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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声东击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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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双收好小弩,坐回原处,见那被缚着手脚的人盯着她,形容狼狈,清澈明亮的眼睛却那般好看,皱了皱眉头,“怎么?怕了?”
谁道青年挑了挑眉,“怕什么?有程姑娘在,我还怕他们捉了我?不过话说回来,刚刚旧庙里姑娘是不会杀我的吧?”
那时候?哦,程双想起来了,“哦?此话怎讲?”
“因着姑娘心善,刚刚那些歹徒都不舍得射死,只射中了小腿而已,要害远远的呢,又怎会忍心杀我?姑娘看着心肠冷硬,该是没干过要人性命的勾当吧?”因为看穿了她,嘴角微微翘起。
未想到他倒观察地仔细,程双也不和他争论,“那又如何?谁知他们是哪路神仙,是否能得罪得起?人在江湖,还是留一点退路的好。不过……公子自身尚且难保,若确是奸夫败类,我就是不让你死,也是要砍断双腿扔到深山老林里的,到时候被豺狼虎豹吞吃入腹却也怪不得我,自也不算我害了你的性命。”
“这话说的为时尚早,姑娘还是确认了我是你要找那人再说,再说那冯家公子也是奇特,怎就喜欢有妇之夫?”
想不到这人也有碎嘴子背后说人的一面,且这论调让人心头火起, “哦?那你是觉得女子嫁过人的就配不上你们男子喽?”
“那倒不是,君子要坦坦荡荡,我只是不喜偷偷摸摸罢了,再者说若原配夫妇真的过不下去,好生说开和离了就是,何必三个人挤挤攘攘你争我抢,恁地不光明磊落,甚至差点闹出人命官司?若是我将来娶妻能随心愿,脾气秉性、相貌体态倒是其次,是否嫁过也不重要,只对胃口就好。”
一边说着,一边动了动手腕,该是让麻绳勒的不适,“山山水水几乎叫我走遍,一人也是有些乏味寡淡,若是真有那么个人,我就带她再走一遍,该是另一种趣味了。”
青年说这话时目光冉冉,语气悠悠,虽不是盯着程双说的,却让人间觉出暖意流淌,也不知怎的,程双忽然觉得无法在车厢里平稳坐下,三步两步出了车厢,坐在金刀旁边去了,一边看着两边的田野,一边试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最后能和他一起走遍山山水水,做一对神仙眷侣呢?
金刀本就大条,也未发现程双有什么异样,只当她在里面闷热出来透气,一边忙着赶路,一边问道,“头儿,你瞧刚刚那些人像是奔什么来的?”
程双这才回过神来,“我看倒像是冲着里面那人。”那歹徒进得车来,只盯着青年一人,不是冲他又是奔谁?
金刀点头,“我看也是,难不成是那陈大郎又雇了别家?”
“我看也不像,那陈大郎平日里是个手攥芝麻都不漏的,能叫咱们办事已是下了血本,不太可能又去请别人。”
“这么说也是……那?”金刀想不出来,又腾出一只手掌狠拍了下车框吓唬车里人,“那小子!你可还有什么仇家?”还未等到青年回答,又转过身来,似是恍然大悟,“头儿,这大街小巷都是找陆辞的告示,若他真是陆辞,可别是什么通缉的逃犯吧?”
程双眉头一皱,“若真是如此……就算他是逃犯,只要不是丧尽天良,咱们也是欠他个人情,毕竟抓错了人。”
金刀只觉得肠子悔青,“哎,早知就不接那陈家的活儿!雇主抠门儿,还恁么多要求,还要把那孙氏囫囵个带回去,这种媳妇儿,他留着干啥?接着过日子?再来个便宜儿子?现下又弄出这么多麻烦事。”
“说这已经晚了,还是快快赶路罢!”
外面这两人长吁短叹,里面的青年却是觉得好笑,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不管做什么行当,都是有好有坏,黑白参半,然而像这二人这么重义的却是少见。
“程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陆辞翘着嘴角,听外面那两人说话,终是忍不住插了句嘴。
却见程双撩起帘子,眉头一皱,“去开封,怎么?”
“哦,开封……未怎么,那开封的西市上有一家周记的桂花蜜烤鸭,算是当地的特色,若是姑娘带我去验了,我不是那奸夫,可有幸请姑娘吃一只鸭?”
程双眉头皱的更紧,“你是有病?我抓错了人,将你连累进来,你还要请我吃鸭?”
青年爽朗一笑,一口白牙又干净又整齐,“陆某最喜广交友人,今见二位侠肝义胆,又怎能不正式结交一下?”
程双摸不清这人脑回路,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又见他笑的和煦,不好回绝,“随你。”
也就是此时,车壁忽然乓啷一声,马车戛然而止,金刀一拽程双,“头儿,你看这个!”
竟是只箭矢!程双在圈子里用弩也算小有名气,在她的面前使箭弩,岂不是故意挑衅!?忙拿出随身的小弩,瞄准前方骑着雪白大马奔驰而来为首那人,等人离得近了,却又放下了手。
一跃跳下马车,先向那人作了个揖, “钟爷,刚刚那伙人也是您的人手罢?今儿怎么了?怎么就跟小人作上了对?”
“程姑娘,并不是钟某与你作对,实在是因着您车上那人……我们也在找啊!若是姑娘愿意,可否将人让给钟某?”这人四十左右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却颇为健硕,胡子连着鬓角,说的话听起来客气,实则丝毫不客气。
程双哈哈一笑,“钟爷,实不相瞒,我这车上确有一人,不过是个拐人老婆的奸夫,您找他干嘛?”
“哦?奸夫?程姑娘可否叫咱们看看?”
他这边说着,微摆了摆手指,就有两人上得前来,刚要跳上马车,却被金刀给拦住了。
程双打着哈哈,“金刀,别拦着,叫钟爷的人看看!”
金刀无奈,只得让开,那两人掀开车帘儿,也未多看,不大会儿的工夫就回去复命,只冲着钟爷点了点头,退到一边去了。
“程姑娘,看来此事还真难办了,你车里这奸夫,还真就是我要找那人,你看着该怎么办?”
怎么办?金刀也急了,跨到程双耳边,“头儿,他们人手太多,这路上指不定还有多少埋伏,要不把人给他算了,回去咱们把陈大郎那钱退给他,这活儿就当没接过。”
“那不成,今儿退了一事,岂不是砸了自己的声誉?一会儿我引开他们,你赶着马车先走,前边不定还有埋伏,看来得换方向了,你们先赶去淮阳,我再去追你们。”
金刀知道她身手极为不错,与这么多人硬拼落不着好,可要是想要脱身却是不难,又因着平时也最听她话,因此也没再犹豫,“行,头儿你小心!”
程双点了点头,又嘿嘿一笑,“钟爷,能怎么办?虽说您老名声大,小女对您也是敬佩万分,但小女就指这个谋活路,总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您老大人大量,不差这一单生意,能不能放小的一马?”
“程姑娘,若是别的事咱们定不与你抢,但是今日这人我是必抢无疑了,姑娘这是不愿意让人?”
程双早料到会是这样,他们靠山帮有三四百号的人,做什么也轮不着帮主亲自出手,若是连钟篦都来了,看来这事是极为重要的。
抿嘴笑着摇了摇头,“钟爷,非我对您不尊,这是我的生意,自然不会让的!”
刚刚还满面笑容,这时候的钟篦瞬间变了脸色, “好,既然姑娘敬酒不吃吃罚酒,那钟某就只能不客气了!”
钟篦微一摆手,一行人冲上前来,瞬间与程双打成一团,金刀赶紧上了马车,那车前还有六七人拉起横排挡着。
程双瞥见这边情形,大声呼喊,“莫怕,待会有了时机,你驾车冲过去就是!”一边说一边拿出诸葛弩,嗖嗖两箭,那挡路的七人就倒下了两个,立竿见影现出一个豁口来,这边有人倒下,又立马来人增援,程双无法,只能一边使用拳脚与增援来的几人斗做一团,一边运弩,将车后薄弱处挡着的二人纷纷射倒,大吼一声,“走!”
金刀答应一声蓄势待发,伴随着这一声,那挡在车前的人瞬间眼瞪的像铜铃,纷纷举起大刀,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
金刀深吸了口气,一鞭下去,竟调转马头,一溜烟儿跑了。
那些个人早已做好了砍人的准备,谁道他不按套路出牌,竟从后路直接跑了?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只得瞅向自己的主子。
钟篦一拍大腿,“狗娘养的!愣着干嘛?快追!”
而这一头,车厢里的青年忍不住赞叹,“好一个声东击西!”
如此过了半日,星河漫天,淮阳富商薛信的府上,东边的厢房还亮着灯,金刀刚把青年放下,忙向当家老爷道谢,“又来麻烦薛老爷了,真是惭愧,大恩不言谢,我金刀记住了!”
那么明晃晃个大活人在一边绑着手脚,薛信只作视若无睹,连连摆手,“咱们之间作何这般客气?你需要什么尽管说就是,不过程姑娘怎么没来?”
金刀哎了一声,“说来话长,左右是碰上了一群难缠的玩意儿,头儿去把他们引开去了,一会该会来此与我相聚,到时候还是要麻烦您。”
“不麻烦不麻烦,您客气了不是?那行,您好好歇着,我去叫人准备些热水,等程姑娘来了也好清洗清洗。”
金刀一揖,也未推辞,“如此就多谢薛老爷了!”
等薛信寒暄完了出了门,金刀才转过头去,“瞅什么瞅?跟你有关系么?”
青年倒在卧榻上,眨巴眨巴眼睛,“不看什么,陆某走了那么多山河,自诩广结善缘,今日见了程姑娘与兄台二位,才知道什么叫人脉广。”
“用你管?!”金刀一瞪眼睛,话还未说完,一阵敲门声乍然响起,开门一看,竟是程双,身边没有别人引着,该是恐怕兴师动众,偷偷溜进来的。
程双一步跨进门来,看了眼榻上的青年,对上一双清澈明朗的眼睛,并未多说,扭头走到灯下,犹豫了一下,背过身去,松了松衣领,露出一截肩膀。
金刀瞪大眼睛,“头儿?怎么弄的?!”只见那颇为瘦弱的肩膀上钉着一截折断了的箭镞,估摸着是时候久了,伤口已有些肿青。
程双啐了一声,“竟被箭给伤了,真是丢人丢到家!”身手摸了摸伤口,疼的嘶了一声,“去找薛信要些酒水,止血的药材,还有包扎的棉布。”
金刀答应一声,哪敢再犹豫,着急忙慌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