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司的病人gl》南望百里

3、冲突

　　此后的每一天，白天我照常在诊室看病，晚上便来到楚衿寄居的这一处住所同她短暂相处，奇异的是，竟然不觉得有任何疲累的感觉。

　　渐渐地，我能感觉楚衿的戒备心慢慢降低，对于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师妹，情绪不再如以往抗拒。

　　几个星期后，沈君怡去了外地出差，拜托我那几天照顾楚衿，我到她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外面大风大雨的，饶是我打了车过来，路上也不免被淋了一身雨水，抖了抖雨伞挨在鞋柜边，发现此时的屋子寂静无声，只有窗外隐隐传入的雷声雨声肆虐。

　　灯是开着的，但没有一丝人气。

　　我脱下湿了的外套，转而上楼。

　　楚衿的门半开着，我以为她去了别处，到处大声喊她的名字，却没有人应答。

　　我仔细辨析着被雨声掩盖过去的呼吸声，重新折回小房间，摸索着开了床头灯，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熟悉蜷着的人影。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楚衿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我的到来，如果换做第一次见面，此刻她定然又会尖叫发狂，但是现在，她即使恐惧害怕，总归能认得出人来。

　　“不怕...我来了.. 不怕”

　　我关了橘黄的小灯，房间重新漫上黑暗，借着刚刚认清的位置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把她纳入自己怀抱中，轻声说道。

　　每次打雷下雨，楚衿就是这样的反应，这是典型的情境应激。

　　“我是晓司，乖，不怕...”我感觉到她慢慢不再僵硬的动作，轻抚着背脊，楚衿埋在我怀里的脸颊侧着，手抓着我的手臂，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求生工具一样，隐隐颤抖。

　　虽然被抓的有些痛，但是能和楚衿建立这样的信任，我觉得欣慰极了，甚至有点隐约的欢喜。

　　“可是我怕——”楚衿敏感的情绪就好像小孩子一样。

　　“都过去了，不怕。”我避重就轻地说道，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明天出去外面走走，怎么样？”

　　楚衿没有说话，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我握住她蜷成拳头的手，把手心展开，“楚衿，走出去，你要走出去。”

　　“不！”楚衿一下子又激动起来，扭着身体抗拒。

　　“我在，一切有我，相信我好么？”我揽着她的身体，温和宽慰着，不停歇地说，“我会陪着你的，我们就去外面那条街上看几眼，我听过那里一个汤面老板娘卖的馄饨可好吃了，你就当陪陪我，买了东西我们就回来，好么？”

　　楚衿听着我这般絮絮叨叨的话语，渐渐停止挣扎。

　　经过一夜风雨，早晨天空总算破了一点蓝色出来。

　　楚衿未施粉黛，穿着普通休闲的衣服，却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貌，饶是病态当中，有种娇柔朦胧的美感。

　　她的性子其实倔强得很，我十分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才无法接受的吧。

　　“好听！”我拍手称赞道。

　　楚衿垂眸沉默了片刻，放开按住的琴键，低低问：“真的？”

　　“千真万确。”我笑着答道，“比我弹得好太多了。”

　　楚衿蹙了蹙眉，抿唇。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我问。

　　“感觉不一样，你跟我弹得时候。”

　　我失笑，难怪沈君怡说她是学霸，这种追根究底的个性，确实没跑了。

　　我收回思绪看她，却在下一秒定住。

　　她唇角轻勾，好像被我的笑意感染一样，琥珀眸子闪烁，翩若轻鸿的一缕浅嗔。

　　我失神的瞬间，她已经恢复到平常无甚表情的样子。

　　心里好像被羽毛拂过一般，痒得发颤。

　　在我再三恳求下，她才慢吞吞地跟在我后面出了大楼。

　　晨起斑驳的树影下，两旁几个卖早点的人在走道上吆喝着。

　　我控制步伐让她跟上，感觉到相握的她手心已经渗出汗水，心里不忍但却不得不继续走着。

　　那家卖馄饨的小店早早便开了，我点了几样作外卖，从兜里抽出钞票给了钱，回身一看，楚衿已不在旁边。

　　“楚衿！”我心下一惊，急忙喊道。

　　幸运的是，她没有走多远，只是在馄饨店对面的书亭看着什么，我提着热腾腾的袋子走过去，随意问了问：“要买书吗？”

　　书亭老板笑呵呵地张罗着生意，看了眼楚衿目光所至的地方，又转身往架子上抽出几本，掸了掸灰尘。

　　“小姑娘，这本刊物这期就剩最后这一本了，我这还有过往几期的，你看着合适的话便宜点卖你也行！”

　　“怎么了？”楚衿没有答话，只是紧紧锁着那本刊物，目光逐渐呆滞起来。

　　“应时肃...”

　　我凑近一听，她喃喃起一个名字来，刚想开口，楚衿便转身撞上我，我猝不及防之下，跌倒在地，袋子里的早餐甩在地上。

　　“楚衿！！”眼瞅着她越跑越远，我啥也顾不上了，朝着她的方向追了过去。

　　“楚衿！！停下！！！”

　　她步履匆匆，横穿过马路，我瞧见一辆车险些轧到她，呼吸一窒，直到下一秒她越过斑马线才又重新活过来一般喘着气。

　　“楚衿！”

　　行人的面孔在我两边急促闪过，我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是不是撞到别人，眼中只有那抹身影。

　　“停下！！”我几乎快把平生没发的脾气都激了出来，咬牙追上楚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楚衿被我这么一吼，震得瞳孔微缩，眸底水光盈盈，忽地，她嘴角扯出奇怪的弧度，看着我：“是！我就是不要命了！你不要管我！！”

　　我不理会她，反斥：“我偏要管！”

　　楚衿冷笑，那笑却有种讥诮的感觉。

　　“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

　　我的确不是她什么人，但是，不能放任她如此糟践自己的生命。

　　她见我答不上来，又笑了笑，“我的命我自己会看着办，不劳您操心。”

　　我突然生出一股怒气，所有冷静自若都化成灰：“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是所有爱你的人的，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

　　我觉得再跟她计较下去，我就要成神经病了，于是，不管不顾地拖拽着她上了的士，拉着回了家，楚衿身子弱，力气还没有我的一半，自然没得反抗。

　　一回到家，楚衿就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连着喝了几杯水，压住跳动的太阳穴，紧紧抿住嘴唇。

　　从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这么方寸大乱。

　　我看着水杯里自己余怒未消的表情，苦苦低笑。

　　乱了乱了，理不清了。

　　我枯坐了一会，实在担心她在房间里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隔着房门刚想敲，就听见一阵啜泣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是心理医生，我很清楚自己这段时间失常的表现是为何，此刻听着她哭泣的声音，竟没有再推开门的勇气。

　　白晓司，你栽了啊。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与里面的楚衿隔着一道门，却如天涯之距。

　　等到里面渐渐没有什么响声后，我才重新推门，楚衿哭的累了，已然昏睡过去，我思及她今天又是一口饭也没有吃，心疼交加。

　　［对不起，今天在街上大声对你发了脾气。

　　楚衿，你的命，不应该这样挥霍。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的身边一直都有人在关心着你，你为了他们，要勇于战胜自己的心魔。

　　我确实不是你什么人，也没有资格教给你任何，但是，仅仅身为一个师妹的角度，我都希望能够见到楚衿师姐从前的样子。

　　你本该光芒万丈，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吧。］

　　我轻巧地将这张纸条折好，压在床头柜上显眼的位置，替她掩了掩被角。

　　沈君怡刚刚发了信息告诉我今晚会回来，我想，我近段时间，不适合再打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