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神权》於祖婷

7、周小玲案之六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戴立勤起了一身冷汗：原来不安的感觉源于这里！崔正度交待的过程都来自周大海的讲述。可抓捕时并没有看到周大海在哪里。
　　但，戴立勤还心存侥幸：“周大海只是个从犯，你不是也说了，他有可能就是那个故意松开绳结让我们发现尸块的人，他——”
　　“头儿。”李想开门出来，崔明世的嚎哭不绝于耳。
　　戴立勤让令月赶紧过来，挂了电话问李想怎么回事。
　　李想红着眼眶摇头：“死到临头还是不招！”恨恨的语气，看来红了眼眶是因为愤怒。
　　“他怎么说？”
　　“他说那晚上他们几个玩疯了，是周大海冲进来告诉他们周小玲死了。要分尸抛尸的也是周大海，他们三个完全没有主意。”
　　“果真是周大海？”
　　“头儿？”
　　“哦，你详细问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他们到底给周小玲吃了什么。”
　　戴立勤拍了拍李想的肩膀，转身去另外两个问询室，孔昱负责的卜昌和崔明世的说法一样，另一个也是这样的说辞。
　　“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孔昱出来。”
　　会议室里，戴立勤命一队人去周大海可能出现的地方搜捕，同时与孔昱等人开了个小会。
　　“都不招？”
　　“不是不招，是都说自己不知道，分尸抛尸是周大海的主意。”
　　“小熊呢？监控里有什么发现没有？”
　　正趴在办公桌前看监控的小熊听见戴立勤叫自己，脚下一蹬，滑轮椅子嗖得滑过来：“没。他们的包间在走廊转角，正好在监控死角里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简明呢？”
　　“无法证实他们三个说的是假话。”
　　“关键是周大海现在在哪里？”孔昱抢过话头，“出事之后到现在，咱们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果周大海真得是听崔明世的命令，那他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除非已经被灭口了！”
　　“没错。必须考虑到所有可能性——小熊，监控再看一遍，重点注意周大海的一举一动。”
　　“好。”小熊双腿一蹬，滑轮椅子载着他滑向自己的办公桌旁。
　　戴立勤对另外几人道：“咱们再把整个作案过程推导一遍。”
　　孔昱起身拉来白板，干脆利落得写下时间轴。
　　4月21日12:30，周大海到达私人旅馆。
　　16:00，周大海与周小玲一起离开，前往酒吧。
　　17:25，周大海带着周小玲进入酒吧。五分钟后周小玲进入包间，周大海一直在酒吧大厅一个人待着。
　　21:30，周大海进入包间。周小玲的推测死亡时间在这之间。
　　21:35，周大海走出包间，离开酒吧。
　　22:00，周大海重新回到酒吧包间，手里推着三个黑色行李箱。
　　4月22日，0:00，四人离开酒吧，周大海推着两个行李箱，崔明世推着一个行李箱，卜昌和李宇跟在后面。
　　0:42，周大海驾驶的黑色奔驰轿车出现在抛尸地附近的十字路口。
　　1:16，黑色奔驰车再次出现，周大海送三人回家。
　　2:30，周大海载着崔明世回到崔家。
　　合上笔帽，孔昱正想说什么，一个人径直走过来在21:30上画了一个圈，不假思索道：“周大海为什么这个时候决定去包厢？”
　　“令月，来的够快啊。”“车修好了。”
　　戴立勤起来给令月倒水，李想搬过来一把椅子，小熊听见令月的话，立刻调取21:30前后的监控，令月也过去看，李想和简明随后，戴立勤端着水走到半道，回头看孔昱。
　　孔昱正出神盯着令月，空洞的眼神，手足无措。
　　“孔昱快过来。”
　　戴立勤招了下手，孔昱却转身出去。
　　小熊已经在令月的指引下有所发现。
　　“头儿，你看周大海，他一直在看表。”
　　“看表？”
　　果然，坐在酒吧角落的周大海从21:10开始就时不时抬手看表，刚刚21:30他就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包间。
　　“他在等。难道他事先知道周小玲会在21:30死亡？”
　　“周小玲死于心脏病，理论上没办法控制死亡时间。”简明解释。
　　“小熊，把时间调到周大海和周小玲刚进酒吧的时间。”令月突然皱着眉说。
　　“好嘞！”
　　17:25，两人出现在监控画面里。因为监控只能拍到入口、吧台和包厢走廊附近，所以两人进入酒吧之后的活动没有被完全拍下来。
　　但令月还是有所发现。
　　“周大海和周小玲出现在入口处是17:25:48，进入吧台监控范围的时间是17:25:51，但是走到包厢走廊却是17:29:53.距离只有二十多米，中间四分钟的时间，他们做了什么？”
　　“厉害啊！令月姐！你怎么发现这一点的？”李想问。
　　令月指着21:30时周大海的画面说：“他面前有七根牙签。从17：30到21:00一共有七个半点，也就是说从进入酒吧之后周大海就在无意识中用牙签计时。加上案件里不少关键时间点都在准点或半点，我猜想周大海对于时间有——”
　　“嘿，我懂了，强迫症！所以掐着点进包厢——是吗？”
　　“算是吧。因为我跟周大海一样有这个习惯，所以我着重看了时间，这才发现这个四分钟的空白时间。但是我觉得掐着时间进包间理由不够充足，周小玲可不一定有强迫症，她为什么不觉得奇怪？”
　　“厉害啊令月姐，这都能让你发现！”李想继续盯着屏幕，“问题是这四分钟他们干了什么，我们怎么知道啊？”
　　“目击证人呢？”
　　“目击者……哦！你不说我还真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李想一拍脑袋，跑着抱来一本笔记本，“吧台的调酒师说，周大海进入酒吧后要过一杯什么什么……反正好像是酒。”
　　但是监控里并没有这一幕。
　　“哦，调酒师说，周大海是走到吧台尽头才要的。这儿正好是监控死角，监控估计没有拍到。”
　　“走廊这边没看见有酒。”
　　小熊已经找出了对应时段的画面。
　　大家立刻明白：这杯酒有问题。并且，很可能喝酒的人并不是周大海，而是周小玲。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敢忘？快，再找目击者确认事实！”戴立勤想拍李想一巴掌，李想早就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另一边，简明也主动请缨：“我再去检验胃内容物。”
　　虽然希望渺茫，戴立勤仍点了头，会议室一时间只剩下三人，小熊又有新发现。
　　“令月姐，你的推测没错，周大海对时间真的有强迫症！你看这里，他又在看时间。”
　　小熊指的是周大海开车抛尸和返回时的画面，虽然模糊，但还是能看到抬手看表这个动作。而在酒吧的整点与半点时，周大海的确掰下牙签计时。
　　“这就说明，周小玲的死很可能是有预谋的。就是周大海。关键在于，周大海为什么要杀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陪唱公主？还有，他怎么下手的。从周小玲进入包间到出事，周大海都没有再进去过。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他——”
　　“他根本就不是周大海！”
　　孔昱昂着头进来，把一沓文件摔在令月面前的办公桌上，眼角眉梢有笑意：“我跟军队核实过了，确实有个叫周大海的，因为屡次斗殴被开除军籍。但是这个周大海在斗殴中伤了右手臂，手根本举不过头顶！”
　　“举手——指纹？”
　　戴立勤曾在门铃上采集到周大海的右手指纹，但如果军队里的周大海手臂受伤举不过头顶，那他怎么会留下清晰指纹？
　　这一发现让整个案子更加扑朔迷离，戴立勤拿起孔昱带来的档案，映入眼帘的，是个陌生男人。
　　“这……这是？”
　　“这就是军队里的周大海。这是军队留存的原始记录。跟咱们在网上查到的照片，根本就是两个人！”
　　小熊也凑过去：“一个方脸，一个圆脸。一个细长眼单眼皮，一个浓眉大眼还是双眼皮。一个塌鼻子没下巴，一个高鼻子宽下巴——真不是一个人！”
　　令月笑道：“孔昱，干得漂亮！”
　　“工作而已。”孔昱淡淡点头，又说，“这个周大海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不仅冒名顶替了另一个人，连指纹都能改成自己的。”
　　“不对啊。”小熊推了下眼镜，“指纹库去年才更新过，他会不会是利用这个机会——”“但军队里的怎么改。周大海虽然被开除军籍，但是他在军队里的资料还在，不会错。除非他有通天的能力——”
　　“或者他整了容。”
　　令月轻声说。
　　“整容？”孔昱的音调陡然提高八个度，戴立勤下意识眨了下眼睛：“整容？理由呢？”
　　“你看一下这两个人的长相，很明显后者比前者要出众。还有，虽然容貌不同，但都是整容手术做得到的，从小眼睛变大眼睛，从单眼皮到双眼皮，垫鼻子，填下巴，削骨——可是身高没变。”
　　军队里的周大海189公分，崔正度的司机周大海也是189公分。
　　“那，手臂呢？”孔昱据理力争，令月轻轻摇头：“也许不是永久性损伤，后来痊愈了呢——周大海还在碧波庭做过不短时间，问一下碧波庭的负责人就能清楚。虽然不一定能清楚他是否整容，至少胳膊的疑点能弄清。”
　　“我这就打电话——”“不用了！”孔昱按住小熊的手，死死盯着令月的双眼，冷冷说，“反正只要是你说的就都是对的。”
　　“孔昱？”小熊想说什么，被戴立勤拦住，他上前一步，拿开孔昱的手：“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休息几天？”
　　“我没事！我——”
　　“那就去查案！别在这里跟自己人使性子闹脾气。你是警察，不是人人哄着的大小姐！”
　　戴立勤说完，拿着档案去打电话，小熊看看孔昱，孔昱红着眼眶咬着嘴唇，竭力不眨眼。
　　小熊又看看令月：“令月姐……”
　　“小熊你再去看看监控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令月微微一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拽着孔昱不容她拒绝得去了洗手间。

　　令月从杂物间翻出来一个“打扫中”的牌子挂在门上，然后将门反锁，转身看着孔昱，孔昱还没有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只是呆呆看着令月，没有反应。
　　令月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孔昱看着自己的眼睛，问：“为什么喜欢戴立勤。”
　　“因为他比我优秀。”
　　“只要是比你优秀的异性你都喜欢吗？”
　　“不。其他人把我当女神，戴立勤把我当女人看待。”
　　“为什么对我这种态度？”
　　“因为你比我优秀。”
　　“比你优秀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个你都讨厌吗？”
　　“我以为只要努力一点点就能追上你，却总是被你甩的很远。李想他们也是和你相处得更好。现在连戴立勤也对我……”
　　泪水朦胧了孔昱的双眼，令月无法与之对视，便松了手，递给她一张纸巾，转身与她并肩靠着洗手池。
　　孔昱无声哭了一会儿，重新恢复冷静：“别以为我会感谢你——”“戴立勤跟他所谓的女朋友，其实是在演戏。”
　　“什么？!”
　　孔昱几乎咆哮着喊出来，双手抓住令月的衣袖，一脸不敢置信：“你再说一遍？”
　　“那姑娘叫戴熙颜，我们是挺不错的朋友。她家里整天介绍相亲，烦不胜烦。”令月笑着抽回自己的衣袖，拍了拍，“正巧戴立勤也被催着找女朋友，两人相亲认识，一拍即合，决定假装情侣，逃避相亲。”
　　“这么说，他们根本就不是情侣？那我是不是——”
　　“你怎样关我什么事？”令月露出微笑，“不过戴立勤说了，你是警察，工作时不能夹带私情。所以——”
　　“那都是因为你！”这样的抱怨，此时也带着些许娇嗔的意味，令月顺势笑道：“怪我，是我不好。”
　　“你这人！”孔昱忽然又泄了气，“你这样的性格，难怪他们更喜欢你……我太严肃，总不讨人喜欢。”
　　“你也有优点的。你有自知之明。”
　　“你！”
　　“你既想随心所欲，又想受人欢迎，既在意他人看法，又不愿迎合他人喜好，神仙也没辙。要么继续做自己，不要在意别人看法。要么把你的敏感利用起来，改变自己的性格。随便哪种都能解决你的问题。这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怪在我身上。”
　　令月说完，一脚踹开门，门口的大老爷们儿立刻抬头看天花板。
　　孔昱一看到戴立勤就在门外，捂着通红的脸跑走，令月正准备离开，被戴立勤拽住：“你跟她说什么啊！”
　　“我让她潇洒一点，或者活泼可爱——”“不是这个！前面！我跟熙颜的事！”
　　“哦，这是让她振作起来的最快办法。”
　　“那你也不能把我给卖了啊！”
　　“弄哭她的人可是你。再说，你和熙颜也不是真情侣，走了一个院长家的独生女，换一个检察院家的大小姐，不亏。”
　　“什么亏不亏的！又不是做生意！”
　　戴立勤又急又恼：早知道当初就不提什么假装情侣的馊主意，现在可好，自己被动不说，连熙颜的好朋友也拿这个做借口，反将一军！可是怨不得她，她哪里知道我对熙颜是……
　　令月微笑着反问：“怎么，连一个机会都不给她啊？”“不是！哎呀！有你这么坑兄弟的吗！熙颜知道了怎么办？她以为是我的意思怎么办——”
　　“哦。”令月露出微笑，“那就挑明了呗。戴伯伯不是说，房子都买好——”
　　“你这家伙太可怕了！让你那个什么陈烨，早点回国！收了你这妖怪！”戴立勤气呼呼的，勾着刚出实验室的简明回了会议室。
　　令月咯咯笑了两声，沉默下来。
　　若他能来收了我，求之不得。

　　虽说有这样一个插曲，孔昱还是很快恢复了平日强硬的工作态度，很快与碧波庭取得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