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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   接着两日,盛小年都没有来陆府,罗管箱来捎带了话,说是他身子倦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嘱咐他们三个好好把堂会唱完了,千万别以为人家只是为请戏班来助兴,就怠慢了。
      陆府这三天的宴请的实在声势浩大,人来人往就没歇过,苏玉川听说是陆督军娶姨太太,可是这来来回回的也看到这新姨太太出来见人,到是这大官儿们来了一波又一波,陆督军不是跟他们聊事儿,就是坐在牌桌上打牌。陆家的女眷也不少,这些姨太太们看起来到还挺亲近的,想来他们陆府到是上下和睦。
      戏一般都是过了午饭才开锣,跟戏园子里的钟点也差不离儿,只不过没那么紧凑,二三折也就唱一天了。
      头一天,盛玉章连唱了三折,所以第二天就只唱一折,也让他歇一歇。那一折戏安排在晚上,算是个大轴,所以白天他就没什么事。
      这会儿戏还没开锣,东西都准备停当了,今儿苏玉川有一折锣鼓戏,要上靠带翎子,扮的是穆桂英。昇平班养不起太多人,只有罗管箱一个管箱,他用泡好的榆树胶开好了片子搁好了,这会儿他正在放衣箱那屋清点呢。
      盛玉章闲着,便来帮苏玉川准备大靠和翎子,娄玉奎去了水榭那边和乐师们检察锣鼓乐器,小院儿里更清静了。
      冷不丁的院子里跑进来个人影,把靠在院门边的花枪架子撞倒了。
      “怎么回事儿?”苏玉川上好了妆勒好了头,正对着镜子贴片子呢,被这一惊,不由的问道。
      盛玉章摆好大靠,便往院子里走了去,罗管箱这会儿也从耳房里走了出来。只见一个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应该是被花枪架子给绊了,手腕像杵着了,手心也擦伤了还渗着血。
      “您没事儿吧?”
      罗管箱这么一问,那女人一惊,眼睛里尽是慌张和恐惧,转身便要离开,却像受了惊吓似的停住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苏玉川已经带好了网子,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迎面就看到严久钦从小院外头走了进来。
      严久钦一脸的冷峻,恭恭敬敬的对那女人说道:“六太太,您这是要去哪儿啊?……督军让我来请六太太,回去。”
      “回去?”那女人声音里似有哭腔,语气却是尖刻,“我离开这儿,才能回家去!”
      严久钦瞄了一眼盛玉章,又看了一眼苏玉川,苏玉川领会的上前一步,拽了拽盛玉章的衣袖,转头又向罗管箱使了个眼色让他回屋里去,伸手拉着盛玉章,把他也带回了屋里,关上了门。
      门是关上了,可外头的声音却一点儿也没能隔住。
      苏玉川继续坐到了镜前开始梳大头、带头面,仿佛什么也听不见。盛玉章走到桌台看,看着珠盔和翎子,可是外头的声音让他连伸手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剩一脸的惋惜,愣愣的望着门。
      “六太太,您瞧瞧这排场,之前的几位太太可没有这样儿的,您…得惜福啊。”严久钦站的笔直,俯视着六姨太,眼里只有冷漠。
      “福?……哈哈哈哈……”六姨太发出了一阵凄迷的苦笑,“我哪来的福?你们还有王法吗?带着兵拿枪到我家里去,跟强盗有什么分别!”
      “督军瞧得上您是您的福气,更是您一家老小的福气。…您心里有喜欢的,督军不介意,日后慢慢忘了便是。可您今儿要是在府里闹出点儿什么来,损了督军的颜面,只怕受苦的不只您一个。”
      严久钦话说到这儿,已经尽心了,他不想再在这小院儿里跟她浪费费唾沫星子,抬手一挥,列队候在院门外头的兵士走了进来,向六姨太行了个军礼,伸手捂住她的嘴便把她架走了。
      屋门关的严实,严久钦看了一眼,转身便离开了小院儿。
      屋里,苏玉川已经带好了头面,外头也全都静了下来。盛玉章收了眼神,坐到了桌台前,两人谁也不说话,直到娄玉奎从小院外头走进来。
      “这大白天的,怎么关门啊?”随着说话声,娄玉奎推开了屋门,只觉得屋里一片死寂,苏玉川和盛玉章俩人脸上带透着凝重。
      “这怎么了?……吵架啦?”
      “谁吵架了。我跟二师哥什么时候吵过架。”苏玉川说便起身要继续闹他,却见娄玉奎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
      十几二十岁的模样,头发乌黑梳成了两条麻花辫,一身水玉色的宽旗袍,眼睛又大又亮。
      苏玉川看着那姑娘问娄玉奎,“这谁啊?你怎么去了趟戏台,还领回来个小丫头。”
      盛玉章也起了身走过来,没多问,只是向那姑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哦,他叫娟儿,说是府里伺候太太的丫头。”娄玉奎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一点儿没心眼儿。
      娟儿柔声说道,“我是伺候二太太的,听说有位唱青衣的盛老板,人长的俊,戏也唱的特别好。昨儿,二太太让我在他屋里收拾旧衣裳,就没能去听。”说着,娟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我们做丫鬟的平时也不能随便出门,更别说听戏了。所以刚才我偷偷到水榭那边儿,看到了这位大哥,就让他带我来瞧一瞧,这盛老板到底长什么样子。”
      “是啊是啊,他就想看看玉章,我就给他领来了。”
      娄玉奎没心眼儿,凡事儿听了就信,可苏玉川哪是这么好糊弄的。这个娟儿,穿着打扮确实是像个小丫鬟的样子,可是一说起话来却一点儿也不像丫鬟,有鼻子有眼儿的。
      “我就是盛玉章。”苏玉川拦在盛玉章前头,往娟儿跟前一站,笑了起来。“你说你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那你到底是爱听戏呢,还是想勾搭唱戏的呢。”
      娟儿一听,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不但红了,还有一些恼怒,却又生生的被压了下去,转而羞怯的低下头小声嗔道,“我不是。……我没钱听戏,也不敢平白让盛老板唱给我听,所以就想看一眼盛老板的样子,以后…以后攒够了钱,能去听一回,也就知足了。”
      苏玉川越听越觉得这个娟儿不简单,说的头头是道还显得格外的可怜劲儿的,刚想再刺到她两句,身后盛玉章却拉住了他。
      盛玉章摇了摇头,笑着对娟儿说,“别听我师弟的,他逗你呢。……我就是盛玉章,也算不得什么人物,你要是想听戏,我跟戏园的管事说一声,不打紧的。”
      娟儿抬起了头,仔仔细细的把盛玉章打量了一番,眼睛里透着皎洁,小声的说了一句,“不像”。随即莞尔一笑,又变回了那个羞怯的小丫鬟,“不成不成,您不嫌弃,我也不敢。……赶明儿我攒够了钱,一定会到戏园子里去听您的戏。”
      转头又看向了娄玉奎,“谢谢这位大哥。我得回去了,二太太要是找不到我,她会罚我的。”说着,向他们礼貌的点了点头,便跑出了小院儿。只留下小院里,面面相觑的师兄弟三人。
      娟儿离开了小院,轻车熟路的转过小径,回到了水榭对面的暖阁,还没定神,便被一人拉到了太湖石后头的小竹园里,拉他的人正是陆辛武。
      “你怎么来了?”
      “来找婧仪啊。”娟儿一点儿也没有先前的谨小慎微,幽幽的笑了起来。
      陆辛武看着他,自然知道她不是来找自家妹子的,“明天我父亲请的就是谢伯父和我舅舅,你今儿来找陆婧仪?糊弄谁啊?”
      “哼,你明知道,还问什么呢。”娟儿在这样冷脸的陆辛武的面前,也没有半点示弱,“我是看来盛玉章的。我问过了,今儿晚上有他的戏。昨儿我错过了,今儿要是再不来,明儿可就不会开锣了。”
      这个娟儿,确实如苏玉川所猜测的并不是丫鬟,她是谢家的三小姐谢致菀。
      陆辛武微微蹙眉,问道,“你看他做什么?”
      “刚刚我看到他了,一点儿也不像。”谢致菀一边挼着发梢,一边笑盈盈的说道,“眼睛不像,眉毛不像,鼻子不像,哪儿都不像。”
      “本来就是两个人,哪里会像。”陆辛武冷冷的说道,“你回去吧。你父亲和大哥要是知道你跑来我家,还来看一个戏子,必定会生气的。”
      谢致菀看了看陆辛武,眼里也是冷漠的一片,他和他的父兄一样,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
      “我家的事儿,你是知道的。”谢致菀到不避讳,儿时他们曾经一起在陈家见过,玩闹过,只是长大了便越来越生疏了。“二哥离开家之后,家里就不让听戏了。死气沉沉的,父母对我们的管教也越发的严了。”
      陆辛武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谁又是能真的自由自在的呢。
      谢致菀冷冷的笑了笑,“上回□□,他们连学校都让我去。”
      “这也是为你好。”陆辛武淡淡的回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自己都觉得怪没意思的。
      “哼哼,是啊,为我好。”谢致菀随手摘了片竹叶,拈着叶茎转着,“所以我听话呀,不出门,不问事。……其实上不上学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将来嫁人的时候,说起来好听些。”
      陆辛武没作声,比起谢致菀对他,他与他们更疏离。
      谢致菀也不笨,她早就知道陆辛武这样冷心冷面的人,从来只跟自己愿意亲近的人亲近,旁人他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少年时,你跟我二哥那般亲近,可他受了那么的重的伤,你也没去瞧他。可见,咱们这样的家里长大的孩子,到底是比别的孩子,心冷些。”
      陆辛武愤气涌上了眼底,冷冷的瞪向了谢致菀,谢致菀到是笑了出来,刚刚的话,一半是真心,一半也是为了激怒陆辛武。
      “你瞧,你原也不只是个冷冰冰的人。”谢致菀说着,神情黯然了下来,“得闲了,去看看我他吧,应该是……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陆辛武心口被猛的击中,入心入骨的疼,生生的咬牙忍住了。
      谢致菀浅浅的笑了笑,眼中却有泪光一直在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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