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狸与小公主》羽千落

8、第八章

　　慕少艾闯进何远浩的办公室时，后者正对着屏幕上跑不出结果的代码皱眉头。不等他请他坐，他一屁股坐进沙发；不等何远浩去拿咖啡壶，他又弹起来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一饮而尽。
　　“……好吧。”何远浩怔愣半分钟，正式放弃捣鼓那些代码，“发生了什么？”
　　“她说她不在意了。”
　　“谁不在意什么？”
　　“宁宁，不在意，我！”
　　何远浩一下子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又低下头，似乎不想把狂喜表现得太明显。接着，他意识到再不说点什么的话就要挨揍了。
　　“呃，那……”他调整一下眼镜，“……我给她发点零花钱？”
　　“果然是你！你跟她说了什么！”
　　“一些事实，比如她在你眼里只是个小孩子。”
　　“那是——”以前的事，我上次就告诉你了。慕少艾想这么说，却戛然而止。
　　他上次就告诉了何远浩，但从来没有告诉她啊。
　　漫长的年月里，她在他眼里不止是朋友的妹妹，更是自己的妹妹。他为她的聪颖而自豪，为她的成长而欣喜，为她的受挫而焦急、心痛，一心想找办法帮她走出阴影。就是在那段时间，他赫然察觉，岁月在她心中孕育的感情，虽与他一般深厚，性质却迥然相异。他伤害了她，每一次自认为的关怀都是在她心中划刀口子。
　　悔恨笼罩了他。他急于挽回，又不敢贸然靠近。不知不觉间，他开始用全新的目光审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不了解她——她的才能有多出众，谈到感兴趣的事时眼中慧黠的光芒有多亮，盘起发髻后的脖子有多美，走过房间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但是，他还有资格接近她吗？
　　毫无自觉地伤害她，自以为是地关心她，在她面前为了别人时喜时悲，以兄长自居，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依赖和仰慕……最后还想独占她。
　　他痛恨自己的卑劣，却又无法自制，为了与她共处找尽借口，有时甚至是在算计她，只要他用不着逼自己离开她就好。一晃之间，三年过去了。
　　他一直关注着当年自杀的收藏家的儿子，看到《萤与星》后，他总算找到了所有借口中最为他迫切所需的那个——若他能借此机会令她重新振作，若他还能给她力量，他决定……他允许自己把心中的感情稍许放纵。
　　然而，就在她像他期待的那样接下委托、解决事件后，她却告诉他，当初害她一蹶不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而且，她已经不在乎他了。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受打击，不等她走远就冲到了她哥哥面前。他是想干什么呢？兴师问罪？发泄痛苦？求情？怎样都好，只要能让他从他真正需要……最不擅长的事情前逃开——面对自己的真心。
　　结果，他教训她的话，却成了对自己的谏言。
　　他慢慢站直，放下不知什么时候又抓起来的醒酒器，说句“谢谢招待”，转身拉门。
　　“知道为什么楚天不喜欢你吗？”身后传来的问题令他一滞。
　　何远浩转回电脑前，头也不抬，“‘想太多，藏太深。’”
　　门扇“嘭”地摔上。何远浩立刻停止敲击键盘，静坐寻思一阵，露出笑容，又叹一口气，抓过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