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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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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俩人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黑色的夜幕下,稀稀拉拉的人群,空旷寂寥的街道,不知归处的风,略显落寞的霓虹灯,还有相对无言的他们,编织着城市里为孤独书写的梦幻般的故事。
何其有幸,世间相遇的俩人能够对彼此青眼有加;何其有幸,相知相识的俩人在偶然的节点失却了理智。然而,何其不幸,理智回炉的刹那,那为氤氲的情感所笼罩的假象便不复存在了。留下的,是漫长的欲语还休的沉默。
江润将沈涵送至家门口后便离开了。从头至尾,他只说了一句话——“再见”。沈涵有些茫然地望着疾驰而去的车影,有些怅然若失,也有些意难平。明明,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很亲密地聊着天,一起吃着东西。可这会,竟然又变得如此生疏,一句多说的话也没有了。果然,冲动只是假象,理智才是现实。
就像多年前,那个嘴上回应着喜欢的人,在不知从何处听来了风言风语后,便决绝地同她断了关系一样。不同的是,如今的她成长了,再不会轻易被这种假象打动,也再不会为冰冷的现实所打败了。
她也不知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直到觉得累了,她才转身迈上阶梯,掏出包里的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
累,从内至外的累,她觉得累极了。她随意地躺在沙发上,看见墙上的壁钟指向了凌晨两点半。她的眼睛随着秒针动来动去,那久违的睡意自然而然地袭来了。可是,也不过一分钟,她又清醒过来,行动迅速地跑上楼去了。她差点忘了,她还没洗澡。
在她收拾衣服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应该是一条短信。她真不知道,这个点除了发诈骗短信的人外,还会有谁那么敬业。手机屏幕由暗变亮,她看见发件人的名字是江润。她有些害怕地将手机扔到床上,一眼也不敢看过去。她怕呀,她怕江润说之前的话不算数,只是开玩笑。那她,可就真没勇气再继续追逐下去了。
然而,事情不是逃避可以解决的,她最终还是点开了短信。结果,江润发来的却是:沈涵,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假结婚是可行的。对于目前的我来说,你是最好的选择。而对于你来说,我也是最能理解你的人。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不会给彼此带来麻烦,反而会减少麻烦。
沈涵只觉得一身的冰冷尽皆除去,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这真是一个好消息。虽然这不过是一场彼此利用,但是也给了她正大光明地表露个人情感的机会。即使他们最终无法走到一起,这场利用也会是她的美好回忆。
瞬间,活力在她身上重现,她有些得意地走进了浴室,哼着小调,整个人都像是漂浮于空中的云,跳来跳去的,不断地变换着形态。
几天后,江润把自己要结婚的事告诉了父母。江母始终对儿子的眼光持有怀疑态度,便想要先见一见这突然出现的沈涵。毕竟江润之前有多痴迷于陈睦,江母早就见识过了。可这个沈涵,却能在短时间内挤走陈睦,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江母担心沈涵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这样比较起来,她倒觉得陈睦也未必不好了。
江润没奈何,只好约来沈涵,同他的家人见一面。当然,见面的地点是在外面。对于江母来说,沈涵目前还没有进她家的门的资格。
沈涵得知这件事是在当天早上,而见面的时间是在当天晚上。这也就导致沈涵一整天做事都力不从心,颇有些慌慌张张的。但好歹,没出什么错,多年的经验到底还在。
中午,沈涵特意去问周槿,想要她帮着出点主意,看是否需要买些小礼物前往。可这也只是为难了周槿,因为她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也不太清楚该如何应对。说到要买礼物,周槿也只会尽挑她自己感兴趣的流行的玩意儿,实在不具有什么参考价值。没办法,沈涵只好放弃了向周槿求救的打算。
她打了个电话给赵君。赵君整日里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应该能够给她一个合理的建议。果然,赵君不负所托,告诉她该换一身淑女的衣服,上一层淡淡的妆,带着一件精致的礼物和一件实用的礼物前去。精致的礼物,可以选择胸针。实用的礼物,可以选择砚台。不需要太贵重,略尽心意便好。
沈涵结合赵君所给的建议,决定将预算控制在两万以内。她担心送的东西太贵重了,反倒无法真正收获江润父母的看重。不是有句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江润的父母想必也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表现得太热情未必就是好事。
到了晚上,周槿亲自载着沈涵去买了礼物,又把人送回家。等到她换好了衣服,又把人送到了与江润约定的地点。周槿见沈涵有些紧张,便冲她举了举拳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说:“涵姐,加油!你可以的!”沈涵看后笑了笑,说:“今天多谢你了,改日请你喝酒!”周槿也是个嗜酒的,不然也不会常往路边摊跑,打着吃夜宵的名义行喝酒之实。
周槿似乎是得了个大便宜,眼睛亮闪闪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要知道,沈涵对酒可是挑剔得很,请她喝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谢礼果然够意思。她心满意足,待沈涵下车后就自行开远找车位去了。她呀,可不想错过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在这里等着接沈涵又怎么会最早知道呢?更何况,她今天要尽好护花使者的责任,这样来日要谢礼的时候,才会更加理直气壮。
无论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建设,真到要进门的时候,沈涵还是十分忐忑的。所幸的是,江润一直等在门外。见她来了,他向她走过去,说:“你不用紧张,我爸妈其实脾气挺好的,他们就喜欢你这款。”又见她手上提着东西,就问道:“你怎么还买了礼物?今晚回去后我转账给你。”
沈涵这会冷静下来,说:“可别,这算是我给叔叔阿姨准备的见面礼。到底是见长辈,礼不可废,又怎能让你掏钱。”
而在门后,江母迅速地站好,掩饰了方才偷听的行为,装作高冷开了门,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站在门外,成何体统。”
江父把江母方才的言行看在眼里,不由得无奈一笑。又见两个小辈进来了,立刻换上了慈祥的模样,让他们坐下。
江润没急着坐下,先向自家父母介绍了沈涵。言毕,看两位长辈的神色尚好,这才挨个给沈涵介绍他的父母。沈涵拿出礼物,恭恭敬敬地叫了“叔叔”“阿姨”,继而送上礼物。
江润父母也不是矫情的人,没说什么就收下了。虽然他们二位平日里见的比这贵重得多的已是无数,但是心意上,没几份能比得上这份的。因而,他们是越瞧着沈涵,越觉得顺心。而江母,也开始相信自家儿子的眼光了。
江父随口问了问沈涵的父母,得知她竟然父母双亡,不由得叹了口气,对沈涵多了一分怜惜。可是,这件事对于江润来说,也是一件新鲜事。他从未问过她家里的事情,因而甫一听到就有些震惊,稍后才掩饰了过去。
等到上了菜,江润父母见沈涵并不挑食,餐桌礼仪也是过得去。难能可贵的,是做到了照顾江润的胃口,不动声色地把他喜欢的菜转到他面前,一片真心就此显露了出来。
江母向来知道,他这儿子在外面从来强势得很,看似不需要人照顾。可到底是个在生活上有些粗心的人,偶尔还有些敏感,回到家里就是个大孩子,怎么都需要个人帮衬一二。那个陈睦是个娇气的,无论在外还是在内,都需要自家儿子照顾。长此以往,哪能维系得下去,也难怪她儿子看上了沈涵。
江母向江父使了个眼色,江父笑着点了点头。于是,饭后沈涵要离开时,江母拉过她的手,往她手上套了个精致小巧的玉镯子,还颇有深意地说:“原先,我和他爸还担心他的眼光,可见了你,我才知道我这儿子还有开天眼的一天,真不知他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找来你这么个宝贝。这东西,你且收着,今后可还要送给下一代呐!”
沈涵知道了这镯子的重要性,顿时有些无措地望向江润,希望他能帮她解围。可是,江润此时哪敢拂了爸妈的面子,只说:“既然妈送给你了,你就收着吧。爸妈的心意,也是我的心意。”
江母冲着江润点了点头,接着对江父说:“咱们就先回去吧,让他们俩自己去玩。”于是,原本打算离开的沈涵只好继续留在原地,目送江润父母走远。
过了好一会儿,沈涵才在包厢里有些乱了手脚地走来走去,边走还边说:“怎么办?我现在真是问心有愧了。”
江润见她那忙乱的模样,轻笑出声,找了个空位坐下,道:“咱们做的本来就是亏心事,你现在就觉得问心有愧了,以后可要怎么办才好?”
沈涵只好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说:“我有点慌了,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局面,我真怕到时候收不了场。欺骗长辈什么的,我其实还是有些做不到。原先我以为你爸妈是不通情理的人,可见了面才知道,他们都是很开明的人,对我也很友好。他们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心里过不去。”
江润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他们俩,那是老顽童,只对自己看得顺眼的人通情达理。不顺眼的,连翻百来个白眼都没问题。对你好,是因为你对了他俩的胃口。再说了,咱们结婚以后又不跟他们住一块,你也骗不了他们几次。”
沈涵自认是捧着一颗心来的,怀着纯粹的爱和期待。可一掺杂了欺骗,这就不简单了。她的的确确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向江润,可是,她本就骗了他。如今,又要骗他的父母。有朝一日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她会不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啊?
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告诉江润自己没有病。可她也知道,若是这话说出口了,这场约好的假结婚便要作废了。江润敢和自己做这样的事情,其中最关键的因素不就是自己随口说出的病吗?这是他有恃无恐的借口,也是她追求幸福的优势。这可真是个笑话。
江润见沈涵有些心事重重,便开解道:“沈涵,你别担心。就算哪天被我爸妈知道了,他们也不忍心苛责你。他们只会把炮火对着我,因为他们知道,我不同意的事情,谁也没办法让我去做。沈涵,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早些告诉我,我会尽我的全力保证你的声誉。”
江润知道,结婚后又离婚于他而言并无多大损伤,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却并非这样。他感谢沈涵两肋插刀的相助,却也对她怀着歉意。骗局是他设下的,最后的不好的结果却多半由她承担了,自己可真不是什么好人。明明曾经同情过、怜悯过眼前人,如今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利用她,自己算什么正人君子,还敢声称自己是她的朋友。
“沈涵,对不起,把你搅了进来。”
沈涵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江润,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你可别告诉我,你还在失恋的漩涡中放任自流。”
言语中的威胁逐渐由眼神实质化,江润又想起了不久前被人打到叫姐的晚上,后背一阵发凉,嘻嘻哈哈地说:“这不是见你心情不好嘛!再说了,总归是我拉你下水的,还给你招来了麻烦。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别再苦着张脸了!”
“如果,我说我是心甘情愿的呢?”沈涵知道,这是试探,想必聪明如江润,也知道。
可是,江润却不知把心思偏到哪里去了,说:“我知道,你是把我当朋友才这样帮我的,我也知道你这个人不会对此有怨言。可就是这样,我才觉得不好意思啊。”
沈涵见试探失败,只好转换话题,说:“不好意思啊?那就好办了,以后的家务活你就承包一部分吧。”
江润如获大赦,为自己找到了赎罪的方式兴奋不已。他不知道,他这一脚迈进了婚姻的坟墓,也就走向了沈涵事先挖好的温柔陷阱。这场婚姻里,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真是道难解的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