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狸与小公主》羽千落

7、第七章

　　慕少艾回国后，何远宁把一切都作了报告。他自始至终专心聆听，最后长叹一声，靠回沙发眺望窗外，半晌方说：“老师的母亲去世多年，从一开始就被我排除在可能性之外……”他又默思片刻，含笑望向何远宁，“不过，老师竟能还原一岁时看到的画，若是有意造赝画，‘世纪头号’只怕轮不到你了。”
　　何远宁板着脸说：“就算全世界都在造赝画，老师也不会去，少艾哥哥明明知道。”
　　慕少艾仍在笑，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像在审视她的真心。她没有移开目光。
　　她已经知道了，他委托她调查李既明的真正理由。一切源自四年前的一桩不幸。
　　那时，她十六岁，作为艺术鉴定师逐渐为人所知。某天，她承接拍卖行的委托，判别一件即将拍卖的印象派画作的真伪。若画是真迹，恐怕将成为年度成交额最高的拍品。可惜，画是假的，只是一幅精巧却不值钱的赝作。
　　画主人是一名家道中落、濒临破产的收藏家，赝画的认定掐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没过几个月，他自杀了。消息传到何远宁耳中，她深受打击，不久就停止了作为鉴定师的活动。
　　她不知道的是，自杀的收藏家留下了一个十七岁的儿子，那就是李既明。他因父亲的去世而性情大变，却也以此为契机开始了创作。
　　这些都是何远宁在调查李既明的家庭背景时发现的，一如慕少艾的预料。
　　——别再逃避，好好面对。
　　——然后，继续走下去。
　　这是他想传达给她的话语，恐怕也是他说服何远浩让她工作的理由。
　　和直截了当的哥哥不同，他一直用他的方式引导、保护着她。
　　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何远宁不禁垂下脑袋，片晌，忽开口：“少艾哥哥，一直以为我是由于老师父亲的事才不做鉴定师的吗？”
　　慕少艾一惊。她盯着地毯的花纹说：“那件事确实给我很大打击，开始怀疑该不该继续……为了让我开心，少艾哥哥在家里开了晚宴，天天姐姐也来了。”停顿，再停顿，“……我看到你看她的眼神。”
　　那一瞬，知道心事皆成空。
　　她曾以为他眼里只有她，可那终究是她幻想的“赝品”。“真实”只存在于他凝望挚友的恋人的双眸中——渴慕中暗含绝望，温柔中蕴藏悲伤。
　　她无法承受，多看一秒也受不了。于是，她从“真实”中移开了视线。
　　这种逃避，到今天是时候结束了。
　　阳光穿窗而入，为每一件家具投下柔和的影子。终于，她听见他的声音，平稳得让她辨不出感情，“你现在告诉我这件事，是已经不在意了吗？”
　　是的，是的，正是这样。放心吧，不需要改变，一切像从前那样就好——
　　“……没错，都过去了。”她抬头一笑。
　　——除了一直追逐你的我。
　　她迎着他默然无语的剪影。阳光映衬下，他的身姿太过耀眼，已经不是她可以直视的存在了。
　　她转身离开，中途依稀听见他唤了她一声，可她没有回头。
　　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