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闲人》贺居庸

3、常伴君王

　　皇帝当夜便临幸了我，却又没说给我一个大小名分；我便还是照常当差、去守宫门。唯一庆幸的是，他并没有让负责记载帝王起居注的官员、给这一夜删除；若是我有幸有了孩子，可以光明正大的生下来、然后母凭子贵。我想着，他大概就没有想过有人一夜有子吧；便是我自己也是既期盼、心里又不相信。
　　我不知道旁人的洞房花烛夜是怎样的，而我的确实不怎么美好。一个女人，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可即便是闲来无事，我也不愿去回想。
　　内监过来传达口谕：“从今日起，你便迁去保和殿当差吧！”
　　我便仓促的收拾了包袱，与众位姐妹一一告别。
　　引我去保和殿的路上，也不怎么说话，只道：“老奴得陛下赐姓为李，可称呼我为李大监。”
　　“诺！”便是不去刻意打听，教导礼数的姑姑也会逐一介绍。只是以前他摆明了不想和我有什么瓜葛，故而我便顺从他的心意、不去硬攀关系。如今肯对我告知称呼，也算是一种示好。
　　当今皇帝的性格多疑的厉害，尤其忌讳后宫妃嫔窥看帝踪、干涉朝堂、结党营私、谋取私利等等。自祖父和父亲去后，萧家一贫如洗，勉强能够维持生计，没什么可依仗的，这个时候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也算是阴差阳错的一步好棋吧；只要我保持初心，不去瞎掺和，再生个一儿半女，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不管看在什么的面子上，萧家总还是有重振门楣的机会的。
　　皇帝到这个年纪，都还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很难不让人非议。这万千江山，没有留下子嗣血脉，如何承继下去？始知朝臣忧心，而后社稷不稳。若非有个小公主（夭折）堵住了悠悠之口；朝臣不敢明说皇帝不能生育，也会忍不住这样想。是以皇帝没有过分追究那个妃嫔的事情，还厚葬了他们。只是男子汉大丈夫，头上的耻辱之剑、悬而不发；终究有一日还是会出鞘而去。只要有人生了孩子，确确实实是他的骨肉，都会被他好好对待。哪怕是当个雪耻的“旗帜”摆在那里。所以，只要我生下孩子，不要犯大的错，一生也会平平安安。
　　帝王的心里记挂的太多，有江山社稷，有阴谋阳谋；一颗心分的太多，就难有“真心”了。幸好我也不奢望这些；我的目的一直都是明确的，只是暂时被隐藏了而已。
　　调到保和殿，我做的依旧是守宫门的差使。唯一不同的，是这里能当差一天、休息一天，且俸银多了一倍。算是个美差吧！
　　在这里当差的宫人我都不熟悉，只得做了些荷包之类的小饰品、凭着我的好人缘去一一熟悉了一遍，除了一个叫芳华的宫女，其他人都还比较好相处。
　　芳华长的漂亮，说话甜美。如果我不来，她会一直是这里人缘最好、赞誉最多的一个。她与我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的眼睛、还藏不住野心。
　　保和殿平日里主要是宴请朝臣、册封、殿试等场所，用的不是很多。守宫门的宫娥还可以轮休，是以芳华有大把的时间去研究妆容，每日里都是精细的打扮，就盼着有朝一日偶的君王眷顾、从此一飞升天。
　　皇帝妃嫔不少，却子嗣空虚，自然是人人都有企盼和机会了。
　　瘦田无人耕，耕来都有人争。何况这一生都在深宫里面度过的妃嫔，皇帝、子嗣、家族，为着哪个都得努力争一把。
　　连着七八日，我都没见着皇帝，忍不住怀疑他是否是个“用完就扔”的人。只是除了耐心等待，好好当差，我也没旁的好主意。与其冲动行事贸然相问，还不如沉着冷静赌一把！
　　然后，就到了皇帝宴请朝臣的日子。大将军凯旋归来，举国欢庆；保和殿调入大量人手还是各个忙的跟陀螺一般。皇帝是个怪人，他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的时候，真诚的让你想落泪。
　　我被分着给皇帝倒御酒。酒香浓郁，酒液呈现一种微微的深红色；听说是大将军从别国带回来的。从今往后，那些国家会年年前来朝见；这酒，就是贡品之一。我低眉敛目，跪在皇帝身旁，时不时给他斟酒。余光就见着殿下人高马大、说一句虎背熊腰也不为过的大将军涕泗横流，感动的一塌糊涂，当场痛哭，发誓要抛头颅洒热血、护卫山河社稷。便是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女子，也被说的热血上头，恨不能跟着去驰骋草原、驱除匈奴鞑靼。
　　芳华私下曾找过我，想跟我换一换差使；她是负责给群臣倒御酒的其中一人。
　　“不是我不愿意换，只是这是姑姑们吩咐下来的，冒然换了，若是出了差池，谁都担待不起。”
　　“那好吧，我也就说说而已。底下人太多，我胆子小，瞧着有些害怕。这说出来之后，感觉好多了，没那么怕了。”
　　芳华顶着一张精致的面容，唇角带笑，眼睛里面却没有丝毫笑意。
　　藏不住自己心思的少女，也不知道她能走多远。
　　我斟酒的时候余光会扫到底下群臣，就见着人群中尤为突出的芳华所在。那个位置是唐国公的，身后坐着的是他的两个儿子，芳华给这一门父子三人倒酒。
　　唐国公的小儿子名叫唐回，字还君。我曾经见过的，热情如火、令人难以忘怀的一个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如今来看，也还是那个令人难以忘情的少年郎。
　　唐国公的大儿子名唐珠，字明珠，寓意爱之如珠如宝。那时候唐国公姻缘才成，夫妻恩爱和谐，得了人生中第一个孩子，自然心向往之、不胜欢喜。
　　只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都说唐国公夫妻恩爱不疑，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知道为何给儿子取个这样的字来。不知是否有什么别样的故事。
　　我看到唐珠一派正气，唐回笑如春花；芳华红着脸，前前后后给唐国公父子三人倒酒。让我不由得想到自己十六岁那年的情窦初开。真是美好啊！
　　宴饮结束，我再一次被招侍寝了。相比第一次，我总觉得皇帝多了几分温柔；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可能是些许怜惜吧。
　　芳华的一颗心本挂在唐回身上、扯都扯不下来。这一切在见到我清晨被送回来时发生了改变。有眼睛的都知道，我侍寝了，成了皇帝的女人之一。这个倔强的少女又一次收拾打扮、以博得皇帝注意为目标。
　　人人都有竞争上位之心，我从不认为芳华是有错的。选择不一样，要走的路自然也不一样。只要不后悔，就行！
　　皇帝临幸了我，却仍是让我在这里守宫门；很不幸的，这些姐姐妹妹都对我形成了排挤。像是一个圈，她们都在里面，我在圈上，随时都会被踢出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