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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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得浑身都发抖。体谅，体谅个鬼啊！我才是鬼啊！现如今人间的天师都这么不要脸的吗？我正要破口大骂，他直接一道禁言符贴上来，面无表情道：“好了，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就吱一声，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直接给气笑了。我狠狠从地上抠了一把土，一个挺身直接拿脑袋招呼上去，撞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反手就把那土朝他脸上糊去。他反射性地躲了一下，又堪堪忍住，随我撒气。他脸上全是我糊上去的土，看上去狼狈又滑稽，声音却是全然的冷静自持：“现在你满意了吗？”
我抠在地里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下，明明是夏夜，我却生生打了个冷战。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我知道，不是我能招惹得起的。
我抠挖着泥土的手指不甘地收紧，终于彻底停下了动作。我突然就觉得疲惫，我们两个就这样在地上，狼狈又滑稽地，相对无言。
我第一次认真打量卫寥。平心而论，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天师，本领高强，前途无量。长得不错，不当天师说不定靠脸也能吃上饭。有一双，非常凉薄的眼睛。
我忽然就无声地笑了，怎么就盯上我了呢？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大概是之前哭狠了，我现在眼睛干得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我撑了一下地，站了起来。我拍掉手上的土，又理了理我的裙子，捋顺了我的头发。我终于能非常平静，甚至微笑着看他。我张嘴，无声对他说，那从此以后，就还请天师大人，多，多，关，照——
我已经打定主意要翘班了，我要辞职！谁会那么蠢真的让他关照啊！谁身上会连几张符都没有啊！
傻，逼——
我也甩下一张符，冲他比着口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孟婆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好东西该用就得用。虽然不知道这张符能困住他多久，但容我回到地府，绰绰有余。
我哭唧唧一头扎进孟婆怀里，忍了一路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哭又哭不出声，差点没把我憋死。孟婆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嗯嗯啊啊”连比带划了半天，她仍是一头雾水，我更气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一脸了然：“啧，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吧——看样子，是个禁言符，没大问题，一个时辰自动能解开。”说着她给我递了碗汤，敷衍地哄我：“乖啊去桥边自个儿坐会儿，等我忙完这阵儿啊——”她眉毛凌厉地一挑，眼神霎时阴沉下去：“等我忙完这阵儿，再去好好讨教讨教！”
我的泪“啪嗒”一声掉进汤碗里，我低头，汤面上映出我一脸凄苦模样，妥妥一颗地里黄的小白菜。我说不出话，捧着汤碗默默蹲在奈何桥头，盯着过桥的鬼魂。
我真的好想，也投胎啊——
一低头，我的泪又掉进了碗里。
过了一刻钟，我在哗啦啦掉眼泪；过了半个时辰，我在哗啦啦掉眼泪；已经过了三刻，我还在哗啦啦掉眼泪。这，这不对啊！我有点慌，照这么哭下去我会脱水吧？碗里的汤我咕嘟咕嘟几口早喝完了，接在下巴下面接我的眼泪。没事，我安慰自己，实在不行，我再把流出来的水喝回去。
我眼巴巴看着孟婆，一个时辰过去了，她终于下班了。她朝我走过来，薅了两把我的头，拉我起来：“行了，看你这可怜样。出什么事了？”
我早忘了那糟心天师，颤巍巍把碗递给她，说话时还带着刹不住的哭嗝儿：“我，嗝，我好像出问题了，嗝，我停不，嗝，停不下来了……”我说得语无伦次。
孟婆接了碗，了然道：“放心，你没事。我的汤最近换了个新配方，你这正常反应。我估摸着也就一时半刻的事儿了，待会儿就不哭了。”
“好，嗝，好哦，嗝……”
她看着我，一脸糟心：“你哭能不能把嗝收收，听你说话我都憋得慌。”
“我，嗝，我也得停得下，嗝，下来啊！”
我抽抽噎噎地，可算是把最近这些事儿给她扯清楚。庄谨之怎样把我骗过去见卫寥，卫寥又是如何给我下了个套。我揉了两下眼，问她：“我生前是不是叫做庄姜？我听这个名字，实在是耳熟得紧。”
她断然否认：“你怎么会这样想？你和庄姜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的。不过，反正你是已经死了的，叫什么也无所谓，若你喜欢庄姜，那便做庄姜好了。”
她说，生前死后，就是不一样了。又看似随意地问我，看那个天师有什么感觉。看她紧紧攥住的拳，我都替她觉得疼。
我洒脱地笑：“你是要替我报仇吗？他那样的人，才不值得你动手。何况，地府的鬼，可以擅自对人出手吗？”
“这你不必操心。再说，人间的天师不也对我地府的鬼出手了吗？你还领着地府牙牌，这样的天师不惩治一番，让地府的颜面往哪里放呢？别废话，快告诉我那狗天师长啥样，老娘今天就去给你出气！”
我迟疑了半天，才道：“嗯，长得不错？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耳朵三条腿？”她有些无奈地抬头望望地府黑红的天：“造孽哦，我怎么忘了你这贫瘠的脑子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她握拳捶了一下掌心，算是下定了决心：“行了，别哭了，你直接带我上去找他去。这年头的天师一个个的也越来越嚣张，还没成仙呢，就什么都不放眼里了。若是个不长眼的，那就最好了，若是——”
她说着说着就断了话语，一副沉思的模样，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深意。似是晴空万里无端端起了风雨。
既有孟婆给我撑腰，我这胆也壮了几分。等第二日天一黑，我便带着孟婆找那卫寥算账去了。
一到人间，我也不急着找卫寥了，先拉了孟婆逛扬州城。孟婆说我这心比东海还宽，关乎性命的事也被我当成儿戏。我其实已经没有那样在乎这件事，她能和我一起来一趟人间已经足够让人欢喜，足以让我忘掉那个糟心的天师。
可惜天不遂人愿。
卫寥没有我想象得那样不在意。似是算准了我会回来，他穿了身白衣等在河边柳树下，风一吹跟要飘走似的。他倒是敏锐，那样多人也将我认出来，我再也躲不过。
我立马就耷拉了脸，偷偷骂了声晦气。孟婆原本乐呵呵看着街上的花灯，察觉我不对劲，问我：“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
她一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随意扫了一眼，道：“那人便是你说的天师吧？”随后“啧”了一声，道：“长得倒是光风霁月。”接着偷偷给了我个眼色。
我立马会心接上：“干的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事！这种人，就该我们正义的使者孟婆大人出马，不治治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孟婆明明开心得不行，还装模作样地薅乱了我的头发：“行啊，来人间一趟，拍马屁学得一套一套的！今天就顺了你的心思，对他小惩大戒一番！”背地里狠狠瞪了我一眼。
瞪就瞪吧，反正我脸皮厚，反正我无所谓。我叹了口气，孟婆什么都好，就是特别爱演，幸好我今天反应快把戏切断了，不然等她演完全套卫寥都能成仙了！
我俩没走多久就到了，那棵柳树跟个碰头据点一样。等走到近前真正见了卫寥，孟婆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的背挺得很直，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
“我原以为不过是个同名同姓之人，原来真的是你——”
我有些忐忑，孟婆这态度，别不是踢到什么铁板了。
“在下卫寥，不知阁下是……”
“阁下当不起，地府鬼差，忝作孟婆。”孟婆看了眼四周，甚是客气：“这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不知卫天师可愿移步？”
“正有此意。”
我在一旁只觉得牙酸。这一人一鬼礼数做得周全，偏偏让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跟在后头，也不知他俩七弯八拐找了个什么地儿。地方倒是开阔，要是打起来也不怕损坏他人财产。当初培训的时候可说了，东西给人弄坏了可是要赔的。我上辈子约莫便是穷死的，身上可一个铜板都没有。
赔钱千万不能找我！
“……阁下既是孟婆，我与庄姜的渊源想必无需再提了……”
我叼着根狗尾巴草，心里不屑，谁和你有渊源，只有仇怨。
“那天师非要与之纠缠究竟是何意？我不求你良心发现，只求你不再插手，放她去投胎吧！”
对对对，我只想投胎啊！
“她终究是个厉鬼，卫寥责无旁贷。且……”
“放你娘的狗屁！卫寥你个伪君子，真小人，枉你费尽心机……”孟婆突然就发了火，一直端着的架子也顾不得，破口就骂了出来，却又突然哑了声。我正听得起劲，忍不住接嘴：“哎，怎么停了？接着骂啊！”
孟婆突然踹我屁股，踹得我一个趔趄往前扑过去，又被她拽住脖领子拽了回来。
“诶诶诶干嘛啊干嘛啊！放手，你放手！”
“我倒是忘了，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一边玩儿去！”说着她便将我甩在一边，卫寥极有眼色地立马布了一个结界！我不光进不去，连声儿都听不见了！
我在外面看他俩吵，半天看不出个名堂，有些无趣。
我撇撇嘴，走了。人间富贵，可等着我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