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劫》神来

4、第四章 翠衣少年与狐魔

　　我叫子禁，是百鸟洲女帝的心腹。准确的说，是百鸟洲大祭司的心腹。
　　把十分爱惹事的女帝送回寝宫后，我又急忙赶去若水深渊，大祭司肯定还找我有事呢。
　　不得不说，大祭司对于女帝可真是煞费苦心。这一万年虽说是在闭关修炼，却命令我每天去山洞里给他讲述朝中的动静，还有女帝的生活起居。

　　先帝在临终前召见大祭司，不仅是为了叮嘱他辅佐女帝，还是为了一件婚约。
　　先帝想让大祭司做百鸟洲的驸马，护女帝一世平安。
　　前提是，大祭司必须像幻明尊神一样法力高强，达到尊神之位。
　　在修炼前，女帝曾来宫中哭闹，问到大祭司为何要闭关修炼。大祭司想了想，说是为了保护百鸟洲。
　　后来我问大祭司，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女帝，是为了保护她。
　　大祭司看了很久的月亮，告诉我――“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
　　如果大祭司有和女帝一样厚的脸皮就好了。

　　此番修炼，大祭司一直以幻明尊神为榜样。但是在昨天晚上，却把榜样变成了仇人。
　　原因是――昨天晚上我告诉他，女帝要和狐魔决斗，找了九嶷山的幻明尊神帮忙。
　　大祭司脸色瞬间变得冰冷：“幻明？她为何不来找我？”
　　“大概是想着您在闭关，所以不敢打扰。”
　　我这位大祭司总是自相矛盾。明明自己闭关前特地强调，让女帝别来找他，防止他走火入魔，可现在却因为女帝不来，生气了。
　　但是看大祭司那越来越黑的脸，我倒觉得女帝不来，反而会更容易让他走火入魔。
　　我这向来表面正常，内心却不可一世的大祭司，好不容易偷偷在心里立了个榜样，又这么快变成了死敌。

　　说实话，我也实在没想到女帝会去找幻明尊神帮忙。以前我还觉得先帝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连幻明尊神都给考虑到，实在是杞人忧天。现在看来，先帝真是英明。我那位女帝主子，鬼点子实在太多。
　　大祭司的问题又把我拉回了现实。
　　“火山的封印可稳固吗？”
　　“是的，天界派人来查看了，说是相当可靠。”

　　一般像这样问完公事后，大祭司就要问女帝的事了。
　　“她最近好好吃饭了吗？”
　　“回大祭司，女帝吃饭很正常，不多也不少。”
　　大祭司依旧面无表情。
　　“她现在一天去九嶷几次？”
　　“回大祭司，加上借圣玉，一共去了两次。”
　　大祭司微微笑了起来。
　　“她和幻明他们关系很好吗？”
　　我试探着回答：“回大祭司，女帝和幻明尊神的关系，没和您好。”
　　大祭司的眼中尽是笑意。
　　“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大祭司做事一向很有主见，让人琢磨不透。比如，今天在若水深渊突然出现，救了狐魔。但是，当我赶到他身边，听到他和狐魔的对话后便明白了一切。
　　我们做侍卫的，除了主子的命令，其他的事情必须左耳进右耳出，方能长命百岁。
　　所以，请各位像我一样――将接下来看到的这些事，统统忘掉。

　　我再次赶到深渊后，雨已停下，天边涌起了暮云。
　　大祭司解开了困着狐魔的法术，那狐魔便一步步走向大祭司，虽然姿态有些狼狈，神色却十分傲慢。
　　我在大祭司身后默默握紧了剑柄。大祭司却像猜到了似的，抬手示意我不要冲动。
　　狐魔将大祭司一番打量，开口道：“小重梧，许久不见，居然成了大祭司，还当上了尊神？”
　　什么？我没听错吧？这个狐魔居然这样称呼大祭司？
　　可是大祭司看起来并不生气，反而没什么表情。
　　“屠前辈，真是许久不见了。”
　　狐魔听见大祭司如此称呼他，皱了皱眉：“这么叫我，真显老。”
　　大祭司看起来不想和她说太多，正转身要走，那位前辈却叫住了他。
　　“小重梧！你父亲呢？他怎么样？”
　　我这才记起来――在大祭司身边当差多年，从未听他说起过他的家人。但那位前辈提到“父亲”二字时，我看到大祭司眼中有一瞬的落寞之情。
　　“父亲大人，已经过世多年了。”
　　大祭司缓缓转身，脸上的坚定与决绝，丝毫没有损减半分。唉，铮铮铁骨如大祭司，到底藏了多少伤啊。
　　然而，他身后的那位前辈，却在听到此话后，几近疯癫。
　　“当年我与你父亲情投意合，却遭遇横祸，被魔族追杀，流落仙界……不曾想他竟比我早死！”
　　她不顾形象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着一个名字。我听不清那人姓甚名谁，只敢斗胆揣测，那大概是大祭司父亲的尊名。
　　大祭司在此等情形下，依旧十分冷静，不动声色的打开了深渊的封印。
　　唔，看来大祭司是要出去了呢，我得赶紧跟上。
　　我与大祭司腾云而上，留下那位前辈一个人在渊底声嘶力竭。明明是故人，大祭司为何不将那位前辈带出来呢？
　　已到崖顶，大祭司和我离那令人讨厌的苍家也越来越近。
　　忽然，一个身影从深渊里快速冲出，在封印关闭的那一刻冲到了我与大祭司的面前。那……是那位屠前辈？
　　“苍执！今日我便与你做个了断！”
　　屠前辈是个美人。但她此刻白发飘扬，青筋暴起，双手颤抖着燃起熊熊幽冥蓝火，如同发疯一般不顾一切地向苍执老头子冲去。
　　“屠前辈――”
　　大祭司看来有些着急，正要出手阻止，有一个人却结束了那一切。
　　苍执老头子身边，我从未见过的，穿着翠色衣服的公子哥，左手一挥，便将手中油伞变做了一把利剑。那把剑出鞘时闪着无情的光。
　　这把剑，从屠前辈的心窝，一穿到底。
　　少年不屑地抹去溅到脸上的血，邪笑道：“区区妖孽，胆敢伤我父亲？”
　　少年的笑，因为杀了一只十几万年的狐魔，得意又狰狞。
　　大祭司灰紫色的眼睛里先是透露出惊讶与不忍，后来，是渐渐的平静。
　　然而事件的始作俑者苍执老头子却没什么表情。
　　六界生灵中，除了人界外，不得善终者都将化为轻烟，淡云，泡沫，圆光等等。风一吹，水一拍，便会无影无踪。若要怀念此人，只能立个衣冠冢。
　　屠前辈的肉身，便在那个少年的剑下化作了一阵青烟，无迹可寻。
　　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法力高强的屠前辈会败在了那个少年的剑下。直到有一天突然想起――
　　那个少年，有着和她一样的深紫色眼睛，还有三分相似的样貌。
　　那天，大祭司说了一句话：“虎毒尚且不食子，屠前辈，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