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神权》於祖婷

94、四叶纹身之六

　　5月11日，就在海岛上发生连续意外事故，孔昱一氧化碳中毒的消息传来，专案大队全体骨干出发去关城市接孔昱回家的时候，有人在贺城市西部深山中，发现了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根据尸体上发现的证件和家属辨认，该名死者就是刘国存。
　　今天，12号下午，众人刚从孔昱家探病回来，马不停蹄处理这件事。
　　死亡时间预计在5月3日夜至4日凌晨，现场有明显刹车与撞击痕迹，初步判断，刘国存是被车撞击致死，但是进一步解剖发现，刘国存的真正死因却是……
　　“心力衰竭。”
　　戴立勤注意到令月见过那个“朋友”之后心情不好，便没有多问，继续讨论案情。
　　“邪了门了，心力衰竭——难不成看见车过来，直接吓死了？”
　　“不，撞击是死亡之后形成的。而且刘国存胃里没有任何消化物，恐怕出逃后到死前一直没有进食。”
　　“车轮呢？有什么线索？”
　　“已经大致锁定了几种牌子的车——哦，核对过报案人的车胎，不是一种的。头儿，你说会不会是抛尸啊？”
　　“远抛近埋，发现尸体的地方这么偏僻，很有可能是抛尸。轮胎印是目前最关键的线索，想儿，你和熊辛苦一下，所有进入西山的车辆都查一遍。”
　　“唉……天生劳碌命啊！”
　　“幸亏天眼系统完善不少，不然更难啊！”
　　大家议论纷纷，简明用眼神示意令月跟他来。
　　“怎么了？”
　　简明不说话，关上解剖室的门窗，空气里的味道让令月不得不屏住呼吸，简明转身打开换气扇，也只是稍有缓解。
　　“我说过，我会一直支持你的。”简明大步走过来，掀开盖在刘国存遗体上的白布，“这件事我瞒着没有和别人说，但是我觉得对你应该很重要。”
　　“简明你……”
　　令月不明白简明的目的：他为什么要支持我？绝对不是什么暗恋之类的原因，被人喜欢令月是感觉的出来的。
　　解剖台上，遗体被头冲下摆放，在左侧臀部靠近胯骨的地方，有一块指甲盖大小图案清晰的纹身。
　　“四叶草——和周小玲和周大海的一样！”
　　令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是巧合！”
　　自从知道审核组盯上杨氏是因为带着四叶纹身的死者都是死于心力衰竭，令月就感觉这件事透着古怪。
　　纹身不像其他随身物件，是不会轻易消失或出现的痕迹——更何况周大海曾多次试图消除纹身，最后还是失败。但是同样的，不是每个人都会纹身，更不会选择同样的图案。
　　更何况，这种图案还和四叶草研究所的LOGO一模一样。这简直就在告诉世人：这些人的死和四叶草研究所有关！
　　杨庸有必要这样做吗？
　　可如果不是他，那么那些巧合要怎样解释？
　　难道是有人想要把矛头指向杨氏和四叶草研究所？
　　从於克己那里知道四叶纹身的事之后，令月一直在考虑这种可能性。她想到的最大可能性就是，除了自己，还有人通过别的方式知晓了当年疫苗事件，为了报复杨庸——不，这样也不对。
　　大费周章杀害众多无辜的人，最后还不能保证将杨庸的所作所为曝光。何必呢？
　　一定还有更合理的解释。
　　刘国存的出现让令月意识到有点不同之处。
　　之前被发现身上有四叶纹身的人，都与杨氏没有明显关系，彼此之间也没有联系。但是从周小玲事件开始，之后的周大海，以及现在的刘国存，都与杨氏紧密联系在了一起。是真凶改变了策略，还是之前的人其实也有联系，只是没有被发现？
　　令月倾向于后者。
　　但是还没有证据。
　　另外，纹身与心力衰竭之间有没有关系？换句话说，纹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死因都是心力衰竭，尸体身上都有四叶纹身，这两件事有因果联系吗？
　　一瞬间，令月想到了这些。
　　简明盖上白布，将尸体推到冰柜前，推进去。背对着令月说。
　　“令月姐，你还记得在刘国存电脑里发现的那些自拍照吗？”
　　“记得。因为自拍特别多，所以唯一的一张翟樱的照片非常明显——现在想来，那是因为刘国存被嫁祸，照片是临时放进去的，所以才会特别突出。”
　　简明打开电脑，令月围过去。
　　就在5月2日晚，刘国存的一张自拍里还清清楚楚能看到，胯骨处没有任何纹身。
　　令月睁大了眼睛，又仔仔细细检查了其他照片，无一例外，根本没有纹身。
　　“这是……”
　　“纹身是突然出现的。”简明合上电脑，看着令月，“令月姐，你觉得这件事——”
　　“多谢！这很重要！”令月感激得作了个揖，转身跑出解剖室，直奔档案室。
　　纹身突然出现，和其他审核组所知的情况相似：那些因心力衰竭而死的人，其家属都表示并不知道死者什么时候纹身了。
　　但是和周大海与周小玲并不一样。其中周大海有众多目击证人和监控证实他之前手上就有模糊的纹身，但是能证明周小玲生前就有纹身的，只有她在碧波庭的室友！如果这个室友并没有说真话……
　　档案室里，令月翻出周小玲案的卷宗，清楚看到李想的记录：他在碧波庭门外“正巧”遇上了“自称”周小玲室友的人，而这个人的名字是……
　　韩月梨。
　　“啪嗒！”
　　令月手一松，卷宗掉了一地。
　　“令月姐？”
　　跟过来的简明上前帮忙收拾，令月却愣在原地。
　　突然她想明白了，慌张蹲下来寻找韩月梨的联系方式，但电话打过去，是空号。
　　果然没错！
　　“我要去一趟碧波庭。”令月按住简明的肩膀，不容置疑干脆果决，“我早就应该去一趟碧波庭了。”
　　“可是——”
　　“哎呀呀，这么说我正赶上出外勤？”
　　懒洋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不留神倚着门框：“又见面啦！”

　　开往西郊必经外环，而外环的集庆门段路，从来没有不堵车的时候。饶是令月这样的灵魂车手，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坐着。
　　斜眼看副驾上的王不留神，他正探头看着窗外高架桥两侧的建筑，一脸兴奋。
　　“省城就是不一样啊！咱们关城市只有巴掌大，从西到东二十分钟，第二十一分钟就开到大陆架了！小地方没有新鲜事，王家大娘再婚都能上报纸——”
　　“也没少出事。”
　　令月小声嘀咕，王不留神听到，立刻转过头：“你走之后这几个月，倒是安生了。”
　　令月哭笑不得：可不是安生了？自己这个死神走了，多少事被掩盖了。
　　见令月没回答，王不留神继续找话题：“你不好奇我明明下周才过来，怎么今天就出现了？”
　　“你得提前过来租房子打扫卫生。”令月看也不看他，“一个洁癖当什么警察。”
　　“就是因为有洁癖才要当警察。”王不留神一本正经远眺道，“因为看不惯肮脏的罪恶，所以才要当警察。”
　　令月斜眼瞄过去，只见王不留神热泪盈眶，她也忍不住坐正了：这人虽然烦，没想到还是有点理想——
　　“你们贺城市的风这么大？”
　　王不留神伸手揉着眼睛，泪眼汪汪，“眼里进沙子了……你给我吹吹。”
　　“自己吹！”
　　“我够不着啊！令月你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不揍你就够温柔了！”令月一把按在喇叭上，前面的车以喇叭回应。
　　车子看不到尽头，这样下去一个小时也到不了。令月翻出警笛想放到车顶，被王不留神拽住胳膊：“再耐心等等吧。欲速则不达。”
　　刚说完，前面的车子开始缓慢移动起来。
　　原来前面发生了车祸，两个车主都认为是对方的责任，当着交警的面打了起来，难舍难分。
　　而在两辆车旁，两个家庭的孩子坐在地上亲热得搂着对方的肩膀看手机，俨然好友的模样。
　　王不留神啧啧嘴：“离手机这么近，也不怕近视！”
　　“你这个人能不能闭嘴！”正在心里默默温情的令月忍不住瞪了王不留神一眼，谁知王不留神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一段记忆滑进令月的脑中。
　　“吱——”
　　令月一个急刹车，后车差点追尾，鸣笛警示。
　　令月赶紧启动车子，心里仍在忐忑：解除抑制是好事，但是距离熟练掌握天赋，还要一段时间啊。
　　至于王不留神硬塞过来的记忆……试试看能不能删除。
　　好不容易到了碧波庭——比起交通拥堵带来的不悦，王不留神更让令月心烦。但是刘国存的案子才是紧要，能陪自己来碧波庭的人只有王不留神。之前在关城市不也忍过来了？
　　令月这样想着，关门走向碧波庭。
　　“哟，碧波庭啊。”王不留神吹了个口哨，“怎么，想怎么玩？”
　　“先说好。这次是我擅自行动，来过这里的事只有你我和简明知道，其他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透漏一个字！”
　　“这么严肃？我喜欢！说吧，要做什么？”
　　“去找一个叫韩月梨的人。”
　　“韩月梨？”王不留神用手比划，“十曰十韦韩，令月的月，利木梨？这什么名字？”
　　韩泠彩的韩，文令月的月，凤梨的梨。令月在心中解释。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名字。是泠彩留给我的线索。
　　她会不会早就料到自己有遭遇不测的一天，所以用这种方式提醒我呢？可我太愚笨，竟然到今天才注意到。
　　令月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目视前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