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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我、百鸟洲与重梧 ...

  •   沐浴过后,我趴在床上上垂着受伤的手回忆我和重梧的过去。
      我第一次见到重梧的时候才五百岁,是刚刚记事的年龄。
      那时的他,跟着舅舅苍执进入大殿。苍执想向我父皇介绍他这位年轻懂事的外甥,顺便为他在宫中谋个职位。
      我那时还看不懂他眼中淡漠,只记得他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却不爱笑。
      他刚入宫,我和他接触还不多。后来他逐渐展露出自己的能力,被层层提拔,我才和他有接触。
      第一次是他向父皇禀报完事情告退,还没出大殿门,我就从父皇的身后跑出来拦住了他。小小年纪的我端着公主的架子,问他是不是不开心,为何总是不笑。
      他嘴角展露出微微的弧度,轻声道:“微臣并没有不开心,多谢公主。”
      之后我就经常去找他玩。重梧写字,我也跟着乱涂乱画,他看书,我就在一边呼呼大睡。
      每次在他身旁睡觉,醒来都是在自己的寝殿。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是他的气息。随着我和重梧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父皇召见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关于重梧的身世我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别人问起他父亲的事时,他总是阴着脸不说话。
      苍执有一个小女儿叫花钿,与我同岁,也喜欢找重梧玩,尤其是喜欢和我争风吃醋。
      有一次我在院内玩耍,她突然走过来看着我说:“女帝,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那时只把她当普通玩伴,坦然道:“本帝知道,你是苍执的女儿花钿。”
      花钿微微一笑,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我还是重梧哥哥未来的娘子,我和他可是有婚约的,所以――”
      那时梨花开的正好,堆云积雪,在大殿前方展露玉颜。重梧从梨树下走来,黑色的衣服与梨花对比鲜明,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花钿自己编织的美梦。
      “花钿,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许再进宫。”
      听到重梧这么说,花钿皱了眉,哭了起来。她好看的小脸上挂着泪珠,如同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重梧也皱了眉:“你小小年纪便满口胡话,带坏了女帝可怎么办。”
      “花钿,”我伸手想去安慰她,“别哭了。”
      重梧伸手拦住了我的动作,脸上是从来不曾对花钿露过的温柔笑意。
      “阿战,该走了。”
      仔细想想,花钿对我的恨意,大概就是这样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再加上之后苍执几次要求重梧娶她,都被重梧不留情面的回绝,我便能想到苍家对我是有多么深痛恶绝。

      回忆我和重梧的过往,最不能忘记的便是那个雷电交加的晚上。
      我在自己的寝宫和宫女玩耍。重梧撑着一把油纸伞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走到殿门口向我伸出手臂:“阿战快来,我带你去见你父皇。”
      他呼吸急促,虽然打了伞,可身上依然有不少水迹,衣摆和鞋靴全湿的不成样子,额前的水珠顺着面庞流下来,分不清是雨是汗。他一把抱起我,让我坐在他的臂弯,旁边人催促道:“大祭司,走吧。”
      我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还替他高兴:“重梧,你又升官了?!”
      他不说话,只是呼吸急促的赶路。雨水狂躁的敲打着伞面,噼里啪啦毫不留情。一个惊雷在远方炸开,我吓得一抖,最终没忍住哭了出来。
      他说:“邀战不怕,我陪着你。”
      到了父皇的寝宫,屋外的大臣一个个神情凝重,宫人们忙里忙外,取下屋外的红灯笼,换成白灯笼。我再不懂事,也知道这是不吉利的征兆,心里的鼓点默默敲起,不好的预感渐渐来袭……
      那是我见父皇的最后一面,原来他早已病入膏肓,一直瞒着我。
      可是,他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不是我,是重梧。
      那天晚上回到自己寝宫的时候,我已在重梧怀里哭成泪人,死命搂着他不让他离开。他无奈,只好命人照顾好丧仪诸事,在我的床边守着我。
      我一直拉着他的手,生怕他也如同父皇一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哭着说:“重梧,我怕。”
      他把我的手包在手心,眼睛里有淡淡忧伤和十二分坚定:“别怕,以后我一直陪着你。”
      “重梧,父皇他跟你说了什么?”
      “先皇说,让我好好辅佐您,成为一代明君。”
      那时我还是孩童,听到“杀人”二字便觉毛骨悚然。
      我在床上瑟缩着发抖:“可是……我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死人……”
      “那以后,臣来杀人,护你周全。”
      青色的纱帐被风扬起,一边的雕花金笼安静的焚香。香在炉中变成诡秘热烈的红,然后落成无言的灰。少年老成的臣子紧紧握着女帝的手,说会保护她,替她做所有她不愿的事……
      父皇入土后,便是我的登基大典。重梧觉得六部请来的先生能力不足,便不顾众人反对,把我的书房和他的合并到一起,教我批阅奏折,督促我读书写字。
      我觉得重梧是个性格奇怪的人――他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笑一下会减了他的修为。可对我,他又经常笑意盈盈,好像变了个人。
      他为了百鸟洲,敢于得罪所有人,甚至背上许多不好的名声。就比如他合并我与他的书房,在我看来,这是关心,可在别人看来,这就成了挟天子以令百官。
      但时间证明了一切。
      一万年后,百鸟洲成了天界最强的属国。这里面少不了重梧的一腔孤勇,披荆斩棘。他依旧是那个忠心耿耿的大祭司,我依旧是那个活泼健康的邀战。就在这时,重梧的忠心才被众人认可。

      可是这一万年来,生人与死人离得越来越近,重梧却与我渐渐疏远,性格也越来越冷淡。他不怎么肯见我,平时我们的交流都靠子禁传话。
      我很怕,因为父皇离世时总说政务繁忙不能见我。可是那时我有重梧相伴,这时若重梧走了,就再也没有人陪我了。
      况且重梧对我来说,已经像亲人一样重要。
      直到有一天我实在忍受不了,提着丹凤银鼎枪闯进了祭司宫。
      “重梧,你为何不愿见我?”
      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挥手屏退了众人。我把丹凤枪往地上一扔,趴到他面前的几案上大哭起来。
      “哭什么?”
      “我怕你走了……”
      “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那你也不能不理我啊,我怕……”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闭关。”
      “什么?”我惊讶的抬起头,“你为何要闭关?闭关多久?”
      “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守住百鸟洲。”他看着我皱了皱眉,“我闭关时,你不许来找我。”
      “为何?”
      他悠悠瞟了我一眼:“怕走火入魔。”
      后来,我真的没有去找他,怕扰乱了他修炼,他便不能早日归来,甚至不能归来。
      现在想起,总觉得那时的我不够坚强,十分好笑。
      如果现在他告诉我要闭关,我肯定会说:“好,你去吧。”
      我可以成为一个好君主,但不能一辈子都依赖着他。不,准确的说,我必须成为一个好君主。这不仅是父王的遗愿,也是我的志向。

      困意袭来,最终我还是在回忆中昏昏睡去。
      我梦到我赤着脚站在一弯溪水里,水流浅浅漫过脚背,一个白衣男子翩然而至,微笑着朝我一步步走来,那形容分明是幻明尊神。
      他身后景色逐渐分明,巨大的桃花古树,溪水小桥,竹屋茅顶,耳边有吱呀水车声。
      忽然梦境一转,一个身穿红衣面色红润的白胡子老头拿着一根红线,笑嘻嘻的看着我。红线一头系着我的小指,另一头被幻明牵着。我被惊出一身汗。
      白胡子老头说:小丫头你看见了吗,那就是你未来的夫君。
      我笑着问他:前辈你没弄错?我百鸟洲帝王一向不与外族通婚,这玩笑可开不起啊。
      说着就去解手上的红线,却解不开。
      老头笑呵呵摸着胡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说完他骑上梅花鹿跑开了,只留下我和幻明两个人身处迷雾之中,不知何处。他微笑着朝我走来,手上的线越收越紧,我怎么也逃不掉了。
      我心里一惊从梦里醒来,可小指上的束缚感还在。
      赶紧跑下床对着烛光照看,原来是一根发丝执着的绕在上面,故意让我不得安眠。
      我松了一口气,推开雕窗,凉风吹走身上的热,却化为冷汗。
      月牙弯弯如眉。
      明天,去九嶷谢谢幻明尊神和却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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