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长河》闻一声

14、14

　　那些吊起的少女，表情绝望，透明的纱衣随风舞动，领口大拉，衬的里面的肌肤若隐若现，再加上锁链的情/色效果，使人望之血脉喷张。
　　安凯虽然也是男人，但此刻毕竟不是欣赏的时候，他望向猴子面具，果然，这家伙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杨明月一看到这些衣着暴露的少女，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还不忘提醒安凯道：“小四，羞羞。羞羞。”

　　不同于先前那些独自上台的男女，现在台上的这些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女奴”了。
　　女奴的功能从来只有一个，所以长兴城给她们的装扮自然是色情暴露，力求撩拨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司仪见众人一副急色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各位，看来又到了我们长兴城最受欢迎的部分了——塞外美人，异域风情，三十多个绝色佳丽，任君采撷！虽然很多人都是老主顾了，但以防万一，规矩我还得再说一遍：这里所有的佳丽年龄都在十五岁以下，身家清白，身体健康。她们的底价均从一千两开始，价高者得。除此之外，我们还规定每位客人每次只能买一位佳丽，多者不算。所以，奉劝那些同时看中了好几位佳丽的客人们，可睁大眼睛挑仔细了，机会只有一次，千万不要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众人早嫌司仪废话太多，吵嚷着要司仪赶快开始，嘈杂声里，大厅的气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其实出现这一幕也不奇怪，先前虽然有很多稀罕的物什，但终归太贵，只有那些真正家财万贯或权力滔天的人才买的起。而买女奴就不同了，首先，女奴不贵，几乎所有买家都能参与到其中，享受与人竞价的快感，其次，男人自古就对美人感兴趣，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也能从侧面烘托出一个男人的英雄气概。

　　于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第一位是个卷发碧眼的少女，带点混血儿的特征，身材更是火辣丰腴，看直了一众男人的眼。她原本和别的女奴一样被吊在空中，随着绑她的锁链一松，整个人就从空中掉了下来。因为自上而下的重力，她一个趔趄趴倒在地，身上透明纱衣被扯向一旁，几乎遮不住胸前的波涛汹涌，底下有人吹起口哨，叫价声更是一次高过一次，安凯瞥了一眼猴子面具，毫无反应。
　　不喜欢这一类型的么。
　　安凯倚在窗口，顺着猴子面具的视线望去，穿过众人，却看到了一个特别的少女。

　　那少女与杨明月差不多的年纪，或者更大一点，身子还没发育健全，却也穿上了一袭透明的红色纱衣。此刻她被吊在半空，不哭也不闹，神色平静，宛如一具没有情绪的尸体，任由台下那些猥琐的目光打量自己。
　　但这并不妨碍少女的美丽，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五官却极精致，只一眼便可窥见未来是何等的绝色了。
　　沉默的少女，明知自己即将被卖掉，还是这么理所当然的平静么？
　　安凯支起头，脸上青面獠牙的恶鬼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突然，少女手上的锁链一松，就像断了线的纸鸢，重重摔向地上。但她似乎早有准备，一个简单的调整，轻巧落地，竟没有一丝狼狈与失态。
　　与此同时，猴子面具起身叫道：“一千五百两！”
　　另一个男人也跟着叫道：“两千两！”
　　猴子面具紧跟不放：“两千五百两！”
　　见楼下终于开始竞价，安凯不作他想，对身边的杨明月说道：“明月，加一百。”
　　一听又要开始玩游戏，杨明月比谁都兴奋，立马朝楼下司仪喊道：“两千六！两千六！”这一声带着压抑许久的兴奋，清脆悦耳，很快就引起了堂下众人的注意。

　　又来了！又是楼上那丫头！又是只加一百两！
　　猴子面具一听这语气就知道那丫头是同自己杠上了。先前跟自己抢那少年，他还可以理解成小姑娘春心荡漾，可如今自己想买的是个女奴——雌的，暖床用的——那丫头自己也是个雌的，把女奴买回家能有什么用？纯欣赏么？
　　想到这里，一股邪火从胸中溢出，猴子面具正欲开口，忽然一个灵光闪过，生生吞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被算计了，对方咬住他不放，明显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虽然不知道对方目的是什么，但他生来狡猾，虽然上了一次当，可若想让他上第二次当，则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他怒急反笑道：“好嚣张的丫头，今天不赢爷一次，你还就不乐意了是不是？好，好。既然如此，爷不跟你争，你要这女奴，爷给你好了！”想引他出手？他偏偏不接招，看对方一个人还怎么唱这台戏。
　　听猴子面具竟然就这么放弃了，众人不禁一阵失望，感叹之余竟也忘了去争那女奴，等发现的时候，女奴竟然以二千六百两——长兴城史上最低的价钱，卖给了二楼那个小丫头。

　　“咦，是我么，真的是我赢了么！我赢了！”
　　一听女奴属于自己了，杨明月高兴的手舞足蹈，恨不能当场就亲安凯一下，反观安凯，却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他原以为猴子面具是个莽撞冲动的家伙，没想到却是个精明的猴子，只消一次就发现了不对劲。现在，那猴子以不变应万变，恐怕他再怎么激也不会起作用了。
　　不过……
　　安凯紧盯猴子面具，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咱们拭目以待。

　　※※※※※※※※※※

　　猴子面具吹着一杯茶，心里盘算着今天的花销。他总共带了十万两过来，买那个外邦少年花了八万两，还余下两万两。如今生意难做，尤其是京都里的生意，这里遍地是贵人，处处有背景，不比自己老家俞州。不过好在他有个妹妹，嫁给了镇国将军杨谨忠作妾，虽算不上得宠，但这名号却甚是好用，是以名利场上也为他行了不少方便。
　　猴子面具正低头思索，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鞋。
　　他抬头，却见戴着老鹰面具的司仪手上拿着一本账册，恭敬站在自己对面。
　　他皱了皱眉：“怎么了？”瞧司仪的模样，竟像是来收钱的，可他明明记得外邦少年的钱他已经付过了……
　　司仪缓缓一鞠躬，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位客人好运气。长兴城素来执行先交钱再交货，但若有客人叫完价后发现付不起钱，我们则会将货物自动收回，转卖给出价第二的买家。现在客人遇到的正是这种情况，所以刚刚的女奴以二千五百两的价钱卖给客人了。请付账。”

　　空气凝固了须臾。
　　猴子面具与老鹰面具大眼瞪小眼。
　　猴子面具想问清这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司仪依言又说了一遍，并且加了一句：“这可是有史以来最低的价钱了，客人真是好运气。”话音刚落，只听“碰”的一声，猴子面具就捏碎了手里的杯子，一双冒着怒火的眸子直扫司仪：“你说那丫头连两千六都付不起？！连两千六都没有？”
　　司仪重重点头，心里却也很无语。刚刚他让人去逢召阁收钱，两名大汉守在门口，他们的人却连门都进不去。好不容易说服大汉进去帮他们拿钱，却听那小丫头说什么“身上没带钱，人不要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没钱你来长兴城干嘛，没钱你还喊的那么起劲，要不是看那丫头是逢召阁的，幕后大老板之一，依长兴城的规矩，敢肆意哄抬价格，早让人打断手脚扔出去了。

　　自然，一听到司仪的答复，猴子面具坐不住了，手上青筋乍起，身子也止不住的发抖。一个连两千六百两都付不起的丫头，竟然诓他花了八万两去买那个外邦少年！他奶奶的，真当他孙维平是好欺负的么！
　　猴子面具越想越气，越气越难受，终于，他一脚踹开了身前的桌子！
　　这一声惊天动地，众人也被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个人影气势汹汹冲上了二楼。在场众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见猴子面具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到了二楼，连忙站起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唯恐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臭丫头！你给老子出来！敢诓老子，老子今天就代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怎么，还不出来？现在躲起来算什么本事，妈的，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骗老子钱，出来！出来！”
　　猴子面具边走边骂，很快就找到了逢召阁。一看地理位置他就知道是这里没错了，便瞧也不瞧两旁的大汉，提脚就踹门。两名大汉岂容他放肆，一掌就推开他，将他生生打飞了几十米。
　　从地上爬起，孙维平吐了一口唾沫，不禁升起一股滔天的怒意：靠！还带了保镖！有保镖了不起么，他今天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看看是谁在耍他！
　　想至此，商人的无赖出现，他扯着嗓子就朝楼下众人喊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我被这丫头诓去了八万两——整整八万两啊！现在她仗着武力，竟连个面都不肯露，长兴城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无耻之徒，连个理论的机会都不给我！我知道这里的都是有权有势之人，可我一个小小的商人，怎就触了她的霉头，教她如此整我！我要进去，放我进去，我定要看看到底是谁，是谁使了这么毒的计，来骗我入局！”
　　孙维平的声音越说越大，整个人又叫又跳，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楼下的众人早就炸开了锅，一个个满含好奇地盯着他。这家伙也聪明，在两名守门大汉那里吃了亏，也不靠近门口，只是一个劲儿在他们面前闹，吵的人尽皆知，跟大街上的疯汉没什么两样。

　　与此同时，大堂侧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男人，将猴子面具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哥，现在怎么办？”其中一个急的直挠头。
　　被称作“哥”的男人一副保镖的打扮，赫然就是不久前带安凯他们进来的那个人。他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刚刚得到消息，少主一出门就被人缠住了，根本脱不开身……这里也没时间等他了，咱们撤。”
　　“那孩子怎么办？就这么不管了？将军府严如铁桶，咱们下次再想得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保镖男人道：“不急。迟早会再见的。”顿了顿，他的目光扫向二楼逢召阁所在的方位。
　　杨明月。
　　他心里默默念道。原以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却没想到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他们都被她的外表给骗了，觉得小姑娘会安分留在房内，岂料只离开了这一会儿，她就搞出了这么多名堂。

　　二楼逢召阁的门口。
　　两个守门大汉原本一脸苦相地盯着猴子面具撒泼，忽听两声铜钱相撞声——这是老大撤退的暗号。
　　两名大汉彼此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让到一旁。正在地上打滚的猴子面具见有机可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起，一头扎向了逢召阁。这回那两名大汉却没有阻拦，门轻而易举就被他破了。
　　孙维平早想好了。自己占着理，对方是个毛还没长全的小丫头，即使身份再大又如何，这种从小在糖罐子里泡着长大，做事只凭一时兴趣的贵族少女，最容易讹诈。
　　不错，他的嘴角勾了勾，他就要讹这丫头一笔钱，胆敢把心思耍到他身上，让他平白损失了七万两，他就是要这丫头身败名裂！他是商人，商人重利，要钱不要命，他一定要这丫头把钱全给吐出来。贵女？哼，他还怕对方身份不够大呢，这丫头身份越大，就越不敢抛头露面，到时候就狠狠抓住这个把柄，宰的她连遮羞布都不剩！
　　孙维平越想越开心，只觉得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大片白花花的银子。不过现实总是峰回路转的，当他气势汹汹跑进房间准备再闹一场的时候，却见金碧辉煌里，一个粉衣少女转身，快速摘下脸上的面具，一张熟悉的面孔露出，冲他笑嘻嘻道：“孙叔叔，是我啦。”
　　孙维平整个人就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