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自我修养[重生娱乐圈]》墨舒

29、《金锁记》五

　　过年前与季叔叔这边的亲戚一起吃了年夜饭，段嫣以前没怎么见过他们，因为料想别人对二婚的总是有些偏见，这次见下来发现大家表面上都非常的和善，背地里是否议论倒是不得而知，但这个就不用管了，季叔叔能对母亲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段嫣私下里也去见过父亲，尽管她并不想以这个称呼去形容那个男人。老男人离了母亲以后日子过得更落魄了，没人再给他洗衣做饭，端茶递水，他也动过再讨个老婆的念头，然而他的德行早就臭名远扬，也没人看得上他。他一边恶毒地怨恨着这个世界，一边每天打打麻将抽抽烟吃吃泡面，整个人活得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段嫣过去看他，这老家伙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要钱，在得知她过年回来看他既没带烟又不准备送钱以后，更是暴跳如雷，各种粗鄙难听的话砸在段嫣身上，还问段嫣都做了戏子了怎么还不去卖身。
　　段嫣一颗心凉了个彻底，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或许是因为不曾得到，所以便一直渴望。她从小便没有体会过所谓的父爱，有时候看着别人的父亲如何地疼爱自己的子女，在书里读到亦或是电视里看到，心里都总会升起一种羡慕的感觉。尽管她知道母亲在这个家里并不幸福，她却曾自私地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付出也能感化自己的父亲，更甚至因为母亲离婚而怨恨她背叛了这个家庭。以前她自母亲离婚后，对两边的联系都少了很多，凭着优异的条件与刻苦的努力，她在事业上也算有所小成，虽不能说是赚得盆满钵满，但演员这个职业还是能赚到比一般人更多的钱。她对自己的父母并不吝啬，给两边各买了一套房，房产证上写他们自己的名字。因父亲离婚后过得并不如意，是以他每次来找她要钱，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段嫣也都给了。她对父亲的补贴要远远大于母亲，一是母亲从不向她开这个口，二是曾经幼稚钻牛角尖的自己一直认为母亲是害她没有家的“背叛者”。
　　如今一切重来，人性都不曾改变，段嫣却能用更成熟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也发现世界与曾经幼稚的自己所看到的有多么不一样。
　　段嫣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怕她担心，也怕她多想。母亲如今过得这样幸福，实在没必要为了以前的事情再去折腾什么，季叔叔人这样好，段嫣也不想给他们徒增烦恼。
　　除夕夜那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又开了电视一边看春晚一边聊着天。到了某一个小品节目的时候，小鬼头突然转过头来问她，“喂，大胖，你以后也会上电视吗？”
　　男孩子年纪小的时候总喜欢给别人起各种各样的外号，即使被人批评教育也乐此不疲。段嫣没指望过小鬼头能叫她声姐姐，但是对这个外号也是有点心塞，又无从反驳，是以塞着塞着也就习惯了。
　　她习惯了却不代表别人也能习惯，段嫣还没开口，季叔叔便已经给了小鬼头一记“爆炒栗子”，直炒得小鬼头捂着脑袋嗷嗷直叫。
　　段嫣忙摆手示意没关系，赶紧岔开话题道，“当然会，有一天你还能在春晚上看到我呢。”
　　话说出口她自己尚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小鬼头已经先一步噗哧笑了出来，另送她一记白眼，嘲笑道，“你就吹吧。”说完便又被赏了一记“炒栗子”。
　　母亲也明显觉得段嫣在说大话，但没有直说出来，季叔叔虽然嘴上说着“好好好，以后等着看”，眼里却也是透着不相信的。
　　段嫣从他们眼神里得到了并不看好自己的信息，却并不气馁，春晚嘛，她以前也是上过的好不好，现在再上又有何难。
　　正气鼓鼓地嗑着瓜子，就收到了秦墨的短信。
　　不同于其他人千篇一律的祝福短信，秦墨很简洁地问她，【在干什么。】
　　段嫣停了瓜子，打字道，【再看春晚……】，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相信我以后也能上春晚么？】
　　秦墨的回复很快，一如既往的简洁，【信。】
　　段嫣突然就开心了起来。
　　她知道秦墨一般不与人玩虚与委蛇那一套，他说信，就是真的相信。
　　段嫣起了调侃的心思，【你都没看过我表演呢，怎么就信了啊。】
　　这次的回复却并不快，段嫣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
　　正在思忖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哪里说错了，突如其来的电话吓了她一跳，是秦墨。
　　段嫣赶紧躲到房间里去接电话，“你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声音似埋怨似疑问，却没有多少真正埋怨与疑问的意思。
　　秦墨的那头很安静，“刚刚有点事，没及时回你。”
　　段嫣突然想起他的身世，这样合家欢聚的日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在哪里啊？”
　　秦墨没正面回她，只是道，“外面，刚从家里出来。”
　　段嫣突然想到，秦墨是这样内敛的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给别人，若是打了，必定是有什么事，或是内心无法排解，想要听听别人的声音。想起他前两次打电话给自己，段嫣心里一紧，想再开口问，但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问起来不免有些突兀，而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时机，也许就是永远错过了。
　　秦墨今天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为什么在外面，以及怎么从家里出来的，都是一些讳莫如深的问题，需要将血淋淋的伤口揭给别人看，别人看了，说句可怜，有些同情，但大多时候，终究只能自己给自己上药。
　　段嫣现在离他这么远，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秦墨不说，段嫣也不好直接问，只得岔开话题道，“刚刚我跟家里说，我以后也会上春晚，他们都不信我。”
　　她是演戏的专家，台词更是无可挑剔，她故意将这句话说得委委屈屈，甚至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抖了身鸡皮疙瘩。
　　秦墨的声音果然没有先前那样冰冷，“我信。”
　　“为什么呀，”段嫣继续抖鸡皮疙瘩，“你都没有看过人家表演呢。”
　　她故意将“我”说成“人家”，将撒娇进一步发扬光大。
　　“没有为什么，”秦墨顿了顿，惜字如金地教育她，“好好说话。”
　　段嫣有些不服，心想我不这样说我都不知道和你说什么好，每次都是你打电话我找话题，我很辛苦的好不好。
　　然而这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段嫣只好正常了语气道，“我也相信你能有一天站上那个舞台，和千千万万人一起过年。”
　　这是必然的事，段嫣记得以前秦墨上过三次春晚呢。他人气高，有实力，又写过不少积极向上的歌，简直是上春晚的绝佳人选了。
　　此时电话那头的秦墨显然是被段嫣这突如其来的“惊人之语”给震慑住了，一时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段嫣对秦墨的信心有理有据，反倒是秦墨对段嫣的信心比较盲目。而此时他们俩的这番对话若是被旁人听去，只怕要笑这两人在痴人说梦。
　　段嫣继续给秦墨画饼，并信心十足地与他约定道，“那这样好了，我们来约好，以后一起上春晚，一起过年。”
　　也许是“一起过年”这几个字触动了秦墨的心绪，他一时之间都忘了该推脱自己只不过是个默默无名的穷学生，神不知鬼不觉地答应了段嫣，“好。”
　　“那就这样约好了呀，”段嫣真的是有信心得不得了，她感觉到秦墨应该是被他那收养家庭的所谓“兄弟”给压榨得没了自我，便一直在鼓励秦墨唱歌，“我想听你唱歌，你什么时候会有演出呀。”又想到秦墨现在还没在人前怎么表演过，怕他会怯场，于是十分善解人意地道，“你可以先唱给我听。”
　　秦墨突然道，“你想听什么。”
　　这是答应了她的意思，还让她点歌呢！
　　段嫣本意只是持续不断地鼓励他唱歌的梦想，没想到突然有这样的好运，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万幸她反应快，以前演的戏多，台词丰富，马上接了一句，“只要是你唱的，随便什么都可以。”
　　说完都忍不住想给自己鼓掌。
　　秦墨那头似是没想到段嫣这么皮，愣了一愣，没接上话。
　　段嫣怕他反悔，又赶紧道，“唱新年好也可以，应景！”
　　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在第一次给一个期待已久的人唱歌时，唱了一首小朋友学的儿歌，说出去可能会被人笑死吧。
　　感觉是一件十分没有尊严的事情。
　　段嫣本来只是随便给一个建议，没想到这个十分没有尊严的曲目竟然被秦墨给采纳了。
　　秦墨清了清嗓子，以无比认真的态度，开口唱道，“新年好呀，新年好呀……”
　　段嫣：……
　　宝宝好想笑，但宝宝忍住！
　　少年清冽的嗓音和这首欢快的儿歌并不十分搭，甚至开口的那一刻就有奇妙的违和感。但少年认真的态度与清冽的音色让人忘却了这种违和感，完全沉迷了进去。
　　秦墨以正常的曲调唱完了第一遍，段嫣还在回味，没有回过神来，秦墨竟然又开了口，而且还改了调子！
　　原本是一首曲调简单、曲风欢快的儿歌，竟被他改成了嘻哈的风格，还唱起了RAP！
　　段嫣简直都听呆了，这……这应该是他即兴创作的吧？他总不可能事先有预谋地去改编一首儿歌吧！
　　难怪以前都听人说秦墨创作能力一流，段嫣还以为是营销出来的。毕竟一个歌手，就算是创作型的歌手，自己写了歌，也是有专门的编曲人去帮他改的。稍微会写点谱子，已是能被营销得上天入地了。
　　今天听到秦墨的改编，才真正地惊到了！
　　秦墨是以歌手的身份出道的没错，大家被他的外表与歌声所吸引，却忘了，他本人可是全国第一音乐学院作曲系的高材生！
　　秦墨平时话就不多，给人的感觉也一直偏沉默内敛，原来竟是会主动唱RAP的，而且他唱歌的时候很认真，能感受到他对音乐的热情。
　　一首简单的儿歌，本来歌词就不多，被他反反复复地用不同的节奏与曲调来唱，竟唱出了完全不同的感觉，最后收尾的时候节奏放慢，又回到了正常的儿歌曲风。
　　一首歌唱完，两人都没有说话，段嫣听得认真，连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都未发觉，而唱完歌的秦墨气息很稳，轻微的呼吸声透过电流传到段嫣的耳朵里，几乎令她耳朵发麻。
　　段嫣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刻的安静，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子，“啊啊啊，我竟然忘了录音！”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低笑。
　　段嫣期期艾艾地说，“要么，你再唱一遍？”
　　这回秦墨倒是没这么好说话了，他惜字如金地拒绝道，“不。”
　　大概是后知后觉地觉得这歌有损尊严了吧。
　　段嫣又是矫揉造作地“啊”了一声，语气里透了十足的失望。
　　秦墨明知她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败下阵来，退了一步道，“下次换一首。”
　　“好耶。”段嫣的声音立刻欢快了起来，“那我下次请你来看话剧，下学期，我们应该会排大戏了。”
　　她对自己总是充满自信，从不怯场，也不会因为别人来看自己的表演而有什么不好意思。
　　“好。”秦墨应了一声。
　　段嫣又将他的歌非常谄媚地从头到尾地夸了一遍，她声音欢快，话里带着笑意，让人即使知道她在天花乱坠地拍马屁，也能随着她一起开心起来。
　　客厅里传来倒计时的声音，是新年即将到来的讯号。
　　段嫣情不自禁地跟着一起倒数了起来，“五、四、三、二、一……”
　　在突然炸响的漫天喧闹的烟火声里，段嫣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新年快乐。”
　　秦墨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温柔，“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