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欢喜》冬瓜不会走

13、相遇

　　陆瑶在一青衣女蛾的带领下，走出静心斋，她刚一出来，门便被关上。
　　外面的柳青和木兮看到她出来，迎上来。
　　柳青问：“小姐，夫人呢？”
　　陆瑶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疑惑，母亲竟然就这样抛下她跟着那个妙真太师走了？那个签，妙真太师并没有向她解释意思，就把她送出来了？
　　也许，这些姑子就是这样超凡脱俗之人，不是她能用寻常事理能解释的。
　　想到此，她便释然了，说：“母亲去取太师送的经书。”

　　以前，陆瑶随张氏来过永安寺几次。山峰高耸，寺庙盘踞于山腰，被茂盛葱郁的树木遮蔽，只隐隐约约露出一部分。山路曲折环绕，但并不陡峭。两边绿树野花，倒也颇有意境。
　　但此时，立于静心斋前，她们站立于一圆形的白色大石块上。走到前面，发现犹如立在深渊之上，下面是层层叠叠的山峰，绿树婆娑。纵目远眺，起伏的山峰似修剪整齐的绿毯，绵延至远方。
　　陆瑶看了一会，只觉神清气爽，心胸开阔，果然是一静心怡情之地。
　　一个想法在脑中浮现，她侧身对一旁的木兮说：“我们去逛逛。”
　　见木兮流露出犹疑的神色，她进一步说：“就在附近，看看就回来，不耽误多少时间。这里的景色这么美，不看看多可惜。”
　　见木兮不吭声了，转而对柳青说：“我就在附近走走，母亲出来了，你和她说一声。”

　　绕过曲折的回廊，走过青石路面，来到前面的宽阔处，人渐渐多了。不知不觉间，来到最前面的庙观。
　　转过廊柱，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急促又兴奋，“瑶妹！”
　　这声音——陆瑶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心中明了。
　　接着，一道身影来到她面前，几乎是冲过来的。和她靠的极近。她感觉到他的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陆瑶不慌不忙，缓缓行礼：“刘公子好。”
　　刘旭：“瑶妹今儿怎么出来了。”
　　“今儿十五，我来烧香祈福。”
　　刘旭迫不及待的问道：“祈什么福，瑶妹可是怎么了？”
　　陆瑶按住心中的不耐，依旧不慌不忙，故意慢条斯理的回答：“不为什么，就是来烧烧香。”
　　刘旭似乎是在心中措辞，过了半响，直入主题，问：“昨日晚上，我去拜访令尊，他说你脸上长了东西，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好了？”
　　终究还是问到他最关心的问题了，陆瑶不想隐瞒，很快用一个词语做了答复：“没好。”
　　然后不给他再问的机会，立马抛出自己的疑惑：“刘公子怎么一大早在这里？”

　　刘旭被问得措手不及，今早陈明告诉他少傅夫人带着小姐往永安寺去了之后，他立马就来这里了，想着要亲自见她一面，看看她的脸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但他的措手不及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说：“今日十五，很多人来烧香，我也来烧香，保佑我们和和美美呢。”
　　最后那一句说的温柔缠绵，尾音上翘，吓得陆瑶手上起鸡皮疙瘩。
　　呵呵，说的一番好话！撒的一口好谎！
　　本来陆瑶对在这里能遇到他，只是有一点疑心，听他这么回答后，顿时就对他有意来堵她深信不疑了。
　　真是难为他了。
　　陆瑶在纱帽下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我也是呢。”
　　刘旭被她的话堵住，他心中不信，却不好反驳。过了一会儿才说：“瑶妹和我心心相通。”
　　顿了顿，又绕回正题，说，“我昨夜听伯父说了你脸不好之后，就担心的睡不下觉。”
　　见陆瑶毫无反应，他又继续说道：“我做的不好，连你脸上长东西都不知道，是我的失职，真是不应该。”

　　不管刘旭扔来怎样的糖衣炮弹，陆瑶都无动于衷，就静静的听着，不接他的话。
　　刘旭忍不住了，柔声说：“瑶妹，你给我看看，要是好了，我就放心了，要是没好，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陆瑶不冷不热的回答：“我说了还没好。”说完，就默默地站着。
　　“我看看”，刘旭一边说着，一边便抬起手要来揭她的纱帽。
　　陆瑶心中生气，立马转身避开，冷声喝道：“刘公子想干嘛？”
　　“我给你看看嘛”，语气委屈，似乎不满，又夹杂一丝讨好撒娇的意味。
　　陆瑶后退几步：“谢公子好意，不必了。”
　　说完，不再与他纠缠，带着木兮往原路返回。

　　刘旭不甘心，在后面“瑶妹瑶妹”的唤她，一声比一声响亮、不耐。
　　陆瑶不理会，加快脚步往前走，透过纱帽，侧身看到他跟上来。陆瑶心中又气又急，脚步更快。不防与对面来的人撞上。
　　陆瑶肩膀被撞，身形往一侧歪去，她连忙稳住，耳中听得一道娇呼：“哎呦。”
　　声音清脆，是一个女子。
　　陆瑶低头连忙说：“对不起。”

　　抬头看去，朦胧的纱帽外，对面捂着肩膀的女子相貌有几分熟，她略一辨认，认出是肖程诗。她身后站了几个人，都是一副贵胄的模样，心中已经隐隐知道是哪些人，待她看清，果然是肖程锦，他正站在肖程诗身后，两手放在她肩上，稳稳的扶着她。
　　他旁边一个男子，她不认得，生的五大三粗，油光满面，再旁边的那个女子，着一身鹅黄色的纱裙衣，面容妩媚。
　　她一惊，肖程语，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到她了。

　　肖程诗上下检查一遍，知道自己无碍后，便朝对面的带纱帽女子不在意的挥挥手，笑着说道“没事没事。”
　　然而她哥哥肖程宏，那个五大三粗、油光满面的男子，眉毛高高扬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冲陆瑶大声说：“怎么走路呢？看见有人还直接撞过来。”
　　肖程诗连忙去拉他的袖子。

　　陆瑶脸上有些热，被一个素味平生的人如此训斥，有些不好意思，何况在这些人面前，她面上有些挂不住。
　　正想解释解释几句，木兮已经出言为她解释：“我家小姐不是故意的，她走得急，没看到你们。”
　　被个丫头回嘴，肖程宏怒气更大了些，拉下肖程语拉他的手，两条粗眉毛拧起，瞪着木兮：“我们几个人，这么明显，还看不到我们，分明是故意的。”
　　木兮被瞪的脸红，仍旧坚持给自家小姐辩白：“小姐她带着纱帽，看不清，才会撞上。”
　　肖程宏上下扫视陆瑶几眼，冷哼一声：“是长得见不得人吗，要带这么厚的纱帽？”
　　木兮气的脸瞬间涨红，自家小姐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羞辱，今天碰到这么个粗人，净是些难听的话。
　　她很想反驳几句，但说了几个“你”之后，很少与人起争执的她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但心里的气一鼓鼓的往上涌，使得她胸膛起伏。

　　刘旭早在陆瑶身后站住，认出对面的四人是将军府的，看肖程宏对陆瑶态度凶恶，仿佛那些凶言恶语都是对他说的一样，有种被人轻视和辱骂的愤怒。但面上他并未显出。
　　此时他走上前，朝对面的人拱手：“几位抱歉，少傅千金已经道歉，她不是故意撞将军府的千金。”
　　说完，别有深意的看肖程宏一眼。果然，肖程宏会意过来，知道是少傅千金，嚣张气势顿无，拱手道：“错怪少傅千金了，别介意。”
　　接着又朝刘旭拱手。

　　肖程诗因为哥哥的态度本来就有些愧疚，现在知道是见过一面的陆瑶。笑着走到她面前，关切的问道：“陆姐姐没事吧？”
　　陆瑶：“我没事。”
　　“陆姐姐是来烧香吗？”
　　“对啊。”
　　肖程语心中有愧，想弥补陆瑶，听她这么说，便说：“我陪你去烧香。”
　　“……”
　　“陆姐姐不方便？”
　　陆瑶乍听到她的提议，意料之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听她这么问，仓促之间，一个想法在脑中闪过，便笑道：“没有。”
　　一侧的木兮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小姐，夫人可能在等着我们。”
　　陆瑶略想了下，轻声回复她：“就一会，要不了多久的。”

　　“我烧了香了”，陆瑶对肖程诗说，“我看山上的风景好，我们不妨一起走走。”
　　“好啊。”肖程语欢快清脆的声音响起。
　　回头和另外的三人招呼一声，便拉着陆瑶往一侧小路走去。剩下的肖家三兄妹和刘旭跟在后面。

　　一路上，肖程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陆瑶温柔回应，两人聊得倒也欢快。
　　陆瑶一边和她聊天之外，一边在脑海里飞快的想着她即将要做的事。
　　等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陆瑶在一处溪边停下，对肖程语感叹：“好热啊，脸上出汗了。”
　　“是啊，我也有些热，日头不大，还是会出汗的。”
　　“你比我好些，出汗没我多。”
　　肖程诗上下看她，笑嘻嘻的：“你带着这么厚的纱帽，穿的也多，不透气，肯定出汗多。我来的路上就将纱帽去了，四姐也取了，你也取了吧。”
　　陆瑶不做声。
　　身后刘旭的声音响起，急促、慌乱、有些语无伦次。
　　“这天气不热，再说……再说，这山上虫子多，不取纱帽还可以防虫子的叮咬，万一咬了一两个包就不好了。”
　　陆瑶静静的站着，他心中有多害怕，她可以想象得出。

　　她悠悠的叹口气，说：“可是我热，我想洗把脸。”
　　然后故作轻快的娇笑道：“我洗把脸，再戴上纱帽就好了。”
　　说着，手一抬，迅速把纱帽取下来。刘旭甚至来不及制止，便看到她侧脸上满布的红痘，又惊又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离她最近的肖程诗也惊住了，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她的脸。
　　后面的肖家三兄妹也注意到了。
　　只有当事人陆瑶像浑然不觉般，缓缓的弯下身子，双手掬一捧水，轻轻覆到脸上。

　　溪水清澈，她低着头，微微晃动的水波里，她看到程诗惊讶不说话的脸，木兮担忧的神色，肖程宏嫌弃的皱起了眉。
　　肖程语表情愣怔，接着不着痕迹的看向刘旭。
　　刘旭一张脸像一瓶打翻了的辣酱，双眼紧紧的盯着她，水波荡漾，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神色，但是那幽深的光迸发出来，像要把她钉在柱子上。
　　肖程锦，除了最开始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之后便面无表情。
　　视线落到肖程锦面上时，她的心在那一刹那紧了一下，见他如面上不起波澜，心里说不出是羞惭多一些还是欣慰多一些。

　　陆瑶定了定神，回头对着身后的肖程诗，让自己的脸完整的暴露在几人面前。
　　“程诗妹妹，好凉爽，你也试试。”
　　肖程诗被她脸上灿灿的笑晃过神来，愣愣的点头，说：“好。”心中不禁责怪自己刚刚的失态。
　　心中虽然有疑问，考虑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加之陆瑶神态淡定，并不主动提起脸上红痘的事，肖程诗什么也没问没说，只蹲下身子，跟她一样的捧水洗脸。
　　但有一个声音却清清楚楚的响起，听来非常柔美。
　　“陆小姐的脸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