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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桜城公子 ...

  •   “原来是你的族人在故弄玄虚,半吊子,你也不好好管管!”

      白月半见海中的祸乱乃是一只小小陵鱼,顿觉不屑,扭着翘臀来到了木子杞的羽车旁,摆了个舒适的姿势趴了下来。

      “什么叫故弄玄虚?”笙箫本就是个护短的性子,听到这话,立刻着急得解释起来,“半半,我的族人向来温柔,此刻不过是唱了首歌刮了点风,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可不要诽谤她哦!再说,她肯定是遇上什么事了,你没瞧见她哭得多伤心嘛?”

      “……”

      月半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无话可说地低下了头。

      此刻船已朝着海中的楼阁飘了过去,海面风平浪静,唯有陵鱼周围漾了一圈巨大的水波。那些船客看到她,均满脸虔诚地跳下船,跪倒在水波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拜见海神大人,海神大人息怒,我们愿作您最虔诚的奴仆……”

      陵鱼拭去眼角的泪水,慢慢起身,温婉和蔼地笑着,突然行至一人面前,轻声开口:“人类啊,你可曾见过我的孩子?”

      那人看到逼在眼前的美丽容颜,懵怔摇头,陵鱼眉头一蹙,他的身体顿时被抛飞在空中,从头到脚地开始扭转,只待扭成一根细长的麻绳,才落入海中,化为了一滩血水。

      笙箫瞪大眼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族人会有这般行径。

      陵鱼转身,继续询问:“你们呢,你们可知我的孩子在哪?”

      ……接二连三的人落入海中,海水被鲜血染红,水波上满是痛苦和惊恐的哀嚎。

      木子杞没想到这看起来极为美丽的生物会如此的残忍血腥,伸了伸手,有心阻止,却又倍感无力地垂下脑袋,在红莲羽车上攥紧了拳头,不忍再看。

      “木子杞,海族擅长造幻。你无需紧张,眼前一切不过是虚象而已。”九湮似是看到了他的心思,俯身在他耳边轻道。

      原来是假的。木子杞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嗯嗯,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

      九湮:“呵呵呵……”

      那鲛人见问不出孩子的情况,表情愈发悲愤,突然跃至半空中放声怒吼。她的声音十分凄厉,引得海上的人痛苦地抱着头,惨叫不已。

      木子杞知道船员无碍,只是遇上了个虚张声势的法术罢了,反倒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住手!”生气的另有人在。

      笙箫终于大喊,她涨红了脸,身体微微颤抖,明显是愤怒至极。

      那陵鱼这才注意到船上还有人,长长的鱼尾扬天一扫,万道水柱猛地朝大船袭来。

      九湮抬手画了个光圈,将那飞来的水柱挡了回去,光圈围着船体渐渐放大,成了一道赤色的光之屏罩。

      “我族怎会有你这等杀人狂魔!今日,我定要为海族正名!”笙箫抽出腰间的长笛,飞身而上。

      “半吊子,小心啊!”月半焦急地喊出了声。

      “放心,海上的东西,她能应付得了。”虽是这样说着,可九湮依旧神色冷峻地盯着上空。

      笙箫立于波潮之上,吹起了手中的长笛,笛音原始而质朴,却分明裹挟着大荒天地开辟之初时最古老的神之音……

      上古之音中,天有《九歌》、山有《九章》、海有《九辩》,均为姑瑶神女所创。她曾倾韶舞以献帝俊,是为正诡俗、辨穷愁、悦鬼神。在瑶姬手中,音律不仅可以成为洪荒兵法,也可成为救世良药。而九湮所识之人里,刑天的音律造诣本已无出其右,却至今也无法勘破这份山海大荒的玄奥。如今这些神乐被笙箫使了出来,反倒展现出了最原始的味道。

      九湮侧耳去听,确认那里面有一种极其强大的净化之力,再去看木子杞,果见他眸色清澈,无半点异样,她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笙箫的笛音,可以短暂的压制罹落。

      那陵鱼受到音波的攻击,神情痛苦万分,鱼尾突地甩出数丈缠上了笙箫的腰肢,将她猛然拖至海里。

      “半吊子!”月半对着海面一跃而起,却被九湮随手拎住。

      “笛音未止,相信她!”

      月半回头与她对视,点了点头。九湮便将他放在一旁的船帮上,容他紧紧扒着,继续盯着海面。

      木子杞忍不住道:“笙箫姑娘到底是何人?”

      九湮笑笑:“从前的身份都已经不做数了。你只需知道,她如今是四海之主,是海皇之妹,是尊贵的海族二殿下。”

      “哦……”木子杞点点头。心下虽有诧异,面上却在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一会儿,海中的笛声停了,笙箫和陵鱼终于从水波中缓缓升起,来到了船上。陵鱼跪倒在笙箫面前,眼神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柔和,只哀伤地哭泣着,泪水一颗一颗地凝成珍珠,落在海藻般铺开的发上。

      “大胆陵鱼,身为我海族一氏,何故在此害人。”笙箫指着陵鱼,厉声斥道。

      那陵鱼忙将术法散去,用一片雾气包裹了海上的船员,将他们安稳地送回了船上:“二殿下,我并未伤人。实在是苦于人族狡诈,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笙箫见船客们全都四仰八叉地躺着,除了神识不甚清醒外并无性命之忧,这才温声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陵鱼哭诉:“殿下,我名唤涴绫,乃是这浩海中的小小陵鱼,育有一子小岚。我本与小岚相依为命,过着平静的日子。半个月前我带他上岸玩耍,准备将织好的纱绡与人族易物。熟料我一个转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竟消失不见了!”

      “消失了?”笙箫凝眉,“你可用海族的音波寻人?”

      “没用的,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是找不到!已经快一个月了,没有半点消息!”涴绫语气急促,脸上满是恐惧之色,“殿下,其实海族早有风传,那姑射国内隐有魔魅之气,潜伏所在欲念横生,我担心小岚会被人族所害……”她说到这里,再次悲咽哭泣。

      “那个……你先别急,别哭呀!”笙箫不知从何安慰,顿觉手足无措。

      九湮听到魔魅二字,未曾料及姑射国也会有事情和木子杞扯上关系,忍不住朝他看去,却见他正盯着涴绫泪潸潸的澄碧双眸,明显对她眼角凝结的晶莹新奇不已。趁着左右无人,他快速弯腰捡起了一粒滚在脚边的鲛珠,收入了袖中,然后又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九湮撑着下巴想了一想,如果她抓住这个机会以“浅见寡识”之言调侃他两句,他一定会炸吧?

      想到木子杞哼哧哼哧气急败坏的模样,九湮连连摇头。罢了罢了,何必惹得一身不快。

      “涴绫,你先不要难过,听我说……”笙箫在涴绫面前俯下身,耐心道,“我此番正是要去姑射国的。你可给我些时间,容我上岸寻找小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殿下!”涴绫闻言,激动地匍倒在她脚下,“若有殿下相助,小岚一定无碍!”

      笙箫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认真道:“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万不得再作恶了!”

      “殿下放心,我这便回归深海,耐心等候,还请殿下宽恕我之前的过错,早日将小岚寻回啊!”

      “我一定尽力!”笙箫回到九湮身边,对着涴绫摆摆手,“你先回去吧,一有消息我就来找你。”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陵鱼感激地再次叩首,操纵着白玉蚌回到海上,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冲着笙箫恭敬地行了个礼,“殿下,我送你们一程。”说着,两手张开,附在嘴边,朝着大船轻轻吹了口气,大船立刻破浪而行,疾速地开向了姑射海岸。

      ……

      姑射国。

      此时的姑射海岸,正停靠着一艘战舰。远远地,可以看到船上的战将都已整装待发,船上战旗猎猎,醒目的两个大字清晰可见——姑射。

      战旗下站了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正负手而立,远眺海面。她肩上罩着一袭红黑色的外袍,长长的黑发由一根红绳简单的束起,手中执着一根权杖。

      一个仕女来到了她的身后,卑恭地俯首道:“国师大人。”

      那女子点了点头,露出一张英气的脸,正是姑射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姑射昭。

      “还没来吗?”姑射昭看着前方,并未转身。

      “回大人,卿公子还未到。”

      “呵!”姑射昭摇了摇头,“他啊,老样子了,总是这般若无其事。”

      那仕女来到她身旁站定,柔声道:“卿公子的府邸本就离海岸较远,此番平息海祸,若不是看在国师大人您的面子上,还有谁能请得他亲自前来呀。”

      “是吗……”姑射昭笑了笑,此时一阵海风拂过,她耳边的两缕黑发微微晃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庞浮现出了一抹娇俏的绯红,低语道,“姑射卿……”

      她正兀自想着,手中的权杖却突然亮起了幽光,前方的视线里,一艘大船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姑射海岸冲了过来。

      姑射昭立刻皱起了眉头。

      “备战!”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姑射海岸全军戒备。

      “国师大人,只是一艘普通的客船罢了,你太过紧张了。”

      身后一阵轻飘飘的传音之声,瞬间就化解了岸边焦灼的气氛。众人寻声而望,不远处桜花飘落,几只蝴蝶流连飞舞着,倏地化成了窈窕的仕女,从身后引出了一顶轿子。那轿子秀雅别致,顶端还坠着两串缨络流苏,透过淡色的绉纱帘幕,隐隐可见一男子正在轿中微微斜靠。

      “国师,久等了。”

      轿子停在姑射昭面前,纱帘微微掀起,众人仅见来人袖口绣着似幻非真的桜花,却无人窥到他容颜的一角。

      “卿公子向来如此,此刻又何须客套。”姑射昭收起权杖,点头笑了笑,似乎对这轿中的男子十分尊敬。

      “半半,要不你自己走吧,我实在是抱不动啦!”

      对面,九湮等人也终于下了船。笙箫正抱着月半朝前走着,突然吸了吸鼻子:“咦?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香啊!”

      “半吊子,你饿了?”月半在她怀里翻了个身。

      “才没有!这不是好吃的东西,是一种很香的气味,你没有闻到嘛?”

      “你说的这个香气,莫非是本尊腹中不适时释放的那种气体?”

      “那是什么?”笙箫歪头一想,黑了脸,“半半……我打死你哦!”

      姑射昭盯着轿帘,脸上起了疑色。

      她注意到,随着身后女子传来的声音,轿子里的人影似乎猛地僵住了,甚至连他身旁的抬轿仕女都受到他情绪的影响,化作蝴蝶散在了他的纱帘外面。

      姑射昭带着敌意转过身去,还未看清来人,手中的权杖突然传来了一阵铮鸣,似乎在猛烈地提醒着她什么。她的视线终于被红伞下坐着羽车的少年深深吸引了。

      素闻陵鱼容貌虽美,但是破身化形却是极为不易的,稍有差池,都可导致下身瘫痪,且终身不得再重回海中,而有些更为严重的,还会有生命危险。

      如今海上陵鱼肆虐,这几人又乘快船而来,其身份不明,绝非常人。

      九湮注意到姑射昭的视线,压低了手中的红伞,将木子杞完完全全的罩了起来。那姑射昭便又把目光焦在了笙箫脸上,却没想到比她更为急切的,却是姑射卿。

      他听到她的声音,再也按耐不住了,抬手掀开轿帘,急切地走了出来。

      而在场的所有官女侍从,也无不倒吸了一口气。

      卿公子竟然出来了?

      这个举国上下人人敬仰的公子,一直都是姑射神祗般的存在。传言他身上蕴藏着上古神力,功法绝伦,却历来不谋官职,不受薪俸,落得淡泊闲远,心境高雅。而他本人身份尊崇,不仅是姑射昭的授命恩师,更是当今国主都不敢得罪的人。

      这样的人,向来极少在世人面前显露容颜。

      而此刻他走出纱帘,来到众人面前,身上仅罩着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袍,除了衣角绣着的落桜外,浑身上下再无他物,而无论他穿得多么简单,又均盖不住他眉眼间的出尘风采……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一举一动皆可摇撼远山秀水。

      姑射卿注视着远处的少女,收起了手中的羽扇,神色似雪月云雾般深不可测。

      竟然……真的是她!

      姑射昭注意到他的失态,脸色阴沉。

      而不远处,笙箫也终于注意到了面前的姑射卿,她看着他,只觉得他相貌生得极好,便直愣愣地盯着。

      姑射卿勾唇一笑,笙箫只觉眼前一片虚恍,像是风吹落桜,绮丽多姿,心底只剩下一片潮湿的香气。

      真是个漂亮的人啊。想不到,姑射还有这等人物。

      不过眼下她更在乎的,还是这风里的香气。

      浅淡的,清甜的,让人嗅着,会情不自禁地慵懒起来,十分惬意。

      笙箫闭上眼睛,静静地嗅着,动作极轻,好似怕惊扰到这若有似无的气味。

      这味道很熟悉,可她一时却想不起来……

      笙箫缓缓睁开眼睛,随手将怀中的白月半扔了出去,走到姑射卿面前。她的表情有些迟疑,眼神却笃定地惊人:“你身上有香气。”

      姑射卿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愣了片刻,以扇掩口,折扇下的嘴角勾起笑意。

      “是吗?”

      “是的,而且这味道,我认识。”笙箫点了点头,凑上去轻嗅,整个人都快要趴到姑射卿身上去了,“是海藻嘛?不对不对这不是海里的味道,是桃子喽,嗯?也不对……这是……”

      “桜。”姑射卿俯下身,在她耳畔放低了声音,“姑娘,这是桜啊。”

      他温柔的声线拂过她耳鬓的发丝,在她的心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却像白纸上划过的水痕一般,被她转瞬抛入了脑后。

      “桜?”笙箫对上他的眼眸,莞尔一笑,“没错呢,是桜花的味道。瞧我这记性,怎么就给忘了呢。”

      姑射卿垂眸,似乎有些失落:“姑娘忘的,只是桜吗?”

      “嗯?还有什么吗?”

      “尔等放肆!”一旁的姑射昭早就皱起了眉头,快步上前推开了笙箫,挡在姑射卿身前,“你们是什么人?”

      笙箫还没说话,白月半已大叫出声:“哇,好你个坏丫头,竟敢摔了本尊!”他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摔坏了本尊的肉垫垫,你赔得起吗?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妖物?”姑射昭看到肉球会说话,立刻祭出了权杖。

      “什么?妖物?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本尊若是妖物,你们整个姑射都不够死的呢。本尊可是神……唔唔唔……”

      月半话没说完,笙箫已经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哈哈哈见笑了见笑了,这是我的灵宠。”

      “回答我的问题!”姑射昭咄咄逼问,“尔等究竟是何人?从何处而来?入我姑射有何图谋?不交代清楚休想入城!”

      “你干嘛这么凶!”笙箫被这颐指气使的语气弄得极为不适,一向与人和善的她也生出了恼意,随手指了指岸边的客船,“喏,看到了吗?我们从天毒坐船来的!”

      “胡说!近月来海上妖物肆虐,出海船只皆有去无回,你们又如何能逃过那海妖的袭击?”

      “好了好了!”笙箫不想与人争执,“区区小妖,我早已将她降服,你们以后大可放心出海。”

      “就凭你?”姑射昭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神态轻蔑,“口出狂言!你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擅自擅入我姑射国土,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可笑。”

      “黄毛丫头?”笙箫第一次听到这个形容,半晌无语。

      “姑娘,我当你祖宗都显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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