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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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儿垂眸，替绿伽罗盖上大氅。
“殿下……”安芜有太多想问的，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殿下，这边请。”外间传来侍女的声音，似乎是将定王带来了。
安芜与砚儿一同往外间望出，不多时，姜劭便出现于前。
姜劭看到安芜，仅微微颔首，便准备绕过她去接绿伽罗。
安芜的笑容噙在嘴角，故作轻松地问道：“经年未见，殿下可好？”
她将手中的绢帕绞得很紧，勒得玉指发红。
姜劭深知她的习惯，不经意地扫过她的双手，进而淡淡答道：“一切安好。”
他说完便要将绿伽罗从榻上拦腰抱起。
安芜见状，对一旁的家仆吩咐：“帮殿下一同将娘子送至轿中。”
“不必了。谢相爷照料，本王先行回府。”姜劭轻松抱起绿伽罗，抬步便走。
安芜忙侧身过去，行礼后答道：“民女必将转达家父。照顾不周，望殿下莫怪。”
她抬起头，一双杏眼含情。
姜劭怕绿伽罗着凉，不再回虚礼，眼看就要走出内堂。
安芜再也抑制不住翻涌的情绪，提着裙摆，怯生生跟着，急得满脸通红。
姜劭听到身后动静，停下脚步，回头问她：“安小姐还有事？”
安芜终于忍不住，轻声说道：“劭哥哥，退婚之事，芜儿先前毫不知情。如今劭哥哥已经回都，能不能再求圣上赐婚呢……”
一室除了四人外，还有仆役侍女一众，她确实勇气可嘉。
姜劭皱眉，只尽量缓和语气答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小姐莫要将儿时戏言当真。”
他转过头，无视对方泫然欲泣的模样。
安芜掩面低泣道：“殿下所言极是，民女自当谨记教诲。”
她其实还想告诉他，自己在他班师回朝当日，曾扮作男装相迎，与他沿着官道重游。
“谢过安小姐，奴婢告退。”砚儿很快追上自家主子，离开内堂。
回府路上，绿伽罗一直沉睡，连回到原先床上皆无知觉。
“替姑娘梳洗。”姜劭见绿伽罗脸上还带着妆，忍不住对砚儿吩咐。
她向来喜洁，不能让她以后醒来时觉得不适。
一室除了绿伽罗，唯有姜劭与砚儿在场，砚儿喃喃自语：“安小姐变化不少，过去她是位羸弱娇气贵女，今日竟能抱着姑娘前行，可见下了一番功夫。”
姜劭摇摇头，失笑道：“怎么连你也要做说客。”
砚儿手上不停，已经替绿伽罗将脸上脂粉清理干净，准备拆发髻，边收拾钗环边笑着说：
“殿下多虑，奴婢不过是实话实说。若换作当年的安小姐，殿下怕是尚在相府苦于脱身。”
姜劭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禁抬手扶额：“吾还有事，你且照顾好姑娘。”
砚儿恭敬应下，目送他离开。
姜劭走到廊前，瞥见白日那只堆得高大的雪人已然化去半个身子，来不及悲春伤秋，便匆匆回到书房。
这世上本就没有一成不变。
暗卫们正齐聚一堂，准确来说，应该是他剩余能掌握手中的暗卫。
当年先帝将身边的暗卫分出乾与天、坤与地、震与雷、巽与风、坎与水、离与火、艮与山、兑与泽一支十六人，互为明暗各八人，赠予将要出征的他。后来他在埋伏中与暗卫分散，流落异域，传出身死消息，继而是父皇驾崩的噩耗，他以为暗卫们会随着父皇而去，自己孤身一人。没想到当他踏入国土，便收到了其中一名暗卫天的消息。所有暗卫一个不差，统统回到他的身边，直至今日。
他与女将军提到的以蛇形神剑相交刺青为标识死士的消息便是源自暗卫。为此，他派出乾坤雷三名暗卫追踪，不想三人到了前朝国都后便音讯全无。
“还是没有乾坤雷的消息么？”他开口便提到。
一众暗卫沉默，姜劭没有继续追问，取出一封密信交给山，对他说：“务必要送至北镇国公侯益手中，让他安置好我带去的人。”
“属下领命。”暗卫山说完，便得令隐没于夜色中。
其余人等，姜劭皆安排上任务，若计划顺利，数月后，他便能到北镇国公的属地，做位真正不问世事的山人。
而天下再无定王姜劭。
待一切做完，三更已过，姜劭自取净水沐浴更衣，枕着晨光小憩。
他没睡多久，便觉有人进入房内，霎时提起心神假寐。
然而数息后，他又放下心来，听着比往常更加缓慢笨重的步子，不觉再次入眠。
这孩子学得很快，他甚是欣慰。
绿伽罗模仿每日砚儿的动作，自以为蹑手蹑脚地来到姜劭面前，俯身看他。
这个人是主人，他这个样子没见过。
她如此想着，便呆在原地凝视对方半个时辰，直到脖颈发僵才停下来。
她学着他人劳累时的动作，左右动了动脖子，倾听其中发出的声响，还想向姜劭分享，便坐下来，不断将脸靠近他。
他的鼻息太近，喷在她的耳边，不知怎地，她觉得耳朵发烫，摸了好久都消不下去。
她觉得主人肯定会知道怎么降温，到时她只需有样学样，鬼使神差地往他耳边吹了口气。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她被喧嚣的心跳吵得头痛，抬手寻了胸前位置便要敲打。
——姜劭适时抓住她的手，与之对视，一双凤眼，目光灼灼。
“痛。”绿伽罗已经不知道要捂住哪里，但一见主人的双眼，便觉得眼前出现了许多她不知道的场景，每一幕都让她呼吸困难。
人偶是没有眼泪的。
姜劭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不让她的双手乱动，沉声安抚：“没事的，我在。”
他想起桌上那些将要试验的药，真想为了她，立即以身作引。
“公子，不要怕。”每每这种时刻，他便会想到她在最后依然是他的支柱，让他此生都无法偿还。
绿伽罗的状况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便累得缩在姜劭怀里。
姜劭将她抱至床上，想要与之分开，却被她死死缠住。他费了好一阵子都解不开，只好越矩与之共枕。
他原本计划着要去练武，如此看来要延时了。
待绿伽罗起身，已是午时，她若无其事地拉着姜劭到院中玩雪，全然忘了先前自己的痛楚。
姜劭借此机会，开始练武，二人在院中倒也互不干扰，得到世间平凡爱侣的微小幸福。
砚儿不忍打扰二人，索性让人在廊间设席，摆上行军时姜劭爱用的锅子。
“香。”绿伽罗放下手中的小雪球，手套未脱就要去摸案上的吃食。
姜劭旋身过来，一阵风一般来到她身边，耐心解释：“脏，脱，洗。”
一连串动作至少重复三回，使绿伽罗留下深刻的印象。
砚儿没憋住，噗嗤一声，让二人侧目。
姜劭轻咳数下，扶绿伽罗坐下，自然地替她涮肉，又催促她用食碟的吃食。
绿伽罗在封花楼时，花了很长时间，最终学会一个人用箸筷吃饭，因而昨夜姜劭才会带她出席宴会。
砚儿起身，想要将此景留给二人：“奴婢告退。”
“一齐用罢，二个人用锅子不成样。”姜劭举杯一饮而尽。
砚儿听令坐下，替他将酒杯满上，他知道对方是想同僚了，便出言安慰：“说不定将士们正
在远方好吃好喝。想想殿下与萧将军的严厉，将士们如今定觉一身轻松。”
“萧将军还能回去，而我是诀别了。”姜劭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待他手下的人偶兵处理完毕，失去了制胜武器的他，更没有理由留下了。
砚儿也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移杯过去相碰，朗声道：“为四海皆定。”
姜劭接过酒壶，给二人满上，仿佛又回到出征之时：“敬父皇明智，敬皇弟贤明。”
砚儿闻言，举着酒杯不动，见他放下才浅尝一口，劝道：“杯中之物伤身，殿下少喝些。”
她以为对方还为弟弟继承大统而留存心结。
绿伽罗乖顺用完食碟的吃食后，见二人推杯换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默默注视。
好不容易看到二人停下来，便伸手取过砚儿的酒杯，学着姜劭那样一饮而尽。
事发突然，姜劭这回来不及拦下，耳边响起桑息止的唠叨，抱起绿伽罗往书房冲去。
——“蛊虫到底是活物，刺激丨性的吃食能免则免，譬如酒。”
砚儿这些日子意识到绿伽罗与主子的制胜武器有关，但她无法想到其中关联，凭着直觉感知到相似之处，不敢向主子询问，伺候绿伽罗时越发小心翼翼。
现在看来，她的直觉是对的。
绿伽罗起初未觉杯中之物异常，待喝完后，她开始察觉到这与她平日喝过的任何吃食皆不同。她的喉咙与肠子像吞了火，是睡前耳朵发烫的温度不能比拟的。不仅如此，她变得看不清眼前物事，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尽是主人的影子。
她伸手抓了几下都扑了空，忽然喉咙发酸，她的喉咙发出她从未听过的咽音。
“不香。”她闻到不知道从何处发出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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