里,麻麻的不觉得疼,过了不知道多久,全身都疼了起来,伤口上覆着蜜,烂进了骨头里。
      陆辛武派去跟踪严久钦的人也往太平桥收拢,严久钦从银行取了存款,把车停在了太平桥边的树下,停的地方不显眼,他抽着烟,有些焦急的看了看手表,等着苏玉川来。
      曹仲山的兵力全部在保定,他已经派人在城外接应严久钦了,可在城里边儿,只能靠严久钦自己,且不说他的兵不能私自进城,那是威胁政府的大罪,就算到城里来接应,也会被套上图谋不轨的名声,以眼下的局面来说,曹仲山不会为了严久钦冒这个险。
      陆辛武的车已经驶近了太平桥,却并没有靠近,他看了眼苏玉川,身边的苏玉川此刻冷的像个冰人,晚霞映着他都掩不去他脸上的苍白。
      一个身影走到了陆辛武的车边,是他派去跟踪严久钦的人。
      “报告长官,前后路都堵上了,他跑不了了。”
      陆辛武从车前窗远远的看了一眼严久钦的车,又望了望路上,这里本来就少有人走,这会儿封了路,这条道就更显得空荡荡了。
      “押起来。”
      简单三个字,车外的人一挥手,部署的人不知道从哪里的犄角旮旯跑了出来,涌向了严久钦的车。
      枪声乍响,苏玉川猛的惊醒,车外已经是子弹乱飞了。
      严久钦用车子作掩护开枪抵抗,可是渐渐地便显出了劣势,他只有一个人一把枪,可围捕他的人却怎么也打不完。
      苏玉川看着那些人向着他们的车收拢,看着子弹把他的车打的斑驳不堪,严久钦猛的踩下油门想要冲出去,但却被打中了左肩,车子失控撞到了桥边,熄火了。
      严久钦踉跄的从车里爬出来,逃到了桥栏边,额头破了,血顺着额角往下流,肩头的伤也在渗着血,他举着枪,靠在桥边和包围他的人对峙着。
      陆辛武的车开到了严久钦的近前,他从车里走了下来,走到苏玉川那边,拉开的车门,冷冷的说了两个字,“下车。”
      苏玉川茫然的被他拉出了车外,就站在严久钦的面前。
      “幺儿!”严久钦惊道,转头把枪口指向了陆辛武,喝道,“跟他无关,你他妈的别动他!”
      十几个枪口对着严久钦,只要他有开枪的意思,就会在同时被打成筛子。陆辛武冷冷的看着严久钦,在他的眼里,严久钦是一只狐狸,狡猾又识时务,而此时的严久钦却是一只愤怒的狮子,虽然知道死路一条,但还在强撑着要去维护那只他眼中的小羊。
      “拿去。杀了他。”
      陆辛武拔出了枪,塞进了苏玉川的手里,吩咐道。
      严久钦皱了皱眉,枪口依旧对着陆辛武,但目光已经移到了苏玉川身上。
      苏玉川愣愣的看着手里的枪,看了许久,茫然的抬头起,看着严久钦,他满身是血,原本看到这样的严久钦,自己是该心疼死的,可此时,苏玉川却只想问一句话。
      “你是不是收了他的金条?”
      四目相对,同一时间都流下了眼泪。
      苏玉川的眼泪落在了嘴角,激起了一抹凄然的笑,“……你真的收了。”
      “……幺儿……不是那样的……”严久钦自己都已经无力辩解了。
      苏玉川向着严久钦举起了枪,“不是你丢下我了,是我不要你了。”
      一声枪响,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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