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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流沙十九年 夏 国殇 ...

  •   有一桩事说来好笑。
       至蜀国君重光在聚会瞧了那息妫一眼,仙容似雪,香在骨里。
      又看那“双双金鹧鸪”,形单影只,盼得香红,日渐痴迷,不可自拔。几乎像那京小蛰一般,手握玉佩,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还道“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甚至打算起兵打上帝胡,使得帝胡人心惶惶,大闹:
      红颜祸国。
      千琉为此十分不屑,讥笑:“还是没见识,陈抟倘若晚生了十八年,那便是妖孽祸国了,息夫人算什么?”
      但,旌旗摇曳,难掩杀戮,大风起兮,玄云飞扬。
      与此同时,一小国仲,竟犯孟赢边疆,为之不满,自是要起兵伐那仲,来壮我孟赢国威,只是可惜仲同孟赢隔了一国,名叫习,两国素来交好,倘若起兵打仲,仲必定有习支援。
      逸外芜自愿带领军队打它个措手不及。

      逸外芜扬手举杯子,“你再说一遍。”
      莫蹇有什么好怕的,说:“这有何难?我……”
      “啪!”
      支离破碎,清脆响声亦如一年前摔掉而被京小蛰清扫的玉镯一般,莫蹇无奈道:“帝胡来客问我,你为何不是飞卿笔下‘转盼如波眼,娉婷似柳腰’的女子。”
      “你怎回他的?”
      “我问他怎不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做得好。”
      莫蹇还说:“帝胡人问我时,是称你为那个穿着‘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衣裳的人。”
      逸外芜大惊:“帝胡人真是有文化。”
      “只是,你当真答应我,我若是跪四天四夜,你就许我上战场。”
      “我许你。”
      漆黑夜空自然不似兰泽那红橙黄绿蓝靛紫,只一片茫茫的淅沥,滴滴答答从屋檐落到窗棂,燕子低飞,蚂蚁搬家,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灰蒙蒙望不真切,转眼变成倾盆大雨,哗啦啦地响着,仿佛大鼓上场。
      “啪啪啪!”
      转视线到逸外芜这里,她还跪在雨中,腰板挺直,浑身却已经湿透,发梢滴着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到衣裳。被风一吹觉得浑身冰凉,几乎透骨。
      烟雨朦胧哪,竟想起不起有什么诗句来描绘,自古烟雨靠旁物,如“满川芳草迷烟雨”等,等里的东西逸外芜记不清了。
      打雷了。
      “轰隆隆。”
      像是上天在吼叫,又像是虎啸,又是一个电闪雷鸣,整个黑夜都好像雪白了,闪电的光把她的脸照起来,让内屋的莫蹇看见她的神色。
      一种高傲,甚至唇角带笑,是逸外芜的惯用神色。
      南方,夏季,孟夏的雨总是急,雨点纷纷落下。
      后半夜的雨小了些,像是绛英如丝如线的细眉,打在她的脸上,快打得鼻青脸肿。
      雨真多,天蒙蒙的,即使微微亮。太阳被乌云遮住了,是阴冷阴冷一样的天。王宫里的人有时对着这个奇怪的女人指指点点。
      她并不言语,在那里微微仰头看着天,觉得雨水滴在她的眼睛里。
      杨玉环来过一次,她撑着一把油纸伞,从烟雨朦胧中走来。她并不给逸外芜撑伞,只是在旁陪着她。
      “你跪多久?”
      “四日。”
      许是觉得太无聊了,逸外芜开始在这王宫里大声喧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
      淅淅沥沥的雨声,悄悄滑下屋檐,晃荡着银铃。莫蹇走出,宛若旧时款步,于庭院中漫步。
      “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我一直好奇,你是何时读过书。”
      故当今之时,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国治,……接下来是什么?
      “在梦里读的。”
      此言非虚。
      但莫蹇只是笑,对她道:“淋了一夜的雨,你的精神不错。”
      逸外芜也笑:“自以为不错。雨很朗润,我几天不吃饭有这雨水也活得下去。你不如叫我多跪几日。只是劳烦,我在这里多背背书了,毕竟不能轻负了韶年不是?”
      莫蹇煞有介事地点头:“不多,那就多跪一天一夜吧。我想你是不急的。”
      “这有何难?”
      哦,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则兵强而敌弱。
      三日比想象中得久,雨比想象着得大,噼里啪啦打在身上像鞭炮一样,炸的人简直魂飞魄散。
      第二日式微便跪在她身旁,毫不理会她,大背: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逸外芜无奈,听式微背得头晕眼花,开始举起食指,在空中写着字,写着楷书,最后写的烦了,胡乱写着草书。
      “虽我之死,有子存焉。”
      头止不住的晕,脸晕乎乎的烫,式微的脸成了红的,逸外芜告诫他:“你生了病,我哪有钱给你买药?”
      事实上,第三日便同式微一般,浑身软塌塌没力气。
      只更大声地背:“志之难也,不在胜人,而在自胜。”
      式微背不下去了,嘴里念叨:“霸主?”
      蓦地停下,整个王宫忽然安静了。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逸外芜依然不觉忧愁。
      但只有雨声,她突然意识到了行为的不妥。夜很深了。
      于是扬起右手,“啪”地一下朝自己右脸招呼,赤红一片。但头晕好多了。
      寒门难以出贵子。李熙虽是酒囊饭袋,但出身名门,所以他可以去打仗,她却要大费周章在这里白白费了四日时光。
      从前告诉自己,只要自己足够强,那就什么都不怕。
      若是自己真的足够强,朝廷也不会让她去吧?说到底,看她是个寒门书生,没有什么背景,就好欺负,即使她再有才华。
      今家会是怎样的?
      她开始想,若她真的是今家长女,那一切又是怎样的?她会被捧得高高在上,可以少奋斗五年。但那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或者那就是她想要的,只要最后,她会达到那个位置就可以。但万一她被腐蚀了本性怎么办?就此懒惰了什么办?
      雨还在下。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她拼命想出人头地,拼命想在年轻的时候想要出人头地。
      想在暴雨里独善其身简直是做梦!就像她现在在泥泞里,怎么可能不沾身?没有人能像落花一样干净来干净去。
      雨,你能告诉什么?
      ——这个机会,她是要,还是不要?
      她止不住地在外头喃喃,惹得屋内提笔写字的莫蹇发笑,终于还是受不住了?正扑扑灰尘打算出去,远远望见了一个女子走来。
      杨玉环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这个女人温和地笑:“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式微想,出自方回《踏莎行》。
      “身乏体累,何必多受罪。若去今家,金银珠宝,名利是非。”
      眼前的一切都在破碎,好像玻璃一样。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这句话怎么在脑子里乱窜?是不是,是不是只要她答应杨玉环,她便即刻升官发财,一心将孟赢养成天下霸主?是否?是否?
      不!不!
      逸外芜被雨淋得发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一双温柔的手摸上她的肩头:“你十五岁。难道,你不想叫别人提起来,那个孟赢的官啊,她十五岁便当了上卿。我问你,你不想吗?不想旁人提起你只有年轻有为吗?寒门,寒门,你摆脱不了的,你至少要十年才可以做到上卿,那时候,你就二十五岁了,一个二十五岁的上卿,即使出身寒门,也并没有什么好骄傲。”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看着少年空洞的眼神,继续说:“我知道,你只在意结果。过程怎样并不重要。你到时候,可以将他们狠狠踩在脚底下,你努力奋斗,事半功倍呢。”
      墙上的爬山虎疯狂蔓延,尤其,受到雨的滋润。
      杨玉环蹲下凑近她,接下指尖的一粒雨,抹在逸外芜的脸上:“这雨水真冷啊,你很苦吧?你想想,若是一直这样折腾身子,那还得了?身体为重哪。”
      蛊惑人心她最为拿手,捧起了逸外芜的脸,“放下吧,出人头地吧。你会是普天之下,一人以下万人以上的人,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何况人人如此,人人如此,何必要众人皆醉我独醒呢?  人生在世,还不只是图个快活?”最后情真意切说一句:
      “逸外芜,来今家享受这一切吧。”
      她的满心温柔,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扯下来。
      冰凉刺骨。杨玉环抬起头她看见一双透彻的眼。
      “人面不知何处去。他们是傻子,你是在教唆我也成为傻子吗?”逸外芜的神色一如既往的高傲,“那是废物的想法,一群连黄鼠也不如的废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卖琵琶吗?因为我不想我的灵魂堕落。一个人若是同你说得那样,那他还配叫做一个人吗?干脆叫行尸走肉好了。我还有良心,我的良心哪,它不会安分的。我就是要凭借我自己的努力,爬上权利最高峰,功成名就,我逸外芜不靠任何人!”
      随即,她破口大骂: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杨玉环愣在原地。
      早知把绛英叫来……
      欲望发了疯的长,逸外芜却将它剪短。
      她心中有一把剪刀,“剪不断,理还乱”,是输者的姿态。
      “还有,收回你的十年理论。我做上卿会需要十年?我告诉你,三年,最多三年,我就能做到他孟赢的上卿,你等着吧!”
      “我等着?”杨玉环觉得有些好笑,“我等什么?逸外芜,你是不是傻瓜?我这里有上好的捷径要你走,你为什么不走?你我有几年可以等?”
      “你不信我?我告诉你,我不走捷径也会成功。杨玉环,那你凭什么不走捷径,把你自己洗干净打包送在国君床上你就愿意了?你凭什么强加我的思想?”
      杨玉环扬起手。
      “别拿你的一套对付我!你先前是什么身份我不管,但我现在知道你就是今家的婢女,我逸外芜的下人。我到是看不出你做了什么?你有本事吗杨玉环?你若真有本事怎么不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呢?你怎么不统一天下呢?你怎么还在这里苦苦求我这个你所谓的傻子呢?”
      杨玉环的手放下了。
      式微冷漠地盯着二人,杨玉环转而将视线投向式微,微笑:“可好?”
      好什么?
      式微转移视线,道:“巧舌如簧,颜之厚矣。”

      尘埃落定,逸外芜大病了三日,三日未得见人。
      “你要出去?”杨玉环问,“呵,好千里马,生了如此大病还要出去。”
      千琉对她微笑,取了朵紫薇簪她鬓角,随意哼着小调:
      “斗草阶前初见,穿针楼上曾逢。罗裙香露玉钗风。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
      言语轻浮。
      “是你啊,走吧。”
      绿树荫浓夏日长,枝枝叶叶是离情。亭台楼阁雕栏玉砌,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千琉信步走入今家,手拿文牌,一直走进正堂,对为首之人轻笑:“阿耶,久不相见。慰问了了,今女儿名逸外芜,来向您求一条路。”
      “这便是你母亲。”
      千琉向上望去,画卷女子名念奴,真,何须浅碧深颜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看样子不过二八年华,烟罥眉,杏眼桃腮,小朱唇。
      “俊,原来我随她。”
      “念奴不生这般模样。”
      “……哦,为甚?”
      “那画师偏爱这样画,说细眉俏,朱唇艳。”
      “那这画师挺有趣。”
      “画师是弊壬姑娘。”
      千琉:“呵。”
      话题正转,千琉父今村道:
      “你母亲是天殊心腹,想必你也从你胳膊上纹身窥得一二,但你身体已死,我告诉你也无妨。你本该是天殊圣女……”
      “天殊圣女难道不该是白念尘?”
      “世人只晓得天殊有圣女,却不知道,圣女是两位,但你切记小心,那白念尘心狠手辣,大权紧握,提防另一位夺权。”
      “……哦,还好我死了。”

      市井桥边,柳下有人家,犹自相识,不知谁将流年偷换,迷茫回路。
      千琉才记起自己生于流沙初立,算起来也十九了,相好之人除却一个续随子也只有逸外芜了,少年心都不知老了几回。
      但……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鲁直懂她哪。
      又远远瞧见绛英在渡头处,有柳丝系兰舟,朝她挥一挥手,绛英先走来,“你熟这大名?”
      “熟。”
      “那你晓得赌场在哪吗?”
      “什么?”
      乌烟瘴气,一时怀念起小人香来,大名赌场,千琉只从书上见过,但绛英却熟门熟路,她是玩骰子的。
      一把玩儿了十场,绛英出招毫无规律,似乎随心所欲,却未曾输过一局。
      “这把我出大!”
      正当她要赢第十一场时,奴隶来端茶水,暗换骰子,千琉示意绛英,她却毫不在意,“玩的开心就好。”
      千琉还真没见过这样随心的人。
      缓缓点起了大烟,吞云吐雾,千琉被呛得够呛,她早爱上了这味道,绛英猛吸了几口气,又呼了出去,“这是我最后一场去赌了。”
      她喃喃自语:
      “长姐催我戒了好些次赌,我就不听,输的响叮当。却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戒掉了赌瘾。
      像逸外芜那般大时最爱读书,后来女皇派我去南沽,遇到海难,再后来风霜磨平棱角,为人处世大方,少年时候读过的书,也尽数忘掉。
      说读书无用,好像也对。早晚都要忘的嘛,你看我,读那样多书,好似都白读了。
      现在,就只记得醉翁的《浪淘沙》,还有长姐的‘黄添篱落,绿淡汀州’。但你听啊,我还记得好好的呢,你听我,听我。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再无人同。”
      千古风流,都被雨打风吹起,何况,本不是风流。

      七大姑八大姨一起遇到,续随子素手一挥,人间寂静,紧跟上她,千琉颇不耐烦:“你这些日子作甚了?”
      风在一刹那间变得僵硬,续随子亦颇冷漠:“兰泽出事了。”

      鲜衣怒马,最是人间好,千琉驾着马追上元望,扬鞭大喊,看那山川大河缥缈入云。
      “太白去后,风月今谁有?”元望也喊。
      “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
      元望还笑着对千琉:“没想到你竟是今家人,久仰久仰。”
      千琉说:“哪里哪里。”只求那个逸外芜不把我千刀万剐。
      营帐中,千琉随意坐,听主将王一大谈军事,排兵布阵,真是老将风范,摸摸白色胡须,谦虚道:“诸位有何见解?”
      千琉放下手中物,站起来,微笑:“我有。”
      不待王一一个“请”字,便走向前,说:
      “相比诸位都晓得局势,那我便说。仲在后而习在前,未必树敌于习。习于孟赢,乃有至蜀屏障之用,至蜀欲发兵帝胡,我孟赢岂能坐视不管?与至蜀一仗,必须要打。”
      “但习亦然同仲交好,若交好于习,习怕也未必愿意,难免不会出现第二个仪季。况且,万一腹背受敌怎办?”
      “这正是我要说的。不知你们这些,不爱读杂书,冷书,闲书的人,可是知道一计,”千琉眸光闪烁,“假道伐虢。”
      “我们借它习的道。今日已到达习外部,明日,我入习,习国国君荒淫无道,我也自有法子,自有把柄,我们假意顺承习,与习结好,掠过习,打仲一个措手不及。回过头走,分给习一半财产,假意,让它结交一个庞大的朋友,再自孟赢调兵,与攻打仲的部队里应外合。”
      “借习的道去打仲吗?若习反悔怎么办?”
      千琉自信满满:“我在此立下军令状,”
      逸外芜冷漠地扫了将士一眼,问:“我讲到哪了?”
      “借道伐仲。”
      逸外芜开始笑:“正好,至蜀与帝胡不日便要打,我们来个出其不意。”

      千琉只身前往习,面见国君,呈上金银珠宝,大殿闪闪发光,她盯住国君的眼睛,国君只觉得心口有蛛网在缠绕。
      渐渐,迷失自己。
      ……
      一路,战争杀戮。
      孟赢士兵优待俘虏,打下仲、习二国百姓,逸外芜许久未来,才知道千琉出的是怎么样的招数,对她说:“未免太过阴损。”
      千琉看见逸外芜的字迹,不禁笑:“杀她习的士兵,好过损我弱孟赢。”
      夏的炽热延伸在军中,千琉和将士打成一片,闲暇时候便在军里玩骰子,不亦乐乎。
      孟赢打到习最后一个乡镇,缴获兵器无数,百姓巴不得归顺孟赢,只因这里有杀人犯,不仅杀人,还偏爱将人的脸皮剜下来,手段极其恐怖。
      逸外芜没料到在这里见到赵臻,问她:“剜人脸皮的人,莫不是琼芳?”
      赵臻摇摇头:“琼芳的剑很快,这人手法娴熟,却不是琼芳的快剑。”
      两人边走边说,走在深夜大道,桂华流瓦,薄雨初收,寒蝉凄切。
      二人和耳畔萧瑟的风声,竟有几分可怖。
      “呵呵呵,姐姐。”
      背后传来了笑。
      逸外芜僵硬回头,只看见背后站了个皮肤雪白穿红绣鞋的女孩,少女不过豆蔻年华,穿大红抹胸外套白上襦,尤其,一双红绣鞋秀金牡丹。
      再看她的脸。
      八字眉,三白眼,小朱唇,在漆黑的夜色中,十分亮眼。
      “你是……”赵臻问,声音略带颤抖。
      女孩歪歪头,说:“我叫金莲。”
      金莲有母,爱上一书生,陈仓暗度,生下了她,可惜那书生金榜题名死不认账,扔她们母女二人不管,母亲随意给她起名叫做金莲。
      是了,住在孟赢东湾巷,母亲名叫古金莲,逸外芜还当叫她一声侄女。
      金莲刚放下筷子便被人叫出去。
      赵臻心有余悸:“吓死我了,还真以为是一只鬼呢,皮肤那么白,嘴唇那样红,还穿红绣鞋!”
      千琉用筷子敲打着碟子,对赵臻微笑:“我到是忘了。《后何梁》中载了那桩事,状元苟卿之发妻古金莲投井自尽,《大同》中谈,古金莲之女当时已两岁。算起来,投井自尽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赵臻本想问“那又怎样”,突然冷风一过,她嘴唇一白。
      “她刚刚说,她今年十四岁。”
      “她是谁呀?是我吗?”
      金莲来了。
      千琉回头一看,女孩笑意温柔,她却临危不乱:“说说吧,你是谁。”
      金莲说她不懂,千琉让她别装了。
      窗子蓦地被风吹来,吹来冥币。
      赵臻离开了这个晦气的屋子,临走前眼神很深地望了千琉一眼。
      逸外芜发怔望着眼前金莲。
      金莲踮起脚尖——真是三寸金莲——依旧温柔得很,轻声说:“咱们,可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呀。”
      兰泽啊。
      “从兰泽出来的人,怎么那么多?”逸外芜觉得好笑。
      从她逸外芜,到绛英,到金莲。
      金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金莲说:
      “兰泽大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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