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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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那人比她动作更快，说完便要踏上马车离去。
“圣……”萧锦瑟险些脱口而出，想换个称呼却不得法。
皇帝收回步子，转向她，淡淡说道：“还是用旧称罢。”
不知从何时起，他总是这副让人看不穿的表情。
萧锦瑟垂眸，从善如流唤道：“姜公子。”
“嗯。吾要回府了。”皇帝没有再像从前那般去猜测她动作中的深意，正色与之道别。
“既然都来了，何不进来一坐。”王府主人姜劭适时出现，站在偏门前，抬手相请。
方才他正与绿伽罗与练功房内，听到暗卫来报偏门动静，思量良久，终是决定亲自来迎。
皇帝闻言，脸上神情一时没绷住，透出符合其年纪的惊喜来。
他正想扭头与萧锦瑟分享，便在余光中瞥见那位躲在姜劭身后的姑娘。
——正是那位被他拿来引姜劭入棋局的花魁娘子。
他不知要作反应，便又恢复面无表情，连眼中那点星芒都渐渐隐去。
姜劭回头安抚绿伽罗：“很快便回去了。”
绿伽罗僵硬地点点头，看着落在眼前的雪点，伸手接住。
出来太急，姜劭才发现她的手套只有一只，便去牵她：“这就回。”
绿伽罗呆呆地跟上，过了一阵才答道：“不，冷。”
“嗯。”姜劭向她微微一笑，全然不顾身后跟着的二人作何感想。
萧锦瑟还是头一回见到绿伽罗，她被裹在宽厚的大氅中，行动不便，只露出一双讷讷的绿眸。
她与姜劭共事多年，除了砚儿，没在他身边见过别的女子，便将传闻中那位琉璃眸子的花魁娘子与眼前人稍稍重叠。
姜劭将二人带到正厅，早有仆从侍女在其中候着，他引二人坐下，自己与绿伽罗选了下首的二张椅子。
“属……下官谢过殿下。”萧锦瑟将披风解下递给侍女，便端坐其中。
皇帝落座于上首，沉默地看着与他距离甚远的二人。
“砚儿，你先带姑娘下去，本王随后就到。”姜劭觑着室内气氛不虞，恐惊着绿伽罗。
绿伽罗乖顺地挨着砚儿出去，中途还回头看了姜劭一眼。
姜劭回了她一笑，继续向一室仆从侍女吩咐道：“你们也下去罢。”
他没有忽略皇帝在这数息间的神色变换。
“皇兄如今这般生疏，孤实在难过。”皇帝的语气稍重，眸色越发深沉。
姜劭抬头，与之对视：“臣不敢。”
他记得二人的纠葛已经随着那三千两而断得干净。
“皇兄若是觉得孤有行止欠妥之处，大可如昔时指出，孤也会尽力改过。”皇帝说得真切，仿佛真真回到少年时。
“圣上，臣多次奏表请辞，望圣上能念在臣多年出征苦劳上准奏。”姜劭忽而起身，伏跪于地。
皇帝胸中满溢的情绪随之喷涌，举杯砸向他。
——却被萧锦瑟出手接住，热茶顺着她的手腕流下。
她放下杯子，伏跪于姜劭身前，朗声道：“圣上息怒。”
姜劭的手背也被热水溅上，他依旧没有起来。
“别以为孤真是毫无办法了！”皇帝冷喝。
他不过是想让他们留在身边帮自己，为何总是这种结果。
僵持许久，炭暖逐渐燃尽，室内温度不断与外头接近，如坠冰窖。
皇帝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你明明知道孤的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蓦地咳嗽起来，脸上涨得通红，锐利的眼中也蒙上一层浊泪。
姜劭不忍听，起来唤侍女进来，又将萧锦瑟扶起，若无其事地让人伺候二人。
“圣上可有带着药瓶？”他上前替皇帝抚拍顺气。
“孤……很久……未服……药品……”皇帝断续答道。
他伛偻的背脊能摸到骨节，一束白发从乌发中露出。
“圣上变了不少。”姜劭斟酌说出。
皇帝不以为意，喘着大气平顺呼吸，低声解释：“当初孤听信谗言，才会急召皇兄回都，想出那下作的法子将赏赐收回。皆非孤本意，孤如今同样懊悔，若皇兄不信，孤今日便将那三千两归还定王府。”
他抓着姜劭的手。
姜劭由他抓着，嗤道：“今日朝会上多是针对臣的谗言，不知哪日圣上又会将三千两收回，如此奔波，不如请圣上将银钱留下罢。”
皇帝刚刚亮起的双眸再次黯淡下去，他松开对方的手，用更轻的语调诉道：“皇兄可能不知道，孤这几年是如何撑过来的。天下人皆指皇兄穷兵黩武，而我为了与他们周旋出银钱，分田割地、苛政杂税，就差卖官鬻爵，我便是能够载入史册的暴政君王了。不对，像大齐这种也许没有第三代的皇朝，哪有入册的资格。”
他说完，拊掌大笑起来。
“你们都下去罢。”姜劭又一次屏退左右。
萧锦瑟的伤手既疼又痒，觑于二人脸色，便起身请退。
“锦瑟，留下罢。”姜劭竟叫住她。
萧锦瑟看了皇帝一眼，微微颔首，复又坐回原处。
“谢圣上抬爱，臣无能，望圣上能够顺应民意。”姜劭也走下去，于下首落座。
“皇兄宁愿寻了绝路也不愿留在东都帮孤么？”皇帝语气加重。
姜劭摇摇头，感慨道：“若在从前，圣上处于臣之立场，绝不会如此逼迫，何况锦瑟尚在场。圣上不会忘了，锦瑟曾受寒，此时伤处定是难忍。”
皇帝无言，抬手捂在额间。
不多时，他收回手，默默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对不住，连累你了。”姜劭过去，向萧锦瑟拱手行礼。
萧锦瑟忙接道：“殿下不必生分，属下不过是无法袖手旁观。”
她缩了缩手，故作轻松。
“你方才见到的姑娘便是传言中的花魁娘子。”姜劭引她坐下。
“那位姑娘很特别。只是殿下何故为她……”萧锦瑟欲言又止。
姜劭在她旁侧落座，满目温柔：“她是绿伽罗。”
萧锦瑟微微怔住，很快便回想起来：“原来是她。那殿下今后有何打算？”
她还想问的是，殿下是否会如圣上所说一般，为红颜远离朝堂，生生看着大齐无人可用。
姜劭将她的失落看在眼里，失笑道：“萧将军不是知道吾将要远离东都，至北镇国公属地么？”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届时他的无能并非托词。
萧锦瑟难得悲春伤秋地轻叹道：“圣上向来执着。”
她同样感受到圣上的变化，深知对方已非少年时那位，从压力中越发成长为他口中那位暴政君王。
而这位暴政君王此时窝在一架普通马车中，剧烈咳嗽着。
“过去！”他喝住企图想要替他抚拍背脊的内侍。
内侍知他喜静，甚至不敢求饶，瑟瑟发抖地缩跪于马车一侧。
皇帝自小冬时寒咳，但他从不觉得苦，皆因每每冬时，宫中上下待他甚厚，就连那位寡言的皇兄都会因此对他多加嘱咐。
他一直以为这般兄友弟恭能延续至终，也曾期待像皇兄这般翩翩公子，成为一代仁君的佳话。
直到当日听说皇兄远征身死，他才开始争夺。
可他夺得天下后，面对的却是皇兄归国的消息，他卑劣的手段迟早会传到皇兄耳中。
他骑虎难下，并未按照父皇遗愿将皇位让予他的皇兄，而是利用母妃母族势力笼络群臣，将皇位坐稳。
最终让他的皇兄俯首称臣。
只是今日再聚，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变故，开始质问自己是非对错。
“孤没有错。”一旦说出来，他才坚信着。
何况他为此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