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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好久不见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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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亲戚朋友不多,所以老人的身后事办的比较低调,出丧那天,江子芽穿了一身肃穆的黑裙。这是她第二次穿这身衣服,上一次离今天也不远,在半年前外婆去世的时候。
“芽芽,明天你就去学校吧。”郭枚方眼睛里的红丝看着很吓人,江子芽乖巧地嗯了一声。
她和郭枚方关系不很亲近而客气居多,这是显然的,也是必然的。毕竟她并不在他身边长大,因为奶奶的病,郭枚方没办法多分心照顾一个丧母的婴儿,于是外婆接替了父母的角色。不过她倒是很庆幸这件事。
郭枚方对她非常好,就如他一贯的老好人形象,真是个好父亲。而她也在做一个标准的女儿。
她希望,有些事,她能让所有人满意。
至于她自己,只想要弄明白一件事就可以了。
江子芽捏了捏手心里从郭枚方房间找到的药瓶,上面写着阿普唑仑的字样,神色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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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数!你到底在跟我任什么性?”
“......”
世界上是否会有很多这样的亲子关系,尽管你们同处一个屋檐下,呼吸相同的空气,一起生活,你只管喊爹,他供养你幼稚的生命,明明在血缘上密不可分,可你们从没有互相了解。
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不管你为什么讨厌;他肩上有沉重的负担,你只顾谈论干瘪的梦想;你始终欠他一些顺从,他只说你给老子听着。所以,由钱和血建立的苍白又亲密的关系,究竟是为什么呢?
张政科暴怒地走出房间,剩下一脸无比挑衅的无所谓的张数在掏耳屎。
你在发什么病?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是个什么废物玩意!
这些话听的多了,心里就会觉得毫无感情。
他生而获罪,是不是因为他毫无感情?
“以为老子收拾不了你?呵呵,你的新工作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就去报到吧。
我说过了,整天跟我作对,对你有什么好处?像你这种蠢货,要不是我儿子,早就被我玩死了。”
新工作?张数一看信息,还真是搬砖的,看来他爹是真的想叫他吃点苦头了。
他使劲握住了手机,手略微有些发抖,似乎在极力忍耐。
他打通一个电话:“哥,我跟我爸过不下去了,如果外公还肯要我的话......”
他又扯出一个轻蔑的笑,语气轻松自如:“放心,哥,我就是求一个借住的地方,怎么敢跟你抢什么?再说,我抢的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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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时机未到。
江子芽盯着手心里白色的药片,最终将它们倒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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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吧。
“......现在走太仓促了,等我找个合适的时间......不会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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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命的轨迹,却拥有了奇妙的重叠。
如果你仍然无法想起我,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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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棒了!我在这读了也有几个月了,怎么就没发现这儿还有扇门呢。”
这是张数最后一次不学无术,逃课技术还升级了----顺带泡了个妹子。
咦,不对,回想一下刚刚翻墙时江同学那大佬一般的身手和气质,张数疑心被泡的是他自己。
张数回头瞅了一眼江子芽,心里有点小羞涩。
“不过我用不到几回了,我就快走了。”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要转学的事啊。可能是因为觉得江同学有点喜欢他吧,不然为什么乐意朝他笑呢?
今天有灿烂的夕阳,啊,真不错。
夕阳,代表逝去的太阳,虽然在下一个晨曦就会归来,不过人们在意的是这一刻的失去带来的伤感。
他打心眼儿里喜欢离别的剧情。
张数陶醉地轻轻吸了一口气,开始卖惨的台词。
“明天,是我妈的忌日。虽然我爸跟我妈没什么感情,可是我觉得他好歹是五年前的今天变成一个鳏夫的,我希望他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再失去一次儿子。”
“......你打算怎么让他失去?”
“不知道,可能离开他,就算吧?我希望他永远记住今天,反正他从来不记我的生日,那就只能用一种更深刻的方式博关注了。”
“如果不成功呢?”
“便成仁啊。
不过我觉得,他会气炸的。如果不成功,但是能看到他气成刺豚却不能扁我的样子,也算赚了。”
江子芽的话仍旧很少,而张数这时候却有很强的倾诉欲。他目视前方,脸上隐隐透露出某种前所未有的少年剑锋般的凌厉,语气却保持着一贯的吊儿郎当。幸好江子芽并没有看他......他自己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怎样失控。
“你知道为什么他不敢打我吗?因为我外公会拦他。他当年把我妈气出产后抑郁症还跳楼了,他理亏,在我外公面前不敢硬气。”
“嘿嘿,在我面前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威严顶天的大家长啊,我就是个没有用的废物,在他眼里就是一条不听话的宠物狗,还让他这个年轻有为的单亲父亲整天操心......我倒是觉得,他给自己艹的人设挺适合泡秘书小姐的,有一套啊。”
“你,你带我去哪?怎么这么远啊。”
江子芽一路上心情明显变好了,圆圆的后脑勺上发质温柔的马尾荡出一个轻盈的弧纹,还回过头罕见地开了个玩笑;“拐卖你。”
张数有点郁闷,这独角戏唱的也太尴尬了,江同学怎么也没什么反应,不应该安慰他吗?
原来江同学不喜欢悲情小白花啊,不行,得找机会背一下乐观向日葵的人设。
江子芽忽然道:“周懔。”
张数以为她叫哪个熟人呢,小声“啊”了一声张望一下四周,却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江子芽默然地走在前面,步子加快了一些。
江子芽领着他上了一辆乘客稀少的公交,不发一言地投了钱就带他坐下。一看就知道目的地很明确,但张数什么都没有问。
破公交晃晃悠悠地开过了暮色灰暗的傍晚,在张数点着脑袋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被江子芽抓下了车。
江子芽拉着勉强打起精神的张数,从大路绕过弯弯曲曲的小路和足有人高的野草丛,来到一座年代久远的危房前。
张数脑子睡得不太清楚,傻呆呆地跟着江同学,时不时挠挠被咬出红点的胳膊腿儿。
直到江子芽站定,幽幽地回过头来凝视他,许久不言。
“没有反应,没有反应。”江子芽的表情在夜幕中完全无法看清。
“你为什么一直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算了。我送你回去吧。”
··········
等张数再次醒来的时候,这是一个普通极了的早晨,钟表里指针对准的的快要迟到的时间,总是有残存的不清晰的梦在干扰他。和无数个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张数呆呆地瞧着冰清玉洁的天花板,抬了抬胳膊和腿,嘶,昨晚他去做贼了吗?
简单的洗漱后,他叼着干巴巴的面包出了门,觉得身上哪哪都不对劲。
这面包甜得人发腻。算了,拐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盒牛奶好了。
有个十字路口啊。
张数抖着脚百无聊赖地等绿灯,怀疑出门的时候袜子穿反了。
意外之喜突然砸中了他,喂,马路对面不是江同学嘛!
原来江同学家住这一段啊。张数喜滋滋地想,原来老天爷拿他当真孙子呢,面包不是白噎的。
他仔细一看,江同学竟然走路玩手机,不专心!咦,那是什么。哦,耳机,在听歌还是广播还是英语?
江同学怎么一直低头,不看路的吗,不看他的吗?
走慢点啊。真是的,这红灯是不是贿赂上级了怎么这么抢戏,他要过马路!
张数一着急,眼瞧着江同学再走就看不见了,他扯着嗓子想喊住她:“喂,江——”
呃,怎么叫好?怎么才能叫出那种礼貌又不失亲近,让江同学觉得他热情大方平易近人的效果?
喔喔,天助我也,绿灯亮了。
张数抓住肩上的书包带打算来个百米冲刺,抬头一看,江同学居然回头看着他,嘴唇好像动了一下,在说话吗?
没想到啊没想到,江同学对他的声音那么敏感,才叫个姓就听出来啦?
却听见耳边有不和谐的声音,似乎是路边摆摊卖生饺子的阿姨,她家饺子皮挺薄肉放的挺厚道的。不过这大娘叫唤什么?声儿都破音了——
“车啊小伙子——”
嘭。
这句话他并没有听完,因为他光顾着瞅他的江同学了,还有接受那辆势不可挡的大货车送他的无法拒绝的抱抱。
江啊,你是笑了吗?没事儿,挺好看。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自己死了,一切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