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17 ...
-
脖子上掐着一只手,安凯的脸色也很不好。
见赵辰迟迟没有动静,他无奈出声提醒道:“赵师父,我难受,你听他的吧。”
赵辰这才回过神,赶紧让小厮去开门。另一边,少年手上的力气也松了松,安凯红到发青的脸色这才缓解过来。少年押着安凯走至门口,看了一眼外面,忽然又说道:“给我准备马匹和银子,再装上一袋子粮食。”
小厮立马照着他的话去做。
等见到一匹马被牵到自己跟前,少年冷笑一声,俯身在安凯耳边小声道:“贵族的少爷,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逼迫我做事。这拜师学艺的游戏,你自己一个人玩吧,咱们就此别过,十年二十年之后,若有缘,希望你还能认出我。”
语罢一掌推开安凯,火速跳上骏马。
安凯被打飞到半空,赵辰一跃而起稳稳拦下。与此同时,马儿嘶鸣,少年一个漂亮的立马,闪电一般往外冲去。
两旁小厮还想阻挡,却被他全部甩开,眼见少年已跑至百里开外,安凯忽然从赵辰怀里爬起,取出腰间的小笛子,放在嘴边。
“嘟——嘟嘟——”
笛声嘹亮,宛如长剑划破苍穹,远处马背上的少年只觉心口一搅,仿佛被人从里面扒开似的,痛的整个人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所有的变故都只发生在须臾,等赵辰反应过来的时候,两名小厮已经抓着少年来到了四少爷跟前。少年脸色惨白,浑身抽搐不止,仿佛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可即便如此,他桀骜的神情却看的赵辰暗自心惊,觉得再假以时日,此子必能威震一方。
安凯收回小笛子,偷偷在心里抹了一把汗。幸亏昨夜菊爷先让他吃了凝生丸,否则今天就真让这狡猾的家伙逃了。花嬷嬷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子一刻都放松不得。
想至此,他走到少年跟前,故作轻松道:“哎呀,这十年二十年的过的真快,咱们又见面了。还好还好,我还能认出你。”
少年紧闭着嘴怒瞪他,可见被气的不轻。
赵辰见此,提议:“四少爷,这小子不服管教,还妄想逃跑。为师的意思,何不先废了他一身修为,再让他陪你练武。之后,每当他练的小有所成,再废去他的修为,如此重复,四少爷有了陪练,这小子修为废废练练,也再没有逃跑的心思了。”
话音刚落,少年猛地抬头看向他!
赵辰故意忽略对方眼里的杀意,转头微笑着哄骗安凯同意。
安凯心思千变,自然知道这位赵师父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又看了看少年,一个想法跳出脑海,他不由一笑,道:“不好不好,明月说废人修为这种缺德事不能做,不然会遭天打雷劈的。恩,要我说……不如让他自己选择,是愿意走,还是愿意留。”
听他这么说,赵辰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安凯突然晃了晃手中的小笛子,问道:“月奴,你知道刚刚自己为什么会摔下马么?”
少年也不是笨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里的小笛子。
安凯点头:“不错,你昨夜吃的凝生丸,除非有解药,否则一辈子都要受蛊虫噬心之苦。”
见少年认真在听,他故意顿了顿,这才继续:“被人一直用药物控制着,这种滋味我明白,很讨厌。”他拿出怀里的一个小瓶子,“所以,我给你解药。”
看到那个小瓶子,少年的神情变了几变,良久,终于开口:“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赵辰一见大惊,截口道:“四少爷,不能给他,他刚刚还把你当人质,一个奴隶胆敢把主人当人质,这是哪儿都没有的道理!你今日解了他的蛊,他要逃走就更是轻而易举,不能给他啊!”
见赵辰如此激动,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安凯看在眼里,却不甚在意:“逃就逃吧,逃的了我,希望也能逃的了别人。”
这话让少年和赵辰均是一愣,惊疑不定地看向安凯。
安凯却将小瓶子丢给少年,拍拍膝上的灰尘,独自走进习武场。
这意思,竟是让少年自行选择留下还是离开了。
少年望着安凯离去的背影,明明才是个六岁的娃娃,却学着成人的模样负手身后,小短腿走的颇有气势,这样古怪又可笑的样子,却让人不由自主认真起来。
杨家四少么?
好久,少年才拿起地上的小瓶子,打开,望着里面的黑色药丸,迟迟没有动——
是走?还是留?
一阵清风吹过,一池波纹。
春花开过满园,碧草如菲。
……
……
安凯站在习武场里,等了半天却还没见少年追来,心里不由就有些打鼓:该死的,难道真的赌输了?那小子得到解药后当真走了?
正当他犹疑不定时,外面忽然传来马儿的嘶鸣,紧接着就听见赵辰在外面大声呼道:“四少爷!四少爷!那小子骑马走了——”
那小子骑马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安凯险些就晕过去,完全没料到那少年竟然说走就走,不给自己留半分机会。
这叫什么?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算什么?这算聪明反被聪明误!
安凯僵硬着身子回过头,见赵辰朝自己走来,一脸“看吧看吧让你不听为师的”吞了苍蝇的模样,那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再度一抽。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他机关算尽,他软硬兼施。正常来说那小子不应该感激涕零地留下,然后被自己收服,做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么!怎么会变成这样,那小子竟然拿着解药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到底是哪一点错了!
……
……
安凯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习武场,远处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一天也就此结束。
刚来到后院,安凯便看见花嬷嬷满脸泪痕地朝自己跑来。她的头发也散了,鞋子也破了,身上穿的衣服尽是尘土,可见一路上跌了不少跟头。
安凯不由一怔,印象里花嬷嬷虽然是将军府的奴才,却也高人一等,何曾有过这种狼狈的时候?
等到终于跑到安凯身前,花嬷嬷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往地上一跪,大声哭道:“不好了!出事了!四少爷,快去看看三小姐吧……她、她不行了。呸呸呸,不是不行了,是、是……哎,总之你快去看看她吧,吓死我了……”惊慌失措的花嬷嬷此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把一个六岁的孩童当成了依靠。
明月?安凯一愣,明月发生了什么事?
花嬷嬷不待他细想,赶紧拉着他往杨明月的住处奔去。
一路上听花嬷嬷喋喋不休,他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日名动天下的,不仅有那个私生子杨云龙,还有另一个人——杨明月。
昨日长兴城之举惊世骇俗,一个不足十岁的世家小姐,竟然学人家纨绔子弟豪掷千金,并且还是为了一介男奴,杨谨忠的面子可谓丢到姥姥家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气急败坏地赶回将军府,二话不说就让菊爷去取家法。杨明月几次被打晕,都让他给用水浇醒了,醒来后,继续鞭打,直到把杨明月打的只剩半口气,这才罢手。
安凯推开杨明月屋里的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皱了皱眉,这个味道,仿佛又让他回到了六年前苏心涵死去的那一晚。他随着花嬷嬷来到杨明月床前,眼前的景象却叫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只见明月趴倒在床上,背后鲜血染透白衣,一条条的鞭痕很是触目惊心。她的小腿露在外面,轻轻抽搐,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安凯走到她身边,仿佛感应到有人来,她抬起头,原本朝气的小脸此刻惨白一片,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更是漆黑无神。
安凯轻轻问道:“明月,你怎么样?”
听到他的声音,杨明月的瞳孔缩了缩,木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花嬷嬷看在眼里心疼万分,忍不住哭起来:“我的三小姐呀,你身上还疼么,疼的话就跟花嬷嬷说,花嬷嬷再找徐大夫过来看看……哎,原先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被将军给打成了这样,人家说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做亲爹的也下的了这个手……”
身边的丫鬟听花嬷嬷越说越大胆,赶紧拿胳膊撞了撞她,花嬷嬷鼻涕一擦,瞪了一眼丫鬟,骂道:“怎么,还不肯我说?怕那些嚼舌头的把这话告诉给将军?哼,去告诉吧,我也算看明白了,没娘的孩子是个草,再嫡的身份又如何,还不照样被人嫌被人厌?只是可怜了三小姐,一直那么努力想讨得将军的欢心,到头来……”她痛哭出声。
安凯默默听着这些话,不时注意着明月的神情,见她仿佛一潭死水般呆呆趴在床上,不言也不语。
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坐到床边,温柔地摸了摸明月的头。
窗外,一轮明月缓缓升起,夜色降临,春虫也出来觅食了。
安凯执意要留在屋里照顾杨明月,花嬷嬷拿他没辙,只好由他去。逗明月说了一些话,好不容易到了下半夜,明月沉沉睡去,他才伸了伸懒腰,走到屋外。
将军府是大户人家,灯笼要点通宵,所以现在虽然是深夜,屋外还是一片亮堂,宛如白昼。安凯独自行走在石子小道上,感受凉风习习,当走到自己院子时,他停住了。
只见头顶的屋檐上,正端端坐着一个人影。
星空低垂,月牙儿悄悄挂在空中,那人影仿佛也坐在月亮里,手腕上的铃铛随着风儿清脆响动,周围似乎连虫鸣的叫声都小了下去。
人影看到了安凯,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咯咯笑道:“小子独身一人走夜路,也不怕遇见鬼?”
安凯望着她轻巧落地的身姿,也笑道:“怕什么,师父在此,什么鬼魅都伤不了我。”
这师父说的自然不是赵辰。
眼前的少女玉面娇柔,眼波流转,赫然正是安凯在丞相府认的那位美人师父——玉蝶儿。
玉蝶儿深夜来访,到底是有什么事?
安凯正欲开口,却听玉蝶儿说道:“你们家暗卫实在讨厌,光是等你的功夫就来了三拨,姑娘烦了,就顺手都给解决了。还有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什么地方做坏事去了?”
“姐姐生病,我一直陪她到现在。”
安凯面不改色,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将军府的守卫严如铁桶,那些暗卫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听玉蝶儿的口气,似来这里如入无人之境,眼前这少女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哪知玉蝶儿听了他的话,却暧昧地眨了眨眼:“你姐姐?就是上次我见到的那个小丫头?你这么晚回来就是在照顾她么……呵,你们姐弟俩感情还真不错。”
安凯故意不理会她的言外之意,板着一张扑克脸问道:“不知师父深夜来找徒儿,有何要事?”
玉蝶儿见他一脸严肃,不由无趣地撇撇嘴,袖子一挥,径直走进了屋内:“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这做师父的不教徒儿一点东西,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今日那个杨云龙可谓风头出尽,连丞相府都被波及了,你外公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不甘心,我也不甘心,这不就送上门来教你武功了。”
你会不甘心?是唯恐天下不乱吧。安凯心里默默说道,表面上却装作一副感恩的样子,道:“师父能来教徒儿,徒儿自然高兴。只是还有件事,师父可能还不了解。”
“你是说,你是朽木的那件事?”玉蝶儿斜了一眼他。
“……”见鬼了,他记得丞相府的人应该都不清楚的。
玉蝶儿嗤笑一声,道:“你当我是那些蠢货,被人随便唬几句就当了真,信了你是下等?”她支起下巴,腕上的铃铛随着这个动作发出一阵叮铃铃的脆响。
安凯盯了一眼铃铛,目光一深。
见此,玉蝶儿挑眉:“咦,这么快就发现了?你还真是敏锐的可怕呢……不错,让我知道你是朽木的,正是这个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