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怪事 ...
-
李思道安排的非常周到,慕清圣和顾秋痕刚到房间,就有人送来了热水。
慕清圣躺在床上装醉,顾秋痕替他擦了下脸,便打发下人去准备洗澡水,一路风尘,确实该好好洗洗了。
人走以后,慕清圣依旧躺在床上,半点反应没有。
“人都走了,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慕清圣松了松胸口,懒洋洋地道:“哪有擦了脸就醒酒的,得把身上都擦一遍才行啊。”
“靳晨!你找死!”顾秋痕怒道。
慕清圣见顾秋痕生气了,立马弹了起来,连连认错。
“好师弟,我错了,一句玩笑话,你别当真啊。”
“哼!”
顾秋痕也不再说,虽然是玩笑,但这样的玩笑别人在他面前开得,慕清圣在他面前就开不得。
“秋郎对任雨旸这人有何看法。”慕清圣见顾秋痕没继续发作,忙岔开话题。
“此人大智若愚,不是一般的江湖豪杰。”顾秋痕的气也是一时就消,此刻语气已经缓和。
“何以见得?”
“你们在酒桌上的对话,表面上他是被动答话,其实他早就看穿了你的目的,每答一个问题,就引你说下一个问题,主动权早就在他手里了,如此还不算智略过人吗?”
“秋郎真是一针见血。”慕清圣叹道,“我当时也感觉奇怪,怎么套话套的这么轻松,想听的听到了,没想听的也听到了,仔细一想才发现是自己上套了。”
“谁叫你智慧不足呢。”顾秋痕斜了他一眼。
“是是是,那秋郎来分析一下他的话是真是假。”
“他的每句话都像是真的,但你敢信吗?”
“唉!以貌取人真是识人之大忌。”
慕清圣头一回遇到这样麻烦的人,不过试探本就是相互的,自己都不坦荡,哪里能要求别人坦荡。
“不管真假,我们在涪州的一切行动都要靠醉岳堂,以后还是安心相处吧。”
“嗯。”顾秋痕本来就没有慕清圣那么多鬼心思,无论神鬼只看如何做事如何待人而已。
“秋郎放心,我明早就让他们帮忙一同寻找陆离,算着时间,他们应该就在这两天到。”
慕清圣到还没敢把顾秋痕的事忘了。
“不必了,不用找了。”
“嗯?”慕清圣皱眉问道,“为何?难道秋郎已经有什么发现了?”
“没有,只是我想通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很安全,找出他们反而不利,不如就顺其自然吧。”
顾秋痕平淡的说着,好像真的一样。
“也对,我们现在是在风口浪尖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们,他们反而没人在乎了,若能就此退隐,那便了了我一桩心事。”
慕清圣心里抱有一丝侥幸,希望陆离不再陷入江湖风波。
“尽人事,听天命。”
顾秋痕不再说了,敲门声响起了。
“顾大侠,洗澡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有劳,我这就来。”
顾秋痕看了慕清圣一眼,示意他好好休息,自己便吹了灯,走出了房间。
久违的舒适,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很好。
天刚蒙蒙亮,慕清圣便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吵醒,他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强抑着烦躁,大声问道:“谁?!”
“顾秋痕。”
慕清圣一下子清醒了,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秋郎稍等片刻。”
慕清圣整了整仪容,把床帐放下来,然后才去开门。
门打开了,顾秋痕正端着早餐站在外面。
“秋郎辛苦了。”慕清圣慢侧过身体,让顾秋痕进屋。
“快吃吧。”顾秋痕把早餐放到了桌上,自己则坐在一旁。
“秋郎不吃吗?”
“我吃过了。”
慕清圣应了一声,拿起包子便吃了起来。
顾秋痕也不打扰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坐着。
“秋郎觉得应庭主是因为什么不在涪州设立分舵?”慕清圣总想着给顾秋痕说说江湖掌故,殷辞墨从来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根本不会和他们说这些,这也初出茅庐的慕清圣吃了不少苦头。
顾秋痕此时不知道手里在盘着什么东西,竟有些失神,听了慕清圣的话才反应过来,但也只是随口答了句,不知。倒不是他真的不知,只不过现在他无心想这些。
慕清圣正低头吃着东西,没太仔细看顾秋痕,只当他是真的不知,便道:“今天竟不见你胸中的韬略了...这粥还欠点火候。”
慕清圣放下粥碗,对顾秋痕道:“这涪州不比别处,地处边陲,不在此地设立分舵,致使地方豪强横行无忌,这岂是应庭主的作为?”
顾秋痕笑道:“大周朝有二百零三个州,一千四百多个县,春秋庭的分舵只有区区十个,应庭主既然同意由当地门派和大族来处理百姓辞讼,那早便该明了此举的祸患,若亲戚犯罪,难免剖断不平,何来公义可言。”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天下方定若不使武林各派归服,岂不是又要大乱?”
顾秋痕冷笑一声,道:“世间岂有二十年的权宜之计?”
“好好好,是我错了,你怎么把话引到这来了?”慕清圣哭笑不得,“我是想告诉你,应庭主之所以不在涪州设立分舵,恐怕和魍流有关。”
“何以见得?”
“你来看。”
慕清圣用手指蘸了下汤,在桌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
“涪州周围的四个州,全部设有春秋庭的分舵,正好把涪州围起来了,但唯独就是涪州没有,不仅没有分舵,连个像样点的门派都没有,整个涪州似乎被孤立于江湖之外,应庭主这么做恐怕是他认定了魍流就在此处。”
嗯,此话说的有些道理。可顾秋痕再一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妥。
“即使如此,在涪州分舵不正能够限制魍流吗?为何要将涪州拱手让出?”
“魍流岂是能轻易掌控的,应庭主这么做也是想让他们自己跳出来,要不然也不会留下任雨旸。”慕清圣似乎对西南武林的局势成竹在胸。
顾秋痕思考着慕清圣的话,心道:若要这么分析,涪州从未脱离应无私的掌控,那白马山城的血案应也在他意料之中,难怪他会一片喊杀声中保下陆离,而靳晨与应无私一唱一和,故意担下西南之行,原来都是早有预谋。
“呵呵呵...”想到此处,顾秋痕不由发笑。
“秋郎何故发笑?”慕清圣看着顾秋痕这样笑,突然有点心虚,顾秋痕怕是已经猜到自己的算计了。
“你和应庭主真是同道中人啊!”顾秋痕转又苦笑。
“秋郎,抱歉,我实在不该诓你。”慕清圣见目的达成,转而叹道,“应庭主为了引出魍流,故意将魍流遗失的圣物消魂印交与白马山城保管,消魂印是解开魍流至高武典隳神录的关键之物,魍流势必会将其抢回,这才导致山城血案,也让魍流与正道彻底对立。”
顾秋痕面色平静,问道:“此事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消魂印就是我交给白马山城的...”
慕清圣停住了,他没法再说下去,只能无奈的笑了笑继续吃手里的包子。
慕清圣也不知事情会发展至此,原本只是受人之托,送一个物件给白马山城,却不想害死山城众人,事发以后他才醒悟,应庭主说送物之事须保密,而魍流却知道向何处取物,各中关窍谁也说不清,但此刻慕清圣不想解释,自己心中毕竟有愧。
屋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只过了一会儿,顾秋痕突然道:“包子好吃吗?”
“啊?”
慕清圣被问的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作答。
“包子不好吃吗?”顾秋痕身体往右边挪了挪,又问一句。
慕清圣此刻明白过来,他望向大门,屋外似乎有人。
“好吃啊!醉岳堂的包子自然是好吃的,”
顾秋痕又道:“既然好吃,但你并不满足,这是为何?”
“唉,包子虽然好吃,可这粥却差些火候,总是美中不足啊。”
慕清圣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刚才颓态也没了。
“人家专门给你送早餐,也是给你面子了,你哪里还挑三拣四,不吃就出去喝西北风!”
顾秋痕脸上冷若冰霜,语气却是骂中带笑。
此时门外响过一阵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了。
“慕兄弟,早饭合你胃口吗?”
来人正是任雨旸。
“欸,仙子也在呢,难不成你们昨晚睡在一个屋?”
“任堂主说笑了。”顾秋痕笑道,“我是来给师兄送早饭的。”
任雨旸听了,羡慕的说:“你们师兄弟的关系真好啊。”
“较你与二堂主如何?”慕清圣问。
“不相上下。”
两人说完都大笑起来。
等两人笑完,顾秋痕才开口问道:“任堂主清早来访,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任雨旸是粗中有细,心里明白着呢,顾秋痕这么问明显是对他有所不满,他又往屋子深处走了两步,靴子蹭得地板直响,然后漫不经心的说道:“天下太平,哪能天天都有要紧事,我只是过来看看两位住的如何,可有什么不周到地方吗?”
“甚是周到,有劳堂主了。”顾秋痕道。
“周到是周到,但也没有面面俱到。”慕清圣指着碗里的粥,“这粥的火候的就没到,都让着包子的味道也打了折扣。”
任雨旸点点头,嘴巴动了动,像是回味了什么,对慕清圣道:“这帮鸟人,估计是不知道是我要吃,就没用心煮,平时我都是没功夫管,这回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慕清圣知道他是在说笑,天下太平到没有时间处理家事,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天下,何处的太平。
“任兄今天恐怕也是没空处理了,我们是为了调查山城血案而来,还请任兄协助。”
“唉,我曾受白马山城不少恩惠,报恩是来不及了,也只能做这些了。”
任雨旸心里生了些悲戚,摸爬滚打这几年,大事没办成几件,倒是见惯了生离死别,这武林可比他想象的残酷许多。
“慕兄弟想从哪里查?我随时奉陪。”
慕清圣塞下了最后一大口包子,嚼了半天没咽进去,他用眼神示意顾秋痕替他讲。
顾秋痕对血案没思考太多,此时也只能问些寻常的问题。
“任堂主,血案发生前后,会阳城周围可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
“城里确实有件怪事。”任雨旸给他们俩讲了一个故事。
会阳城里有个大户,叫卢大有,此人在新朝的时候中过进士,在整个涪州也是有名的豪绅,前几年续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老婆,这个年轻的卢夫人在三个月前接到消息,说是她娘病危,等她回去见一面,卢夫人心急如焚,就告别了卢员外,带着几个随从赶回娘家去了。可卢夫人走了以后,一连十几天没有任何消息,卢员外按耐不住,派了家丁去寻,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疯疯癫癫的卢夫人。
任雨旸也曾带人去了卢夫人娘家在的玉山村,那里已经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实在诡异。
“这...怎么可能...”
顾秋痕听后十分震惊,此事确实是闻所未闻,但心里也有疑,整个村子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是神怪所为?
慕清圣也是这样的想法。
“别说你不信,我自己都不敢信,村子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我在很多村民的家里还看到做好的饭菜,这明显就是突然消失。”任雨旸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我把这事报告了应前辈,应前辈派了五个人过来调查,结果是一去不回,从此失了消息,后来春秋庭又派了人,同样也失踪了。”
顾秋痕听了任雨旸的这番话,突然明白过来了,原来春秋庭所谓的妖孽出世,便是指的这件事。
“你说得知卢夫人疯癫是两个多月前,那便是山城血案发生之前,你是何时向春秋庭报告的,他们又是何时派人来的?”
任雨旸答道:“我得知卢夫人疯癫后,立即前往玉山村调查,来回用了五天左右的时间,回来以后就给应前辈写了信,但春秋庭来人调查却是在一个月前。”
从任雨旸发现情况,到春秋庭派人调查,竟隔了一月有余,期间还发生了山城血案,嗯...
顾秋痕想完,对任雨旸道:“卢夫人的疯癫之症可有好转?”
任雨旸摇头,道:“找了许多大夫,药也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见好,有的人说是丢了魂,卢员外也找过一些巫婆神汉,但也是没有作用。”
慕清圣听了这话,若不是嘴里还有东西,差点笑出声来,既是病就该找大夫治,治不好就换个更高明的,巫婆神汉要有这等本事,早就是一方教主了,哪还能亲自跑出来肯蒙拐骗。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涪州与南酋国相邻,受其影响,数百年巫蛊横行,淫祠遍野,纪氏宣教也不过百年,虽然名教大行,但还是有不少百姓崇信巫蛊,一时难改。
“我与秋郎皆通医术,可否请任兄带我等见见卢员外,或许有法能医治卢夫人。”
“好啊,有你们两位的帮助,卢夫人的病是有希望了。”任雨旸往外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时辰刚好,便对两人讲:“二位现在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我们就去卢府吧。”
顾秋痕点了头,慕清圣笑道:“有劳任兄带路了。”
三人出了醉岳堂,往西边的大街上走。
卢府整占了这条街的大半,比醉岳堂气派的多,连大门都是新上的朱漆。
卢府门口,有三五个喝茶的门子,见是任堂主来了,忙迎了上来。
任雨旸也不多客气,直教一个人快去通报,再让一个人领着他们慢慢往府里走。
进了府门,慕清圣觉得这个卢员外肯定是喜欢江南的,过了前厅以后,府内像是搬进了一个江南园林,这和慕清圣倒有些像,他在江南也置办了一处别业。
文章锦绣地,温柔富贵乡,才子佳人安养终老之地。
再往前走,便是主人家的卧房,这时一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人迎了过来。
“任堂主,今日怎么有闲来寒舍呀?”
此人便是卢大有,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中却是忧郁,人也消瘦,想来都是因为夫人的病。
“我今天来,是有好事找你卢大官人。”任雨旸指着慕清圣和顾秋痕道,“这二位是应庭主派来调查白马山城血案的武林名士,风流处士慕清圣和无念仙子顾秋痕,他们俩都精通医术,我这回是专门带二位来看嫂夫人的,兴许能治好嫂夫人的病。”
卢大有一听大喜过望,连忙过来招呼两人,虽然试了很多方法,但他从没想过放弃。
慕清圣开门见山:“卢员外不必客气,带我们去见令正吧。”
“这...”卢大有望了眼卧房,有些犹豫,“二位侠士为拙荆而来,卢某不胜感激,不如先让我为二位奉茶,等饮了茶再行诊治也不迟。”
卢大有的态度出乎三人的意料,方才还很着急,现在怎么突然就不急了。
慕清圣问:“卢员外可是有什么顾虑?”
“唉...”卢大有叹了口气,“此刻拙荆正在发病,疯癫无状,唯恐惊扰了几位,还是等过了这个时辰再去吧。”
“老卢啊,这两位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可是我专门向应庭主讨来为嫂夫人治病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你就是不信他们,不信我,总该信应庭主吧。”任雨旸这回没等慕清圣开口,自己先劝了,人是他带来的,总不能什么事都没做就给带回去了吧。
“卢员外,令正的病来的蹊跷,我等正需了解她发病时的状态,如若不然很难诊断,你请三思。”慕清圣也接着劝。
卢大有是读书人,极好面子,自己妻子的疯癫之态让外人看见,实在有损颜面,但毕竟夫妻情深,慕清圣又是如此说,他也只能长叹一声,为三人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