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aph耀中心）》古月凝弦

74、第七十四章

　　“你不是要还本大爷两条命吗？不做同伴也不是弟兄你凭什么来做这种事情？”基尔伯特屈臂托腮侧卧着，伸腿压住气喘吁吁的黑骡子让他仰在地上不能起身。
　　“我需要自由。”王耀以为自己又要挨一口，吓得一哆嗦，匆匆推开基尔伯特摸扯他头发的手。“早知道我就不该来这！”他再也没有精力去顾忌，牢骚径直冲口而出。
　　“你敢！”基尔伯特嗓音低沉得有几分狠毒。他发觉自己正不断地亲身理解着当初不少关于小鸟的听闻，比如“温离疏凉不贴人欢心”什么的——现在回想瞧来还真不是造谣出来的虚名！那绝对是明知人心偏不遂意，能把人连等带耗活活焦死都捞不来也捂不热的冷硬石头！
　　王耀被噎得一愣。银隼急转若两人的语气让他搞不清状况，一门心思怀疑是精神分裂。
　　“你是没有明确指向主家就离营的自由状况，你不留在本大爷这里恐怕是找了别的去处吧？”基尔伯特盯着黑骡子茫然疑惑的眼睛，带着些许报复的暗瘾勾唇挑刺。“认了别人主家又跑出来跟本大爷纠缠不清——你总是这么“风流”还是喜欢让人失望？”基尔伯特口中刺激着对方，话语尖锐得不亚于他的牙齿。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也笑不出来了。“……你已经背叛过一次了，小鸟。”
　　是的，小鸟，他叫他小鸟了。
　　王耀仿佛被人不由分说的从喉头硬生生的塞下了一枚冰凉生硬的秤砣。
　　宛若小小的火星悄悄点燃引线的下一刻，长久以来似乎已经被时间冲刷消弭的火药和血腥宛若蛰伏的乱流在极度沉寂后的刹那间揭竿而起，一举冲破理智的防线击溃承受力的堤坝汹涌而来。
　　小鸟……小鸟……小鸟！
　　始于生命里黑暗的开端，陷于布拉金斯基，以死相断看似擦肩实则不曾走远的那段时光——他没有想到自己再三默认银隼不会这么恶毒的想法到现在看来是多么天真愚蠢！
　　“放开！放开！”王耀肝胆欲裂，视线恍惚。他开始本能的挣扎，想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看来是本大爷说中了。”基尔伯特心下一缩，皱眉，挑起一个上提的音节——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想看黑骡子满脸委屈愤怒问心无愧的向他辩白，告诉他自己没有做过任何可以被他指摘的事情。不过，他也清楚当下自己很有可能并不相信或者愿意接受。
　　另一方，王耀气得几乎要爆血管。他承认自己是昏了头，但是还没有蠢到要去努力回答这道看似需要争取实则无解的送命题。
　　可就在他决定逃走，看准时机缩身摆脱银隼的腿闪到门边时，银隼不知哪来的反应速度竟抢在了他成功打开门锁之前就抓住他脚踝反手将他撴倒在地拖回原位。他忍痛迅速弓身弹起想要踩踏挣脱，险些又被抓住仅剩的一只可以活动的腿脚。
　　原本就因为黑骡子叛离自己而憋气，紧接着又撞了一出畏罪潜逃，基尔伯特胸中的怒火燎得自己嗓子疼——自己成天惦记的牲口放养了几天见面就不听话，又过了几天不见到还认了新主，换成谁能受得了不生气？
　　欠教训的！这样都能叫你溜了，本大爷就不姓贝什米特！
　　“嚯！你倒是挺凶！嗯？”基尔伯特牙痒。作为一个爱狗派的人，他真心的觉得这混蛋就像是没心没肺养不熟的猫一样。每回出现在眼前晃一下，自己刚要伸手就转身溜走。他可不允许区区一个小不点几次三番把自己戏弄得像个傻瓜，让他的期待一次又一次落空。
　　两人再次陷入扭斗中，基尔伯特感觉到了些不寻常——他第三次感觉到莫名的攻击性，本能偏身躲避后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意料中的攻击发生。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战斗直觉是不是出现了问题，竟然会接二连三的想要躲闪不存在的攻击。
　　于是，他决定抑制住自己的反应性躲闪来探个究竟。
　　“啪啦”一枚边缘锋利的硬塑料制品掉在地上，仔细一看竟是门边的鞋拔子被拗断后最锋利的一截。
　　原来——等等！怎么会掉？还是掉在这里？！
　　基尔伯特再次发现自己判断失误。按照他的预想，这节锐器应该会深深的扎在自己的前臂上。不过，当他看见黑骡子惶惶仰头对上自己视线的时候，顿时明白了。
　　“手软还打什么呢？”基尔伯特嫌弃的瞥了眼自己手臂上瞬间消失无踪的细小划伤，凶狠全露的拎起黑骡子贴脸呵斥。“你该不会认为就这么吓唬虚晃一下能轻易的搞定本大爷啊？”
　　“谁……谁要搞定你啊？”王耀艰难的打开嵌紧的喉头和牙关，刚出声泪水就超过了圆瞪的双眼所能盛装的极限。“什么手软不手软……”王耀禁不住哽咽了一下，他既为银隼偏执敌对无奈，也为自己的眼泪在银隼面前不听话而羞*耻。“难道、难道——用弄伤自己要保护的人做代价来实现的不手软就有意义了吗？明明知道自己的目标还要背道而驰就为了别人的一句评判你特么以为我傻啊？我不是为了要把你当敌人才跑过来的！不是！”
　　基尔伯特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嘲讽，黑骡子满眼血丝突转的态度和猝不及防爆炸的音量下音色歇斯底里的言辞凿凿令他为之眩震。
　　他是谁？银隼！是站在小鸟对面的另一个极端，天空中最凶残剽悍的尖喙利爪的猛禽！区区纨绔贵胄屋檐下笼子里的一只柔弱无能的小金丝雀居然胆敢对他如此不逊？简直岂有此理！
　　可是，生气归生气。黑骡子的话语内容也确实让他一时没法反驳。
　　什么啊……这小混蛋居然说想要保护本大爷？！啧……世界上居然还……等一下，这小玩意儿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逻辑啊？而且那么认真！
　　“喂……你哭什么啊……本大爷都没哭。”基尔伯特哑然，头皮发麻脑子昏昏的，双唇几经开合完后满口唔哝掩饰出声之前半梗在喉咙里的呜咽。
　　等他回过神来，身体早在他的大脑来不及察觉制止的时候诚实的将那气得他够呛牙痒却又不知怎么舍不得放手的小混蛋揉按挤压着窝进了怀里。
　　该死……可恶啊！
　　身体手脚都不听使唤，基尔伯特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到黑骡子戳中了他的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点。轻轻一击便将他推入了仿佛徘徊于正负之间的数字0一般的境地，正如他不懂自己是想要深深地拥抱还是狠狠地勒死对方或者二者兼有一样，很微妙。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有人想要保护自己应该不是件坏事。
　　可他不同——或许是因为身为贝什米特家的正统长子所继承的超强自愈的血统天赋将他缔造成了一个近乎不死的天生强者。
　　因此，从来没有谁想要保护他，他也从来不想要谁的保护
　　在生而强大的他看来，“保护”常常是弱者生存下去的必需品，通常来自于强者的给予或悯舍。
　　眼前瘦巴巴的亚洲小骷髅就算是成长得再好也终究是个人类，再强也会受种族基因限想要超越资质中等的魔族都不大可能，更不要说是他这个货真价实的魔族佼佼者。
　　然而，苍蝇不叮没缝的蛋。
　　当年贝什米特家巍然伫立之时那个强健完好的第一贝什米特已经被疯魔草龌龊的暗算荼毒中被污染腐蚀得面目全非，面对着病变成猩红色的蓝眼和完全白化的金发等待消亡之时，终是收到了来自一个弱者给予相对更弱者的“礼物”……
　　多么可笑牙酸的讽刺！
　　基尔伯特周身肌肉绷得瑟瑟发抖。
　　他分不清自己当下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更加无法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就像是一只受伤疼痛到癫狂的刺猬——浑然不觉的一味拼命的埋头用力蜷缩塑造出自己满是攻击性的防御，甚至不分青红皂白的进击穿刺以求重创所及之人，盲目无理的追逐着自己渴望通过伤害制造“强大”的假象借此重温回不去的昔日来麻醉逃避对未来末路的惊惧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