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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肉疼 ...

  •   死的感觉太难受了,就像一瞬间抹掉人的所有色彩。

      杜思渺感觉最不适的是肺部,里面火辣辣地疼。

      咦,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感觉到疼?

      猛然地,她蹬了下腿,眼睛睁开,光线争先恐后地涌进眼帘。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头顶是素底花树对鹿的锦帐,再远些,是蟒缎作底的软塌,和摆满珍藏的博古架。

      这儿是哪儿?

      不,她首先该关心的是——她还活着!

      杜思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温热的皮肤很具真实感。

      掐住肉拧了半圈。咝!

      她赶紧揉了两下。

      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穿鞋走到梳妆镜前。里面是个年约豆蔻的少女,眼睛清澈如一泓秋水,鼻梁挺秀,樱唇泛着病态的苍白,却增添了几分楚楚柔婉之感。

      虽还未完全张开,但花容月貌的好底子已初露妍态。

      最重要的是,镜子里这位她认识,是清远伯府三房的长女叶蓁!

      杜思渺和叶蓁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从自己姨妈那儿听到不少关于后者的事情。

      她们同龄,又同样年幼丧母,底下有个弟弟。

      用姨妈的话来说“兴许你们上一世是姐妹呢!”

      杜思渺没想到自己和叶蓁这么有缘,竟然直接重生到了对方身体里。

      简直不可思议。

      杜思渺脑袋里纷乱如麻,呼吸也紊乱起来。

      忽地眼前眩晕了一下,腿下无力,身形不稳。

      “嘭”一声,不小心带倒了梳妆台上的镜子。还好,她及时扶住了妆台的边缘,才免了皮肉之苦。

      是了,那一次见到叶蓁,她便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眉目氤氲着散不开的郁色。单薄得像是风都能吹跑。

      等那阵心慌气短的感觉过去,杜思渺慢慢挪移到软榻上,提起炕桌上的天青冰纹茶壶。

      壶倒是很好看,就是里面没有水。

      叶蓁身边的丫鬟都跑哪儿去了?

      杜思渺正要开口叫人,门“吱”的一声,陡然被推开。

      连声禀告也没有,显得很突兀。

      一个身穿耦荷色夹袄,银红裙子的少女打头走了进来。腰间系着的宫绦随风摇摆。

      她看起来年岁不大,脸上带着婴儿肥。微抬着下巴在房间里扫视,似乎逡巡的是自己的领地。

      “姐姐,瞧你这脸色白的。身体好点儿了吗?”

      少女一开口,关于她的记忆便自动涌进杜思渺脑海里。

      眼前这位,便是叶蓁同父异母的妹妹,叶采慧。

      这么快就和叶家人见面,杜思渺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可上一世,她好歹身为一国之母,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怕露出马脚,杜思渺柔弱地点了下头。

      叶采慧像是才看到杜思渺手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茶壶,柳眉倒竖:“桃灼院里就没个能做事的人吗?连端茶倒水的事儿都得主子自己做,成什么样子!红琴,还愣着干嘛,给三小姐斟茶!”

      杜思渺眨了眨眼睛,她是不是忘了,叶蓁也是桃灼院的人。

      叶采慧说完话,她身后的一个穿浅蓝锻背心,黄绫裙子的高挑丫鬟便站了出来,训练有素地迈步上前提起水壶。

      杜思渺喉咙里“不用”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已经禀报道:“没水了。”

      “这帮光知道领月钱的米虫!”叶采慧似乎替姐姐不忿。但眼珠又是一转,“话说这已经是姐姐近半年来换的第三批丫鬟。次次都遇上不贴心的货色,也不知道是你运气不好还是怎的。”

      和一两个丫鬟相处得不好正常,但十来个都有龃龉,传到外人耳朵里,就会说叶三小姐狭隘轻狂了。

      叶采慧不信叶蓁听不出自己的弦外之音,余光撇过去,等着对方像只不知所措的小兔子般,红着眼睛,话在嘴里囫囵着却吐不出来的模样。

      可今天却不知怎么了,叶蓁脸上的沉吟之色一成不变。平日木然的眼睛里透出几许涟漪碎光,如同死水泛活。那张娇美夺人的玉颜更添了灵气。

      叶采慧特意穿的是绮裳楼最新的装束款式,没想到还是没能盖过散发素面的叶蓁,瞬间气不顺了。

      她掐了掐手心,谨记母亲的教诲,喜形不能放在脸上。嘴角勾出一抹淡笑:“不过她们伺候不好没关系,再换一批就是了。”

      反正现在管着伯府的是大伯母,叶蓁多事,大伯母肯定烦她。

      杜思渺眼中的黯然显而易见,轻声道:“怪我不会调.教丫头。不像四妹妹,有母亲亲自帮你把关。”

      叶采慧最乐意看到的就是叶蓁在自己面前示弱。但此刻却怎么也得意不起来。

      她的丫鬟都是母亲精挑细选,然后让许嬷嬷耳提面命地调.教过。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懂规矩知礼数,把叶蓁手底下的人比到茄子地里。

      可就因为这样,往轻了说,是母亲对继女不上心;往重了说却是她苛待继女。

      叶采慧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刚要回敬两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临近。

      原来是叶蓁院子里的几个丫头回来了。

      杜思渺刚抬起头,眼前便晃过桃红柳绿。几个俏生生的女孩子手里拿着风筝,脸上的笑还未完全落下来。

      叶蓁的记忆不请自来,杜思渺分别将几人的名字对号入座。

      她们分别叫翠碧,翠珠,翠玉。

      更有意思的是,叶采慧的大丫头都是红字打头。

      仿佛叶蓁连丫头的名字都是叶采慧的陪衬。

      几个翠一向是翠碧领头,她也最会察言观色。见气氛凝滞,便捏着风筝垂头,福了个身,“四小姐好。”

      杜思渺眼睛睁圆了些。这桃灼院的丫头真是稀奇,把为长的嫡亲主子晾在一边,却先给叶采慧请安。

      这要是搁宫里,必定先教掌事嬷嬷叉出去赏三个嘴巴。

      但叶采慧却并不觉得稀奇,安安心心受了。末了开始替桃灼院的正主清理门户,“不知道你们主子落水身体不适么,还敢擅离职守出去玩儿!早知道你们如此不识大体,还不如早些叫人牙子发卖出去!”

      她声色俱厉,几个丫头吓得失色,忙跪下来求情:“四小姐息怒。并非奴婢几个贪玩,正因为三小姐逢此一劫,昏睡不醒,奴婢几个才想着为她祈福。”

      说着她将手里的风筝平铺在地,让面前的人看得更为清楚,“奴婢们想着,将佛经抄在风筝上,放飞到天上,让佛祖他老人家看得真切,感念我们的诚心,也能让三小姐早日康健。”

      杜思渺搬到掖春宫后,几乎每日都要给母亲和弟弟手抄佛经祈福。自然认得出,上面临的是《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只是上面的字迹有些眼熟。一抹灵光从脑袋里闪过。

      原来这风筝根本就是叶蓁做的!

      这叶家三小姐到底多包子,才能让一群刁奴欺负到头上去?

      杜思渺目光放缓放柔,她在动怒的时候,会变得更加沉得住气。

      “风筝做得倒挺漂亮”她说了句题外话。

      翠碧被她不咸不淡的语气弄得怔住。三小姐不是最怕争端,一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往常这种情景,她早就站出来打圆场了。这时候怎么还分不清轻重,抓着风筝不放呢?

      倒是四小姐感念她们的忠心,点头笑道:“你们倒有心了。看来佛祖真领会了你们的诚意,三姐姐才会这么快就醒。”

      末了扭头用不忍的语气对杜思渺说:“姐姐,既然她们是为了你才擅离桃灼院,便就小惩大诫,一人打三个手板心吧。”

      她既在叶蓁房里立了威,又当了好人拉拢人心。好似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做主。

      当好人谁不会?

      杜思渺笑得和善:“瞧她们一双双手,葱白细嫩,我怎么忍心?不如一人扣十两银子,以此给她们敲个警钟。”

      三个翠听后脸都快变翠。她们每个月月钱都才二两,还得孝敬各位太太房里的掌事嬷嬷,管事们。每月根本没什么余钱。

      十两她们得存一年才行。

      比起被红琴或红筝打手板心,这才是真正的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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