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自我修养[重生娱乐圈]》墨舒

28、《金锁记》四

　　段嫣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还是那间被装修得粉粉嫩嫩的公主房，段嫣依稀记得自己曾经表达过可以把这间房还给弟弟的意愿，看样子是被继父给无视了。
　　她梳洗完躺在床上，身体明明已经很累了，精神上却是清醒得很。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但是却总有令人温暖的地方慢慢充斥着她的心。
　　辗转反侧半响，段嫣才想起被她遗忘了的手机。
　　她拿出手机来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好几条短信并两个电话，全是秦墨发过来的，问她到家了吗，言简意赅，俱有秦墨一贯的风格，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对方竟然一连发了好几条短信来问同一个内容，还打了两个电话，可见内心的焦急程度。
　　现在已是凌晨一点，段嫣不好意思再打电话回去打扰对方，只是赶紧回了个短信表明自己已经安全到家。
　　短信刚发出去，几乎就在下一瞬间，电话就响了起来，段嫣吓了一跳，一看是秦墨，赶紧就接了起来。
　　秦墨那边的声音非常嘈杂，段嫣刚接起来就感觉电话那头的声音能把她家屋顶都掀了。
　　秦墨似乎也意识到了，他说了声抱歉，把手拢在了通话口，以减少段嫣听到的噪声。可是依旧还是很吵，段嫣听到有女生在叫他的名字，秦墨没应，似乎是在找地方，过了一会儿，世界终于清静下来了，突然的安静在段嫣有些不习惯，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段嫣有些受不了，先一步开口打破了这样的寂静。
　　世界太安静了，她的声音也轻轻的，说道，“我已经到家了。”
　　对面低低地嗯了一声。
　　明明是秦墨打来的电话，他却不主动说什么，段嫣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起今天他有演出，于是主动挑起了话题，问道，“这么晚了，演出结束了吗？”
　　对方又嗯了一声。
　　这个天好难聊啊！
　　段嫣下意识地就想要撬开他的嘴，想听到他说除了嗯以外的其他句子，这了不起的斗志鼓舞着她越挫越勇，“你现在在哪里啊，还在现场吗？”
　　“嗯。”
　　“演出怎么样，顺利吗？”
　　“嗯。”
　　“怎么还没有回去，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你？”
　　“嗯。”
　　“女孩子的声音哎，是有什么事吗？”
　　“嗯。”
　　“这不是一般疑问句！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嗯的么！”
　　这回终于不再是单字的回复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点笑意，秦墨低沉的嗓音传过来，道，“好了，已经不早了，快点休息吧。”
　　段嫣：“？？？”
　　所以你打这通电话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段嫣还没来得及开口再追问什么，电话那头又传来了秦墨的声音，他说：“晚安。”
　　少年特有的低沉嗓音，透过电流传过来，麻了段嫣一耳朵。
　　于是她放弃了追问，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回道，“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电话挂断。
　　秦墨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彻底打断了段嫣因回家而产生的那点不安与忐忑。她本以为今晚的自己会失眠，结果接完电话心里莫名地觉得很轻松，几乎是沾着枕头便沉沉睡去，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段嫣爬起来的时候心里十分懊恼，她心里仍没有把这里完全当作是她的家，只觉得睡到那么晚才起来着实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免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其他人也就算了，她妈妈竟然也不叫她！
　　段嫣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到客厅里，客厅里在放着动画片，她那个上初二的弟弟已经守在电视前看了一上午了，此时见她出来，对她做了个鬼脸，嘲笑道，“太阳都晒屁股啦。”
　　段嫣自觉理亏，并不与他一般见识。昨晚小鬼头睡得早，段嫣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见着他，尽管他此时十分招人嫌，但段嫣还是不计前嫌地将给他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因本来没料到要回来，再加上时间比较紧，没有精心准备什么，只是给小鬼头买了点动漫的手办。他们这城市小，潮流总是要滞后一些，小孩子们还停留在玩玩卡片的阶段，段嫣的动漫手办成功地吸引了小鬼头的注意，轻而易举地便攻克了对方的防线。
　　小孩子忘性大，前一秒还在嫌弃回来的姐姐占了他原本的房间，下一秒便被手办吸引得恨不得姐姐多回来占几次了。当然面上还是不能显露出来的，小孩子也是很有骨气的哼，最多就是偷偷地躲回房间玩嘿嘿嘿。
　　段嫣看着这小鬼头面上不屑一顾，手里却攥紧了手办，觉得好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正巧这时母亲看见她出来，忙招呼她过去吃早饭。
　　这都已经快中午了，段嫣实在是不好意思，小鬼头这时老气横秋地对她哼了一声，用一个语气词来表达他的嘲笑，以及他并没有被区区手办就收买的傲娇，被从书房出来的继父呼啦了一下脑袋瓜子。
　　“你别理他，”季叔叔对段嫣笑出了一口白牙，“这小子是我没管好，从小就欠揍，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段嫣忙道没有没有，又被他招呼着赶紧去吃早饭。明明是自己睡到日上三竿失礼在先，却仿佛没有人在意这种小事，连她的母亲也不过来讲她两句，似乎这个家里只有段嫣自己觉得这样非常不好意思。
　　真的就像把她当自家人看待一样。
　　段嫣看得出来，母亲在这里生活得很幸福。不会再有人对她呼来喝去、动辄打骂，也不会再有人嫌弃她生的是女儿、这女儿怎么不辍学打工去挣钱。母亲在这里能感受到别人对她的尊重与爱护，并将这种尊重与爱护也延续到了她的女儿身上。她也不需要因为依靠一个男人便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她没有什么很大的野心，一辈子的愿望也不过是照顾好家庭，照顾好子女，她对过继来的小儿子也尽心尽力，耐心有加，对家里更是处处周到。她现在很幸福。
　　段嫣看在眼里，也终于理解了她的幸福。
　　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但前一世的段嫣，对于母亲离婚再嫁，心里其实是怀着恨意的。她那时候是真的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母亲在家里忍受了多少来自父亲的打骂——母亲在她面前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她自从离家去京念书以后就甚少回来，自以为一个人捱过了所有的苦痛，依靠自己的实力打拼出一条血路，便不怎么把母亲的那点痛楚放在心上。她心里最黑暗的时候，曾偷偷地恨过母亲为什么要离婚，若是母亲能忍一忍，哪怕那个家再怎么不堪，她也不会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她被她那点可怜又可悲的自尊给束缚住了，陷在了自己给自己布下的沼泽里，一面觉得没有人会来救她，一面自己又不想主动迈出脚步，最终越陷越深。
　　她也是知道母亲再婚后过得很幸福的，但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的存在对母亲来说只是障碍。没有多少新家庭能容纳不是自己的孩子，既然预料到会不受欢迎，又何必上前去自讨没趣，何况离异孩子的心更是玻璃做的。
　　而这一世完全不同了。
　　段嫣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当然，重生带给她的不仅仅是成熟与阅历，同时，因为一些外在条件的变化，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忙碌了。就说这次回家，若是段嫣仍能像以前一样接到好的戏约，她大约也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而回家的，这样说来，还真是要感谢她现在是个胖子了。
　　段嫣看了看自己的肥腰肉腿，一时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想到昨晚母亲说她瘦了，她忙站上了体重秤。
　　……
　　说好的瘦了呢！为什么明明还重了两斤！

　　因已近中午，母亲只给她盛了碗桂圆红枣垫了垫肚子，待得正式开饭，段嫣才惊觉今天的菜色之丰富，简直是前所未见，怕是年夜饭也不过如此，她也不傻，知道这是为她回来准备的，是以明明刚称过体重想好要荤腥不沾，还是屈服在了继父的唠叨与母亲的夹菜攻势下，吃得肚子滚圆。
　　饭后段嫣主动帮忙收拾，抢在继父的唠叨之前溜进了厨房洗碗，母亲在一旁刷锅，一时之间厨房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段嫣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正自踌躇间，忽然听见母亲期期艾艾的声音，问她回去的票买了没有，准备什么时候走。
　　段嫣想了一会儿，顺从心意道，“车票还没买呢，太难抢了。正好学校开学也晚，我想着，要不就晚一点去吧。”
　　母亲听完便笑了，接着像是有些难为情似的，略略转过身去不让段嫣看到她的面容，连连说了两个好字，声音里也难掩激动。
　　段嫣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好像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看她，中年女人的发丝间已透着些许白雪，双手因长年的劳作而布满了斑纹，然而段嫣却能从中感受到她的快乐与幸福。
　　段嫣将洗净的碗筷擦干放好，故作轻松地道，“季叔叔人挺好的，看到你们这样，我真的挺高兴的。”
　　她以前从来没有讲过这种话。事实上，自从母亲再嫁后，母亲与她的来往就渐渐地淡了，她心里总是藏着一个疙瘩，并不待见这个新组建的家庭，觉得母亲离婚后马上改嫁的行为是一种背叛。而如今，她已经都看开了，只要母亲开心就好。
　　母亲背对着她，段嫣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能猜到她是在偷偷地抹眼泪了。年过四十的女人，面皮又薄，离婚再嫁已经是她这辈子做出的最勇敢的事情了，面对已经成年的女儿，是无论如何做不出两人抱头痛哭的行为的。
　　段嫣也知道母亲的性子，没再多说什么，切了点水果，转身出了厨房。
　　母亲不一会儿也从厨房出来，眼睛有点红，继父投去些许疑惑的眼神，她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下午他们一家四人一起出门买东西。到了年关，家里总要置备些年货，给段嫣和小鬼头买了不少零食，又分别给他们两人买了新的衣服，段嫣推脱不要，但实在拗不过继父，只得收下了。
　　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段嫣又陪着小鬼头打了会儿游戏，才被母亲催着去洗澡睡觉。等她终于躺到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天真是过得非常的充实，忙到她连玩手机和牵挂别人的时间都没有。
　　自她那天去片场找陆源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过。这一世以来都是段嫣在主动，陆源大部分时候是没有反应的，即便偶尔是有，也总是不冷不热的。段嫣并没有一味死缠烂打的习惯，也是到此时才逐渐开始意识到，自以为深刻的感情，也是做不到重新来过的，那些什么重活一世也依然爱你的桥段，不过是电视剧里演来骗骗眼泪的，而这世上，没了谁，日子也还是照样过，段嫣甚至都已不再感到难受了。
　　时间真是个无情的怪物，段嫣躺在床上怔怔地想，她怎么，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