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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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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厉鬼瑟瑟发抖。
真是见了鬼了,我怕死了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天师,总觉得他生气是件可怕的事。
我真实地流泪了;我只是个遵纪守法的新生厉鬼、新任地府官差啊,什么坏事都没干,天师怎么偏偏就盯上我了呢?
有的鬼看起来光鲜亮丽不畏强权,实际上都要缩到别的鬼脚底下去了。
他扫了眼屋里众鬼,皱眉:“孟婆就是这样带你的?这样的地方……跟我走!”卫寥见我不动,干脆上手抓鬼,径直就走过来。
我紧张地朝春香楼主和小凤仙身后躲,张口就要叫救命,眼见得距我就几步远了!
孟婆突然出现,挡在我面前,毫不客气地推他:“卫寥!你要干嘛?”
我眼里闪烁着感动的泪花,天哪有救了!我从她身后偷偷探出头来煽风点火:“孟婆我跟你讲我乖乖在跟人聊天呢,结果他走错房间,被我撞破他□□恼羞成怒要抓我去灭口!”
卫寥脸上带出点气恼:“我就不该把她交给你!你都带她来些什么地方,看看她说的都是什么话!”
孟婆转头瞪我,我知道她意思,“待会儿找你算账”。我朝她讨好地笑笑,把头缩回去,乖乖地装个鹌鹑。
我平素最爱看孟婆骂人,就算是不占理,也能骂得气壮山河。眼下她完美地延续了一贯的传统,毫不客气,张嘴就骂:“你放屁——我爱带她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你?还把她交给我,你算哪根葱?这地方怎么了?你卫大天师来得,我们庄姜来不得?”她颇有深意地回头看我一眼:“年轻的时候不让男人吃点亏,老了就得吃男人的亏。我就是带她来见识的,一没害人二没害鬼的,你要怎样?你给老娘退后点!站这么近干嘛呢?要打架啊!”
她说一句指头戳他一下,我看得带劲,简直要鼓掌叫好。卫寥似是忍无可忍,示弱般往后退了几步,态度却依旧强硬得紧。
“其他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我今日要将庄姜带走……”
他话未说完便被孟婆打断:“带走?带去哪儿?”她极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先前听得还不够清楚么?你,”她嗤了一声,满室的人听得清楚:“凭什么?”
“我实话告诉你,她就是来人间玩一趟,和你井水不犯河水。我话撂在这儿,就算你抓了她,地府也不可能认你的业绩!”
孟婆一挑下巴,极为骄傲的模样:“还是说,她成了你的心魔,非除掉不可了?”
我头一次见卫寥黑了脸,对孟婆简直惊为天人。卫寥咬着牙,申辩到:“不是……”
可孟婆根本不理他,只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告诫我:“你看,男人就是这样的,得不到的才是好的。越是得不到,越是要得到。以后搞男人的时候,给我机灵点儿,别丢了师门的脸!”
春香楼主终于找到时机插话,一脸赞同:“这话说的很是,男人嘛,都是有贱性的。”
就连先前同卫寥周旋的骊姬也不住地点头:“对呀对呀,我们春香楼里这样的事最多了。半月前的王老爷你们还记得不,我跟你们讲!他……”
我想听得不得了,却看孟婆给我使了个眼神。我渴望地望着这群女鬼,灰溜溜地示意卫寥出去谈。春香楼主见我朝卫寥勾手指,作势要拉我,却被孟婆制止了:“诶丽娘,你好歹开了这么多年青楼,也讲点什么来乐乐,至于他们小孩子,让他们自己玩儿去!”
我知道她这是让我自己解决,一直躲着卫寥也不是个事儿啊!
许是孟婆就在里边儿,这一次他规矩多了,好歹没上来就喊打喊杀。我俩站在甲板上,谁都没吭声。我受不了这怪异的气氛,干脆开了口。
“卫寥,卫大天师,我们这样心平气和一回也不容易,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这样对我穷追不舍?是,我是个厉鬼,可我自认遵纪守法,没干过一桩害人的事。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地府公务员,怎么也轮不着你管到我头上。我的生死自有地府定论,你今天就是说出朵花来,也不占理。”
“在下并未……”
“别给我说什么你没有想弄死我。我看你这年纪轻轻的还能活挺久,怎么满嘴鬼话?迫不及待想体验下我的生活?我不聪明,但我也不傻。”
“我知道你很聪明,你从小就是最聪明的那个,”他恍惚地笑了一下:“你也很会赌钱。”
闻言我挑了下眉:“哟,感情还是老相识啊——那我这跟你多大仇啊,”我冷笑:“我死了您都不放过我——”
“当然是深仇大恨了。”他笑得温柔而瘆人:“是恨不得寝皮食肉的仇。”
我没多大感觉,毕竟我不认识他,即便是深重的仇恨我也是茫然。但是他这样记挂,若我不做出点什么反应,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立马又觉得太敷衍了些,搜肠刮肚地把对话继续下去:
“所以你杀了我还没有报仇吗?”
他神色轻松:“我没有杀你啊。所以我的仇还没有报,所以我来找你了。”
“那你就要让我魂飞魄散来报仇吗?那有点困难。”我很认真地和他解释:“不行的,我要活着。我答应了孟婆,我要去投胎的。不如这样吧,你等我三年,等我除去怨气投胎之后你再杀我一次好不好?”
都说人死如灯灭,像我这样变鬼了还要被仇家找上门的怕也是少有。所以以后千万不能和天师结仇,不然人能追到地府去。
卫寥有些惊异地笑了:“没想到你死后如此有趣,也不知是说你聪敏还是愚笨。若真如你所言,我竟也不知我这仇是报还是未报。”
我觉得他实在是讨厌。明明囿于仇恨的人是他,无计可施的人是他,说我愚蠢的人也是他。事实上我并不能理解他对仇恨的执著,执念过重怨念太深投不了胎的。就好像我,都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却还要为怨气流眼泪。
他说:“我也不一定非要你魂飞魄散,生前的事生前了。只是我大仇未报,你便死了。只要你带我找到你的尸首,并让我随意处置,你我的前尘往事便可一笔勾销,我再不干涉你的鬼生,如何?”
不过是一具尸首,我并不在意,却还是要试探一番:“那先前你用符咒强行给订的契……”
“自然也一笔勾销。”他应得爽快:“那契约对庄姑娘并无妨碍,不过是防着姑娘对卫某不测罢了。要知道,姑娘可是数一数二的厉鬼。”
我原是最爱听这样的话,却听不得卫寥这样说。他城府太深,并不是我能试探一二的。况且只是尸首而已,他的提议对我有利无害。
我突然想起什么,道:“即如此,今后便要同天师大人合作了,以后叫我庄姜便是。我也不是姑娘了。你我既是旧识,可知道我从前的夫君是何人?我听孟婆平日里十句话有五句净在骂他,想来和我的死脱不了关系。春香楼主说,最快的方式莫过于有仇报仇,如果我杀了他,我的怨气就消掉了。
“你知道他在哪吗?”
他神情古怪:“他四海漂泊,行踪不定……”
“你问什么呢!”
孟婆一声喝打断了卫寥的话。完蛋——
“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仇杀要不得仇杀要不得,你怎么就不长记性!我给你走这个后门我塞了多少钱赔了多少笑你给我安安心心攒功德愣是要了你鬼命是吧!沾血的怨就变成了煞,你信不信你再等个三年都跑不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就是顺嘴这么一说吗?我真没想仇杀!我再没心没肺我也知道你花的心思,我杀他干嘛啊都一路人了,都不认识,走我跟前儿过我眼都不眨一下的。”
她满意了一些,不忘瞪着卫寥:“哟,不认识是吧?路人是吧?”
我一边保证一边甩锅:“肯定是路人啊!不是我说,你看我这脑子,哪能想得起仇杀呢?我不就是听春香楼主说,这样来得快嘛!要不是卫寥说从前跟我老相识,我哪能想得起来这茬呢?”
她一下变得凌厉起来:“还是老相识啊?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还没来得及说呢——哦,我俩有仇倒是说了。他说让我把尸首交由他处置,我身上那道契符就给我解开。我觉得还挺划算的——”
孟婆点点头:“这买卖不亏,反正你尸首也没什么用,你不介意就行。只是,”她冷笑一声:“有仇,还不知道谁和谁有仇呢——但愿用着你的尸首的时候,能问心无愧吧!”
春香楼主她们连带庄谨之全都出来了,她略有些不赞同:“尸首这样的东西,怎么能交给别人随意处置?”
孟婆和我都是一个想法:“人都死了,尸首也没什么用,要是给他能解契,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倒是你,杜丽娘,我把人放你那儿你教些什么呢?什么有仇报仇,这玩意儿是能随便教的吗?”
她媚眼如丝:“有什么不能的?这么多年这么多鬼都是这样过来的。还有啊,别叫我杜丽娘,土死了——”
孟婆肃了眉眼,指着我掷地有声:“其他鬼爱怎样怎样,但是,就是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