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金锁记》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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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天，段嫣就被季叔叔强行塞了一个大红包，她推脱不过，见母亲也没有阻止，便笑着收了。收红包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在这样喜庆祥和的氛围里，一切都显得特别美好。
段嫣早上才发现手机里多了很多短信，大多是一些祝福语，内容千篇一律，看着就像是从网上抄的一段话群发的。段嫣自己没有群发祝福语的习惯，但别人给她发了，她也一一认真地回了。其中有一条零点的短信，内容十分简单，只有【新年快乐】四个字，在一众冗长的祝福语里十分突出，发件人是陆源。
这条零点的短信，由于短时间内短信量的爆炸增多，使得它没有及时地在零点传递到段嫣的手上。
段嫣看了一会儿，想不到该说什么，于是便也回了简单的【新年快乐】。
对方没有再回复什么，而段嫣也忙着跟随母亲与季叔叔走亲访友，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春节是亲人聚会的重要场合，那些平日里无甚往来、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的亲戚，在春节里全部冒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一年来发生的大大小小八卦，再打听打听别人家里发生的事，吹嘘吹嘘自己家的孩子，真是好不热闹。
这其中，季叔叔与母亲的二婚显然成为了众人谈论的焦点。虽然已经参加过婚宴，有些也一起吃过年夜饭，但大家总是对此充满了好奇，话里话外总绕不开这一话题。一般人说话还算有分寸，只是在表面上开开玩笑调侃调侃，有个别嘴欠的，或是不怀好意的，拿了糖去哄小鬼头，“新妈妈对你怎么样呀，有不好的可要和我们说，我们来帮你撑腰。”又问他，“你觉得是以前你妈妈对你好呀，还是现在的新妈妈对你好呀？”
这明显找揍的问题，被母亲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她手攥紧了，面上却还要保持着和善的微笑。段嫣知道母亲心里其实对这些很是在意，她是一个传统又保守的女人，能做出离婚改嫁的决定已是耗尽了她这辈子全部的勇气，同时她又是一个顽强的女人，即使心里再怎么在意再怎么难过，都能挺直腰背咬着牙坚持下去。
这些事情段嫣帮不了，但她知道母亲会做得很好。她以前不在母亲身边，不知道母亲承受了多少，如今她在身边，却也不能发作。再怎么牙尖嘴利，终究是会落了别人面子，得不偿失。
小鬼头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过了糖，撕了包装扔进嘴里，漫不经心地答道，“都挺好的。”
他看上去全无心机，对电视与游戏的兴趣要远远大过三姑六婆的追问。
段嫣心里叫了声好，心想等我赚了钱就把全部的手办都给你买过来。
段嫣的身份也成了众人关心的焦点，对她的学校更是好奇到了极致。那些八卦又多嘴的三姑六婆们，逮着她可劲地问着娱乐圈里的八卦，这个谁谁谁是不是出轨了，那个谁谁谁是不是有金主，又问她学校里的女同学是不是全都整容了，还将眼神放肆地在段嫣身上扫来扫去，如果目光能有实质，段嫣估计要被他们扒一层皮了。
为母亲着想，段嫣忍着脾气，十分耐心地为他们一一解答了疑惑，但答案却都不能令人满意。这个谁谁谁没有出轨，人家家庭和睦着呢；那个谁谁谁也没有金主，人家是靠自己的实力打拼出来的；学校里的同学也没有整容，人家就是天生长得好看。
大抵正能量的信息总是没有负能量的来得吸引人，过不了片刻围着她的人就散了——大家觉得这小姑娘不老实，年纪轻轻的，就学会了打太极，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本来也是有嘴欠的想问段嫣有没有整容的，但看着段嫣那肉嘟嘟的圆脸，自觉也是没什么好问的了——谁整容能给自己整出这么多肉来？！
寒假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已接近了尾声。段嫣的学校开学晚，她在家里过完了正月十五才走的。走的时候季叔叔带着母亲，连同小鬼头，一齐把她送到了火车站。
段嫣两手拎满了他们硬塞过来的土特产，又要去拖箱子，实在是没有办法再跟他们挥手，只能用眼神示意他们到此为止快点回家吧。
然而大人们却不为所动，在段嫣再三保证以后会经常回来，在学校的时候也会经常打电话回家，又看着段嫣进了候车室，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段嫣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时一个人坐在候车室里，看着手边装着满满心意的特产，不由得也起了那么一些离愁别绪。
不过这么一丝愁绪马上就被别的烦恼取代了：这么多东西她要怎么一个人运回学校啊！
火车到了帝都已是晚上八点，段嫣隔了老远就在出站口看见了秦墨。
他裹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身高腿长，清秀的面容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
段嫣莫名就觉得有些开心，几乎是一蹦一跳地蹿过去的。秦墨皱着眉看着她手上拎的乱七八糟一大堆特产，十分自然地接了过来帮她拎着，“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哦，箱子里还有。”段嫣也没跟他客气，把手上的东西全交给了他，“诺，这些都是给你的。”
“我不用。”秦墨把她的箱子也接了过来，拎了拎，还挺重，“你自己留着吃。”
“我都吃腻啦。”段嫣感觉自己卸下了满身装备，一时只觉得说不出的轻松，“算是答谢你两次接送站的服务，不要再推脱啦。”
秦墨便没再说话，算是应承了下来。
秦墨是早就问过段嫣的行程的，段嫣一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也就没和他说。到了火车上，才深觉自己此行实在是太过“重载”，无法，只好厚着脸皮又麻烦了秦墨。
她本来也就准备把这些特产都送给秦墨，秦墨有空过来是再好不过的了，省得她以后再拎着大包小包跑一趟。
段嫣发现她对着秦墨脸皮越来越厚，似乎是已经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了，当然这其中也有秦墨的锅。
秦墨对她是真的好，段嫣能感觉出来，是拿她当真心的朋友看待的。
或许是那次在医院的无助失措，亦或是后来在段嫣步步紧逼下袒露的心声，又或是同处在落后于他人的梦想追逐的跑道上，使得两人无形之中起了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两人都没有什么朋友，又都可算得上是怀才不遇，彼此也对对方关心有加，熟起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段嫣此时还没有什么深入的想法，只觉得抱上了未来偶像男神的大腿，大腿现在处于事业的谷底，她正好可以趁虚而入，为男神加油打气，帮助他拼出一条路来。她没有想过以后要靠着秦墨获取什么资源，因为在她心里，资源是她自己努力可以挣来的，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有才华又肯努力的人不应该被这个世界埋没，更何况这个人还有着一份善良与感恩的赤子之心。
段嫣是很想问问秦墨这个寒假是怎么过的，又怕触到他的伤口，忍了半天，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你在你们学校很受欢迎吗？”
说完就想抽自己的嘴，这问的是什么破问题！
秦墨笔直向前走，面不改色地否认道，“没有的事。”
段嫣本来觉得自己问错问题了，一听秦墨这张口就来的否认，顿时便觉得有些不服气了，“胡说，那天你们学校期末汇演，我明明听到有很多女生在叫你的名字。”
其实也没有很多，不过既然秦某人都能这样胡言乱语，她段嫣小小的夸张一下也不防事。
秦墨回头瞥了她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道，“你很关心这个？”
段嫣总觉得那眼神里透着些别的什么，但一时琢磨不出来，只好坦然地点头，“是啊，你说你在舞台上都不唱歌，还能这么招蜂引蝶的么？”
她确实是挺关心的，据她所知秦墨在出道前基本默默无名，即使在跟着胡承凯参加选秀，而后以组合的身份出道时，也一直被笼罩在胡承凯的阴影下。
秦墨不知为何显得心情非常好，他甚至略勾了勾嘴角，难得的带了一些炫耀的意思，“大概是这次期末考得好。”
恩？这也可以？那她段嫣这次考得也很好啊，怎么就不见有什么追求者呢！
段嫣有些气，觉得“偶像男神”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老实，于是气鼓鼓地说道，“你是不是表演什么特殊节目了，你的重金属……你的朋友不在了是不是？”
往常秦墨在听到胡承凯时神色总会有些复杂，今天却没有，他依然维持了好心情，还难得没有遗漏地正面回答了段嫣的两个问题，“他不在……没什么特殊的，就弹了一小段琴，那时候人已经很少了。”
必然不是普通的一小段琴啊！
段嫣有些后悔没有去看了，但这事赖秦墨，若是他早早通知了，她也不会顺从家里的意思坐那么早的班次回去。
段嫣瞪着他，大有誓不罢休的意思。
秦墨这下连声音也带上了笑意，“下次，下次有机会，弹给你听。”
说话间两人已是走到了影视学院的大门口，段嫣的宿舍离大门口不远，却是在女生宿舍区的最里面，现在天色已晚，段嫣不愿让秦墨尴尬，是以准备让秦墨送到这里就好。
她还未开口，就见迎面走来了陆源与许久不见的乔娅然，两人正谈论着什么，手里没有行李，看样子是早就回来了。两人见到段嫣，俱是一愣，停下了交谈，乔娅然的眼里有些惊喜，段嫣陪她喝过一次酒，两人还算是有点交情，倒是陆源，莫名其妙地瞪着她，神色有些不好看。
段嫣忙对他们道，“我今天刚从家里回来，带了些特产，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秦墨的手里拎满了段嫣的特产，段嫣却没说把这些给他们，而是说一会儿送过去，有心人一听这话便能察觉出其中的微妙。
陆源脸色阴沉地看了她一眼，也不顾旁边的乔娅然，转身便走了。
段嫣：？？？
乔娅然倒是没有在意他，还用揶揄的眼神对段嫣眨了眨眼，微笑道，“好啊。”
段嫣对于陆源的阴沉觉得非常莫名其妙，多年来的习惯让她的身体快于脑子的思考，已经先一步迈开了腿，看样子是要追。好在她马上冷静了下来，止住了脚步，回头先招呼秦墨，“今天真是谢谢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秦墨没了先前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看着她。
段嫣：？？？
她怎么突然就不懂这个世界了？
秦墨突然抿紧了唇，明显是不大高兴的样子，他没再说话，将手里的特产都还给了段嫣，转身就走。
段嫣：？？？
她有些急了，忙追上去把人拦住，满头问号，“你怎么了？”
秦墨不说话。
段嫣不太喜欢去猜测别人的心思，她已经问过了，秦墨既然不说，她也不会再问。
段嫣被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弄得也有些气，她深吸了口气，将特产重新塞回给秦墨，“这些你拿走。”
秦墨不为所动。
段嫣感觉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你不想要么，那我扔垃圾桶了。”
她说到做到，话音刚落，便拎着东西要往旁边的垃圾桶里扔。
秦墨忙阻止了她。
这回段嫣再把东西扔到秦墨怀里，他没拒绝，默默地都接了下来。
他还是不说话。
段嫣觉得有点心累，“你在气什么嘛。”
秦墨别过了头，抿紧了唇不开口。
段嫣心里想，嘿我这暴脾气。
她点点头，对着秦墨连说了两个好字，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她走回去拖了她那个行李箱，拉着一旁留下来看好戏的乔娅然，边走边怒道，“男人都是神经病！”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金锁记》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