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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周小玲案之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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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昱放下电话,不甘心的承认:“是整容了。两年前有个客户酒醉闹事,和另一个重要客户大打出手,周大海为保护重要客户被酒醉者重伤面部,被保护的人出钱让周大海整了容。手臂的伤也和文——之前的猜想一样,痊愈了。三年前刚到碧波庭的时候周大海的确无法举起右手臂,但是经过三个月的康复训练,已经恢复正常。可以确定,军队里的周大海和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人。”
“两年前周大海保护的那个人,就是崔明世吧。”戴立勤说,“因为是过命的交情,崔明世这个花花公子才会推荐周大海做自己家司机。”
“没错。虽然碧波庭并没有透露当年那个被救客户的信息,但却说周大海辞职之后去了这家客户家里工作,间接证明了你的猜测。”
“这个碧波庭。”戴立勤感叹一句,手机响起,是李想。
“头儿!问清楚了!那天周大海要了一杯赞比确实是给周小玲喝。”
“赞什么?赞美?”
“不是,叫赞比,就是zombie,听调酒师说是一种鸡尾酒,喝着像果汁,实际上包含三种朗姆酒。对了这朗姆酒又是什么?”
“这种问题你问调酒师。不过这就对了。那杯酒一定有问题——”
“戴队。”对酒稍微有点了解的简明说,“朗姆酒属于甘蔗蒸馏酒,度数一般比较高,制作赞比用的都是高度酒,但是口感很像果汁,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喝多。”
电话那边的李想听不到简明的科普,自顾自说道:“调酒师还说,周小玲本来不想喝,但是周大海坚持让她喝,说这是低度酒精饮料,喝了没事。还说喝点酒比较放得开,崔明世不喜欢太拘谨的女孩,周小玲才喝的。”
挂了电话,戴立勤习惯性得问令月有什么想法,但孔昱抢先一步:“周大海一定在酒里下毒了!”
“酒是调酒师端上来之后周小玲自己拿去喝的,周大海没有接触过,没有下毒机会。”
“那就是周大海和调酒师串通一气?”
“那调酒师根本没必要告诉我们这杯酒的存在。监控里没有拍到,他不说,我们都不知道。”
“那……”
“那杯酒本身就是毒。”令月说。
戴立勤打了个响指:“所见略同!周小玲死于心脏问题,很可能她之前就有严重的心脏病不能喝酒,而这杯酒,就是催命符。”
“但!”孔昱强调,“这无法解释周大海怎么知道周小玲将在九点半死亡。”
“也许他并不是知道,而是要去确认。”戴立勤说,“崔明世三人已经烂醉,连周小玲已经死亡都没有发现。周大海很可能只是在等崔明世他们发现这件事,可是他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等到九点半的时候他忍不住了,亲自去确认,发现周小玲已经死亡。”
“可——”
孔昱还想据理力争,小熊抱着电脑跑过来:“我有个小发现,不过不知道有没有用。”
“什么?”
“是关于文身的。”
“文身?”
“对。发现尸体的时候不是在周小玲颈后发现了一小块不规则文身吗,因为尸体被破坏得比较严重,无法还原文身的原始图案,但是监控里能看到。”
监控画面上,周小玲进包间之前捋了一下头发,颈后果然出现了一个蚕豆大小的图案。经过放大清晰化处理之后,大家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四叶草图案,每瓣叶子里还有更细致的图案,但是碍于监控清晰度,无法看清。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线索,顶多证实了尸块的确属于周小玲而已。
戴立勤挠挠头:“不错,干得漂亮。嗯……继续——”
“等一下。”
令月有了新的发现。
她把画面往前调了几秒,画面上周大海推开包间的门,周小玲撩了一下头发,在小熊看来没有任何问题。可令月暂停了画面,重复做着周大海推门的动作。
门把手在右侧,周大海先用左手敲门,再用左手去开门,而在敲门与开门之前的瞬间,他的右手臂两次不自然地抬起又放下。
令月又做了一遍这个动作,突然走向办公桌,找到之前在私人旅馆的记录。
小熊和孔昱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戴立勤已经有了眉目。
在私人旅馆的风铃上提取到的,是右手的三枚指纹。而风铃的位置在门的右侧——从室内来看的右侧。因为大门从室内不能向外推只能向内拉开,所以拉开门后就会摇响风铃发出声音。
但从外面看,也就是从周大海进门的方向看,风铃并不在右侧而是左侧,也就是说,左侧门后的风铃上留下了周大海右手的指纹。
用左手推开左侧的大门,发现有风铃,抬起右手拿开风铃。
小熊问:“这个有问题吗?”
“如果你是惯用右手的人,面前有两扇门,你是会用右手还是左手开门?”
“这不简单?当然是右手。”
“但周大海选择了用左手。”
“他是左撇子?”
“但扶风铃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却选择了右手。”
“因为左手还在开门啊。”
“不。只有周大海完全进入室内,门被关上之后,风铃才会碰到他。”令月拉着小熊走到会议室门口,取下自己的手链挂在门上,然后关门从外面推门进来。
门打开后,手链随着门向内摆动,与令月没有接触。当令月关上门时,手链随着震动往回摇摆,碰到了令月的后脑勺,令月伸出右手扶住手链:“你看,只有这样才会留下清晰的指纹。周大海是在关上门之后,用右手完成了这个动作。”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呢?”孔昱问,“有时候我也会用左手开门,这没什么奇怪的。”
“她想说的是,周大海在刻意避免使用右手。”戴立勤说。
令月点头:“从监控里能看出来,周大海在敲门和开门之前,右侧手臂都有下意识的抬高,但他还是选择用左手。而且包间的门把手在右边,用右手明显更方便。那么他为什么不愿意用右手?绝对不是因为手臂有伤,风铃上能印出清晰指纹,足以说明他手臂没事。”
“他也许——”
“我知道了!他想要隐藏这个!”
小熊拉开座椅坐进去,打开路口监控,在一个光照条件较好的画面里指出自己的发现:“周大海的右手手背,靠近虎口的地方也有一块阴影,很可能是胎记或者文身之类的,他可能是想隐藏这个!”
“就算他想隐藏,戴个手套岂不更加方便?”
孔昱仍旧想找出各种说法反驳,戴立勤连连摇头。
“现在已经是四月了,戴手套反而更加显眼。你看他在酒吧监控里右手上并没有阴影,应该做了掩盖。但是分尸后遮盖物掉了,手上的阴影越发显眼,才被监控拍到。孔昱,你去找崔明世核实。”戴立勤皱起眉头,“很好,这是个很重要的发现。”
“我觉得这条线索的意义远不止于此。”令月摇了摇头,“他在平时就下意识隐藏自己右手,现在杀人分尸抛尸之后下落不明,一定已经做好了潜逃的准备,那他就应该能想到这块痕迹早晚会被发现,在这种情况下,周大海不会坐以待毙。”
“你的意思是——”
“问出来了。是文身。”孔昱拎着文件夹回来,指着笔记本上一个简笔画,“文身也是四叶草,跟周小玲的一样。周大海曾经想把文身洗掉,但是效果不好,留下了痕迹。”
戴立勤这边还想嘱咐小熊,小熊已经将周小玲身上的文身处理之后发给纹身馆的师父,询问最近几天有没有右手手背上有这种文身的顾客上门。
令月依旧不曾展露笑颜:“既然是一样的文身,会不会是碧波庭的标志?”
“不应该,起码我们去碧波庭的时候,没看到其他人身上有这种文身。”戴立勤翻看着周大海的户籍信息,又看看周小玲的,突然站起来:“这两人,会不会在老家就认识?”
“什么意思?”
“这两人的籍贯相同,甚至老家都在一个县,只是不同村。会不会以前就认识,因为过去的仇,周大海把周小玲杀了?”
“我有东西要确认。”说着,简明跑出办公室。
同样的文身,相近的家乡,前后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过,老板娘说两人有说有笑好像以前认识,说着家乡话。难道真得是因为以前的矛盾而杀人?那就有必要去两人的家乡一趟。令月思忖着:但是今天已经4月28日了,如果这时候出差,30号回得来吗?
“头儿,我回来了!”
李想气喘吁吁推门而入,瘫坐在椅子里大喘气:“哎呀这一趟,累死我了!酒吧老板娘跟条蟒蛇似的一直缠着我问什么时候能恢复营业——就算恢复营业,她那酒吧死过人,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愿意去了!”
“喝口水吧别把你累死。”孔昱抓住时机打断李想,李想端着水杯眨眨眼:“嘿!你能说点好听的不!”
“那你听听这个。周大海手背上有文身。”
“什么?什么什么?”李想放下茶杯凑过来,“你们趁我不在又发现了什么?”
戴立勤简单解释:“第一,周大海整过容,崔明世出的钱。第二,周大海和周小玲在不同位置有一个一样的文身,且周大海一直在刻意隐藏这枚文身。第三,周大海故意给周小玲喝酒,可能是导致周小玲心脏病发作的根本原因。”
“我就离开这么一个多小时,你们就搞出这么多东西,行啊!厉害!”
李想作了三个揖。
孔昱心中暗想,我们四个人,作揖却只有三个,难道是故意把我漏掉?又看了令月一眼,想起她说的,要么洒脱得不在意,要么利用这份敏感,便推了李想一把:“说清楚了,谁厉害?”
“这不废话!头儿,英明神武,令月姐,明察秋毫,孔大姐你,气场三米,剩个拖后腿的小熊跟我,还得多长见识!”
“说谁拖后腿哦!文身还是我发现的!”
“哇!那我还得给你补一个!”李想说着又拱手作揖,小熊指着简明办公桌:“还差一个呢!”戴立勤打断他:“行了行了,你俩来说相声的?去西沙1929,那儿纹身馆扎堆,应该有人见过周大海。”
“别啊!我才刚跑回来——”“队长。”简明人还未到味道先来,“有发现。”
“怎么说?”
“这是周小玲在老家时的病历,周小玲患有遗传性心脏病,且对酒精过敏。据她生前同事反应,周小玲最多只能喝一杯啤酒或者十毫升白酒。因此,案发当日周小玲饮酒后又……又……又有剧烈运动,所以……”
“噗。”
李想忍不住笑出了声,简明嫩白的脸一下子红了,推着他出门:“你不是还要去纹身馆吗!快走!”
“我可不能快走,剧烈运动会死人啊!”李想怪笑着跑了出去,小熊做了个鬼脸。
简明的脸越发红,他把检查结果放在桌上,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现在,整个案发过程已经被基本还原,死者死因也确定了,只要把周大海抓获归案,就功德圆满。
但是——令月忽然想起什么,孔昱抢先一步:“周小玲之后有没有饮酒?如果她在包间也喝了大量的酒,那周大海的这一杯可能就不足以定罪。”
戴立勤摇头:“崔明世称周小玲没有喝——用他的话说,这么好的酒,周小玲喝不起。”
“死到临头还看不起别人!”孔昱的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令月拽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咱们这边的工作基本上结束了,去支援李想吧。”
“成。简明小熊看家,其他人出发。”
令月终于离开烟头满地的会议室,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4月29日,上午九点四十分,最早派去调查周大海的侦查员有了收获:在西沙1929东二街的一家纹身馆里,有个纹身师傅曾经见过周大海。
“就是这哥们儿,个子挺高的,26号早晨七点多,我们刚一开门他就窜进来了,说要把手上的文身洗掉。还别说,这哥们儿之前的纹身师绝对是个高手,我想了各种办法,愣是没洗掉一丁点!除非用酸把那一块皮肤给烧掉,但那样会留下疤痕,还得休息好几天,这哥儿们就放弃了。八点差几分走的。什么?你问往哪走?这我哪知道。我说警察叔叔,他犯了什么罪啊?”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啊。”李想合上笔记本,走向戴立勤他们,刚把情况说清楚,小熊的电话打了来。
戴立勤只听了两句,就招呼所有人上车,一面夹着电话一面准备拉开驾驶室车门。
“我来开。”令月挡住戴立勤,“你打电话开车,不安全。”
“可别!还是我来吧!”李想赶紧跑过来,“安全,安全第一。”
孔昱早就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见戴立勤与令月坐到了后排,她抿抿嘴,计划落空。
车子直奔西南。
贺城西南群山环绕,数条小溪汇成两条河水,贯穿全市,将城市分为三块。今天清晨六点五十,派出所民警接到报案,西南牛首村村民在牛首山内一条无名河中发现一具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